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97%假幣出自一個廣東老頭的手,我跟蹤他徒弟一週l夜行實錄32

魔宙所發的是半虛構寫作的故事

「夜行者」系列是現代的都市傳說

大多基於真實社會新聞而進行虛構的報道式寫作

從而達到娛樂和警示的目的


中國97%假幣出自一個廣東老頭的手,我跟蹤他徒弟一週l夜行實錄32

按照我們正常的想法,一個熟悉的人,對自己是沒有危害的,所以當遭遇了熟人犯罪後,往往會特別想不開。

有學者曾對天津市入獄的2189名罪犯進行過調查,結果顯示,以熟人為侵害對象和以陌生人為侵害的比例大概是1:1.6。兩者比例相差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大。

也就是說,熟人犯罪,是一種常見的犯罪行為,即使發生在你身上,你也不必因為對方是熟人而想不開——這和其他的犯罪並沒有什麼區別。

我今天要說的,就是一起發生在我身邊的熟人犯罪。

2016年10月19日下午,我和周庸正在建外SOHO的健身俱樂部游泳——這家健身房的泳池不大,但因為在國貿附近,美女多,所以我倆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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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外soho的游泳池

遊的時候,周庸蘋果表的微信一直響,周庸游到淺水區站住後,抬手點了幾下,抬頭看我。

我說怎麼了,周庸抹了把臉上的水:“徐哥,馬北一死了,已經火化了!”

馬北一死在這個時候,實在是太巧,也太奇怪了——他欠了許多的錢,還是一起詐騙案的嫌疑人。而且他死不見屍,大家知道他死的時候,這個人就只剩下了骨灰。

他是周庸的大學同學,也是北京人,很精明,大一時就在寢室樓裡賣煙,晚上寢室樓鎖門後,都得跟他這兒高價買。據周庸說,他大學學費都是自己賺的。

9月28日,周庸的一個大學同學要結婚,馬北一拉了個微信群,說準新郎讓他代收份子錢,讓同學們發紅包或轉賬給他。

過了兩天,有人和要結婚的同學聊起這事,對方很驚詫:“沒有啊,我都半年沒和馬北一聯繫過了。”

接著他們試圖聯繫馬北一,搞清怎麼回事,卻根本聯繫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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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一些聊天記錄

馬北一失聯後,周庸的同學圈一下炸了。

因為許多人都想到,自己在今年6到8月份期間,借給過馬北一錢——包括周庸,借的最多的就是他。

7月份時,馬北一約周庸在都一處吃燒麥,謊稱在廣東汕頭包工程,還發了工地照片和工程合同給周庸,需要資金,向周庸借了十五萬。(同學們互通有無後發現,他跟所有人都是這麼說的。)

我問周庸還有沒有合同的照片,周庸找給我看,我給汕頭建設局打了個電話諮詢,發現合同上的工程編號根本不存在。

周庸借馬北一錢時都沒多想:“這人一直挺靠譜的,上學時就搞許多歪門賺錢,而且借錢什麼的都是很快就還。”

“別的同學攢錢買iPhone時,他不僅賺錢買了個手機,還買了個尾號8888的手機號說等升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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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一些聊天記錄

馬北一在同學里人緣不錯,他是單親家庭,他媽去年得了尿毒症,家裡沒什麼親戚,全靠同學們在輕鬆籌上捐款轉發湊夠了換腎手術費。周庸當時也捐了三萬,但他媽最後還是沒挺過去。

但這事後來被發現是假的,馬北一失蹤後,幾個人找大學時的導員,要了馬北一家的地址。

上門後,馬北一“因為尿毒症去世”的母親給他們開了門,說自己對馬北一的所作所為全不知情。

在同學們發現一切都是詐騙後,馬上報警立了案。

結果他們今天接到警方的通知,馬北一自殺了——已經火化,只剩骨灰了。

周庸沒心情游泳了,我倆一起爬上岸,走回更衣室坐下,周庸擦了擦頭,問我覺得馬北一是真死還是假死。

我說我對這種事都有懷疑:“前幾天我看新聞,說南寧有個學生借錢還不上後自殺了,也是直接就剩骨灰了,我也覺得真實性有待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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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新聞

