王玉兰专栏:分葱

王玉兰专栏:分葱

分 葱

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热了难受,冷了也难受。饿了难受,饱了也不舒服。闲了着急,忙碌也心烦……我不得不重复地说:人可真是个奇怪的动物,永远没个知足的时候。

家里的暖气一直很热,甚至于有时惹得让人发慌,然而,我总在心里说,热了好,热比冷好受。这样想着,往往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些年牧区的寒冷,心中微微颤抖。所以,我决定不再抱怨暖气的热或冷,如同我不再抱怨这颗生来多愁善感的心一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由不得任何人。

华灯初上时,我又去广场散步。走着,瞧着,看着广场上的人来人往,蓦然想起家附近的早市,那里每日清晨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好不热闹。我去早市如同我去广场一样,没有任何目的性,只是随心所欲,随意行走,我行每日必行的道路,看每日必看的风景,市井人生的风云在我眼前近了又远,远了又近,无意中也收获了许多盛开在尘世里的东西。想起市声里的有些插曲,有时我不得不流着泪微笑,又貌似微笑着流泪……

一卖葱的年轻商贩,男性,长的还算英俊,脸色酱紫,一边搓手,一边哼唱着歌子(原谅我不记得他当时哼的是什么曲子),一边大声叫卖:一元一斤的大葱,大葱一元一斤。来早市购物和闲逛的人很快就围拢着上前。嗯,这小子的生意开始了。

瞧把他忙的:剁葱叶,上称,算账,收钱,毫不含糊。

“你这个大葱一捆太多啦,能不能分开卖?”一六旬老太上前询问。

“不卖,不卖。”年轻商贩没好气的应着。

“有没有人愿意和我买一捆分开啊?”

我赶紧上前。

“好的,我买一捆,我俩分开,行吗?”我怯怯的试探着问道。

“哦,这样最好的啦。那你买,我俩平分。”说着,老太太替我从摞着的葱堆上拉下一捆葱。

“不卖,不卖!不分开卖!”商贩从老太太手中歇斯底里的夺下了那捆大葱。

“我买一捆是想和她分开……”我的话还没说完。

“不卖,不卖。”说着。他从地上捡起那捆葱,使劲摔到那一大堆“葱山”上。

此时我能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极度不悦。

“我买下后自己去分,小伙子,你怎么能这样啊?”我很生气。

然后,我又拿起一捆,试探着让商贩帮我称。他生气的拿起那捆葱放在称上,连乱叶也没有帮我剁掉,就甩给我。其他买主他都会称好后,然后剁了乱黄的葱叶,像递给上帝一样的恭敬奉上。哼,不剁就不剁,也没多少斤数,我心里这样想着,一边从口袋里掏钱。

“十四块啊。”商贩目光朝下,没好气的冲我说。

“哦,十四块啊,好,给你。”我赶紧递给他十四块。一张十块面值的,四张一块面值的,避免了他给我找零,这样一来就免去了许多与他说话的机会。因为我实在是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话,哪怕是一个眼神的对视。

“我们拿到那边去分吧?”老太太倒是热情,与我一起把一捆重十四斤的葱提到一个人相对少一些的角落。

因为我手中还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不方便出手,她便手脚麻利地解开捆着葱的细绳,很快把葱分成了两份。

“你要哪一份啊?你先挑。”老太太还挺大度。

“我无所谓,您先拿,剩下的我拿上就行了。”我无所谓的应付着眼前这位操着一口说不清是哪里的方言的老太太,细想想感觉很像是上海口音。

“那我先把葱钱给你。”老太太说着用右手从带着手套的左手心里掏出六块钱,一张五块,一张一块,我还真是看得清楚。

“给她绑一下。我看她没有袋子呗。”旁边等她的老先生说话了。一口青海方言。

“给你,六块钱。”

“可是,这葱总共是十四块啊。”我有点莫名其妙。

“你刚才给了老板十二块的啦!”她眯着一双细小的双眼,直愣愣的看着我说。那是一双几乎与眼角的皱纹一样细密的眼睛。

“我给了老板十四块。”我又说了一遍,我感觉此时我完全可以不再说话,然而,我还是强调了一遍。

“我看着是十二块啊!那好吧,我再给你一毛。”说着,她又从左手手心里取出一毛钱。

“哦,好吧,不要了,就六块吧。你拿一半,剩下的我拿……”我不得不客气的谦让。

“你拿,你拿。你先拿。”瞧这大方的老太太。她边说便从靠近我的这部分中又抽取了两根。

好吧,我就近拿吧。于是,我拿了靠近我的那一部分。

她高兴地和老伴提着葱一边在喧嚣的市声中转悠,一边东张西望,而我想笑却笑不出来,我想象着那一刻我定时一副啼笑皆非的面孔。我感觉头皮有些冷,清晨的气温很低,空气中散发着各式各样呼吸和叫卖的气息,我想不起还需要买点什么,我提着那半捆葱,挤着、走着,像个流离失所的卖花姑娘……

2019年1月19日

王玉兰,笔名寒月,青海湟中人,媒体记者,青海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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