我向周庸要了他的手機,看他同學群裡的信息,有人提議用骨灰驗DNA,周庸問我能驗出來麼。

我說當然不能,高溫會把骨灰燒的只剩下無機物,還會使DNA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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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灰不能做DNA驗證


我坐著想了想這事,問周庸能不能和同學們商量下:“把這事統一交給咱代理。馬北一要是假死,咱可以幫他們把人找出來,但追回款的百分之十,要作為調查費。”

周庸發了一會微信:“他們都答應了。”

第二天中午,周庸向大學時的導員諮詢到了馬北一家地址,我倆開著車,來到了北京西站附近的南木樓社區。

在小區門口的便利店買了兩箱牛奶,我和周庸進了小區,來到3單元。

上到4樓,敲了敲門,裡面有人問我是誰,周庸說是馬北一的同學,一個戴眼鏡微胖的中年婦女態度不是很好的打開門:“又是來要錢的?進來吧。”

看來之前已經有人上門要過債了,我和周庸進了門,在沙發坐下,將買的兩箱牛奶遞給馬北一母親後,她態度緩和了一些:“吃點橘子麼?”

我和周庸婉拒後,直入正題:“阿姨,北一這事太突然了,欠這麼多錢,人忽然就沒了,說實話我們有點懷疑。”

馬北一母親沒和我們多解釋,走進臥室拿出幾張紙,放在茶几上,讓我們自己看。

我和周庸拿起來看,是三張證明,一張醫學死亡證明,一張火化證明,以及一個派出所戶口註銷的存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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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北一他媽拿出了三份證明

我趁著馬北一母親和周庸說話時,用攝像手錶把三張紙都拍了一遍。

和周庸出了馬北一家後,周庸從車裡拿了瓶水,喝了一口:“徐哥,他是不是真死了?不僅有死亡證明,連戶口都註銷了。”

我說死亡證明沒用,網上花幾百塊錢就能辦,真的假的都能辦。而且派出所註銷戶口,也是根據死亡證明和火化證明來的,所以也不能作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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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證明在網上能輕易買到

周庸問我是不是覺得他沒死。

我說是:“我不怎麼信,他家房子怎麼也得有個五六十平吧,北京今年房價歷史最高,雖說房子舊了點,但按西站這地段,也能賣個三四百萬。”

“馬北一大概欠了一百來萬——守著三四百萬的房子,能為這一百來萬就自殺?”

我決定從火化證上入手,查明馬北一是否假死。

一般來說,真的死亡證明好辦,但真的火化證一般辦不了,這證得真把人燒了才能給。

而且北京包括八寶山在內的殯儀館都實行流水線制,由計算機系統控制過程,每個人一進殯儀館就會有個專屬條形碼——這個火化證明上的條形碼造不了假,真偽一驗就知。

我偷拍下馬北一的火化證,也是為了那張能驗真假的條形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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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條形碼的火化證明,很難造假

我和周庸看時間還早,在菜戶營路找了家複印社,將馬北一的火化證截圖打印出來,然後開車上了京開高速,在西莊路下道,到了京開路東的大興天堂殯儀館。

下了車,周庸問我:“徐哥,咱就直接找工作人員去問?”

我說不用倆人都去問:“你拿印著火化證明這張紙去找工作人員,讓人幫忙掃個碼驗驗真偽。我到處去轉轉,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過了一會周庸給我發微信,說條形碼是真的,掃出了馬北一的火化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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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一北的火化證明是真的

周庸和我在殯儀館裡轉了幾圈,沒什麼發現,火化房也不讓進,線索斷在這了。我倆決定上趟廁所,然後離開這想想新的辦法。

我倆在殯儀館廁所的隔間裡小便,廁所裡貼滿了小廣告,有賣花圈壽衣有辦假證的。我忽然有個想法,趕緊提上褲子走出來,周庸正在洗手,我一拍他肩膀。

周庸:“徐哥,你尿完尿沒洗手。”

我說先別管這個,假設馬北一是假死的話,你說是誰幫他辦的火化證呢?1、網上找的人, 2、本來就認識的熟人,3、這個殯儀館裡的人。

周庸想了想:“我覺得不能是網上,網上辦假證的太多,他需要一個真證明。”

“本來就認識的人也不太靠譜,有幾個人能認識幹這個的啊。我覺得他是在這殯儀館找的人。”

我說我也這麼想的。

我讓周庸溜進殯儀館的女洗手間,挨個隔間進去看一眼牆上,我看男廁所的隔間。

周庸喊了幾句,確定女廁所裡沒人,迅速衝進去挨個開門觀看,在女廁的一間隔間裡,一堆小廣告中間,他發現了一行黑筆寫著的字——代辦火化,電話:13*********。

周庸喊我:“徐哥,我找到了。”

我說你趕緊拍下來,我就不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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殯儀館的廁所

對著周庸拍下來的電話號,我掏出手機,用網絡電話打了過去。

響了幾聲那邊有人接:“你好。”

我說你好,我想諮詢一下火化代辦業務。

他說好的:“您家是有土葬的需求麼?”

我說是。

他說我們明碼標價12000:“明著和您說,這裡面有4000是我的中介費,另外8000運屍工和火化工平分,把您那邊的身份信息給我,保證每個環節都不出問題,您直接拿火化證。”

我問他屍體從哪兒來,他說好辦。

“麥穰、玉米秸、棉被、舊衣物、人體塑料模型都能裝成屍體,燒完都是灰,就直接裝骨灰盒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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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假火化行為並非個例

我說你們這靠不靠譜啊:“近期有成功案例麼,別最後家裡老人入土了再被發現,讓我們挖出來。”

他說你放心:“兩週前剛做完一活。”

我藉口和家人商量商量,掛了電話——馬北一火化證明上寫的火化日期,正是兩週前。

我和周庸出門上了車,周庸遞給我根菸:“看來馬北一這孫子真是在玩假死。”

我點頭:“把他找出來就行了。”

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盯梢馬北一他媽。

第二天我們一早就開車過去,在小區樓下盯了他媽兩天,這兩天他媽每天下午兩點都會去羊坊店東路的農貿市場買菜買水果。

每晚六點半都會準時下樓,和樓下的大爺大媽們一起跳廣場舞,一直跳到八點半。

掌握了馬北一他媽的行動規律,第三天六點半,我和周庸叫上私家偵探老孔,趁馬北一的母親下樓跳舞,趁機溜上樓開了鎖,讓老孔(忘記此人的請回看夜行實錄0028)在客廳和臥室裡安了八個針孔攝像頭和兩個監聽設備,並調試了一遍。

趁廣場舞結束之前,我們迅速撤回了路邊的車裡,用iPad監控著情況。

兩天過去,馬北一的母親並未和馬北一有任何形式的聯繫,她每天的生活就是看看電視跳跳舞。

10月25日中午,終於出現了一點變化,一個女人敲門,送上了一個包裹。

周庸讓我猜是不是馬北一郵過來的。

我說我不猜,看看就知道了。

老孔是器材大師,安裝的針孔攝像,基本能保證在客廳和臥室沒什麼死角。因此我和周庸清晰的看到——她從包裹裡拿出了一沓又一沓的錢,沒有大票,全都是二十元和十元的紙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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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箱裡全都是十元和二十元的現金


周庸問我人民幣能郵寄麼。

我說不允許,人民幣屬於快遞違禁品,但一般郵了都沒事,因為很少有快遞公司在郵寄之前檢查。

我們正討論著錢是不是馬北一郵的,上面有沒有什麼暗號之類的信息時,馬北一他媽往包裡放了幾沓錢,出門了。

我和周庸等著馬北一他媽走出小區大門,開車跟了上去。

她步行去了南木樓附近的菜市場,逛了一會,買了點菜後,在一個水果攤停了半天,買了許多水果,然後出門打車走了。

我讓周庸開車跟著她,跑到馬北一母親剛才買水果的攤位,掏出兩張一百:“大姐,能幫我換點零錢麼,就要十塊或二十的。”

她說行,接過我的一百對光照了照,然後拿出了剛剛馬北一母親交錢時所用的二十元和十元的紙幣。

我拿著9張二十元和兩張十元,反覆仔細的觀看,上面並沒有暗號之類的。

又看了一會,我終於發現了一點不對。

所有二十元的錢號都一樣,兩張十元的錢號也一樣——這十一張錢都是假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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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號一模一樣

這時周庸打來電話,說馬北一他媽到家了,問用不用來接我。

我說你來吧,正好這旁邊有家羊蠍子,咱倆先吃口飯。

周庸到了後,我倆在老誠一鍋點了個全家福,我告訴他那一包裹錢應該都是假鈔時,周庸很驚訝,問我真的假的。

我說錯不了:“錢的錢號都是一樣的,而且她專門挑沒有點鈔機的一家水果攤買東西,這樣就不會有人特意去看小面額錢的真假。”

我們都有個固有印象,就是假鈔一定是五十一百的大鈔,小面額的鈔票不可能有假的,所以絕不會去看,其實這是不好的行為,因為現在市場上小額假鈔也逐漸多了起來。

周庸點點頭:“這也太難發現了,正常人誰能注意到錢號是一樣的。”

我說不僅是號一樣,這錢聽著也有點問題,真鈔聲音是比較清脆的,假幣的紙張比較柔軟,用手彈的話它的聲音是發悶的,用真錢對比著一彈就能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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鑑別假錢的三種基本方式

擺在我和周庸面前的有個疑問,這些假鈔,是馬北一他媽自己買的,還是誰給她的,和馬北一到底有沒有關係。

我們決定繼續盯梢,再有人給她送快件時,攔住快遞員,看能不能查到郵件是從哪兒寄出來的。

第三天,上次送包裹的那個女快遞員又出現了,還是給馬北一母親送了一個包裹,裡面仍然是二十元和十元的假鈔,兩人說了幾句後,女快遞員就出了門。

我和周庸坐在車裡,看著她從小區走出來,剛想下車攔住她,卻發現她並不是騎著快遞員的運送車來的——她騎上了一輛京B牌照的雅馬哈摩托。

周庸:“徐哥,這姑娘好像不是送快遞的。”

我點點頭:“咱跟上去。”

開車跟著騎雅馬哈的姑娘,一路向北,在北四環東路的中石化,姑娘停下車加油。

周庸奇怪:“中間那麼多加油站她怎麼不加,跑這兒來加?”

我說好像是四環以內不給摩托加油了。

我讓周庸下車,管她要電話,囑咐周庸不管能不能要到,一定要讓她把電話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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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四環的中石化

周庸下車奔著摩托姑娘就去了,我也下了車,向他們身後繞過去。

周庸拿出手機和姑娘說了幾句,姑娘搖搖頭。周庸又說幾句,姑娘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按了幾下,然後揣進了右邊的褲兜裡。

我從後面看姑娘輸的密碼是3312,假裝沒看路撞上去,順手掏出摩托姑娘褲兜裡的錘子手機,在背後遞給周庸,跟姑娘道歉:“真不好意思,沒看見。”

她沒說話,拿回加油卡,騎車走了。

我問周庸怎麼讓她把手機掏出來的。

周庸:“管她要電話她不給,我說那你記下我的電話吧,想給我打就打,不想打就算了——她就沒好意思再拒絕,我還問出了這妹子叫什麼,李欣然。”

我點點頭,這不一定是真名,但我沒多說什麼,讓周庸趕緊開車跟上。

在車上我掏出李欣然的手機,按3312解鎖,翻看她各個社交軟件的儲存空間——微信沒怎麼用過,基本沒有緩存,微博也沒佔什麼空間,關注的人只有幾個段子手。

但她qq用的很多,佔用了1G多的存儲空間,其中有700多M來自於一個特別活躍的群,叫“人民幣交流群”,我翻到這個群,有一百多條未讀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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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幣交流群

點進去一看,這姑娘還是個管理員。

翻了一會兒,發現這好像是個假鈔交流群,我用備用的qq號申請加入了該群,然後用李欣然的賬號進行了通過驗證。

我們跟著摩托到了北五環外的紫金山莊,她騎進了小區。

紫金山莊是個封閉小區,陌生的車不讓進,但還好周庸有朋友家住在這。

他給朋友打了個電話,過一會,在門衛處登記了信息,我和周庸開車進了紫金山莊。

在院子裡繞了兩圈,在一棟白色獨棟別墅的門前,我們看見了那輛雅馬哈摩托。

我下車將李欣然的手機扔在了她摩托車旁邊,偽裝成不小心掉了的樣子,和周庸記下了這棟房子的位置,就回家了。

當天晚上,我一直在研究那個叫“人民幣交流群”的假鈔群。

這不是個假鈔交流群,這是個假鈔出售群——群裡只有一個賣家,就是群主,剩下的都是買家。

雖然成員覆蓋了全國各地,但在群裡交流時,每個人都使用“暗語”——我花了兩個小時才搞清楚這些暗語的意思。

面值100元的假幣,暗語為“紅牛”或“紅貨”,面值五十元的叫“青蛙”,有20元的“黃貨”,10元的“藍貨”。100元的紅貨每張售價15元,50元的青蛙每張10元,20元黃貨的3元,10元的藍貨只有1.5元。

我拉一個很活躍的老群員私聊了一下,這個東北老鄉告訴我,現在小額假鈔遠比大額假鈔受歡迎,出售比例差不多能達到五比一。

按照他的話說:“十塊二十的,做的特別真,怎麼花都能整出去!”

我問他這群裡假鈔銷量怎麼樣。

他說可牛逼了:“群裡每天都能賣出一百多萬的假鈔——群主一天得賺十幾萬。”

我想起了給馬北一母親送假鈔的李欣然:“都是專門的人負責運輸麼?”

老鄉發了個哈哈大笑的表情:“哪兒能啊,那成本多高啊,都是SF包郵。”

調查馬北一,竟然查到了一個假鈔團伙,這挺意外之喜的——每天輸出上百萬的假鈔,如果能拿到一手資料,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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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假鈔都是通過快遞的方式郵寄的

但這並沒解決我和周庸最大的一個困惑,是馬北一他媽的假鈔哪兒來的。

我們決定從那個叫李欣然的姑娘入手——她給馬北一他媽送假鈔,而且她是假鈔群的管理員,肯定知道些什麼。

10月27日上午,我和周庸又開車來到了紫金山莊,想要摸進她的別墅,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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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金山莊

中午十一點左右,李欣然騎著她的雅馬哈出了門後,我和周庸下了車,周庸:“徐哥,她家裡有人怎麼辦啊?”

我說咱先按門鈴:“北京下個月15號供暖,這段時間暖氣試水,咱就說是物業的,檢查暖氣是否漏水。”

周庸點點頭,我倆走到門口按了門鈴,半天沒人回應。

我和周庸在別墅四周轉了轉,確認屋內沒人,四周也沒攝像頭後,撬開了一樓衛生間的窗戶,溜了進去。

這棟別墅裝修風格偏歐式,多用各種黑色、金色、棕色相搭配。牆上的液晶電視很乾淨,一看就是經常有人擦拭。

整棟建築分兩層,每層分別有兩個臥室,每個臥室都帶一個廁所。

我讓周庸在一樓尋找證據,然後輕手輕腳上了二樓,樓上兩個臥室都有人住,被子全都沒疊。

我在兩間臥室的廁所的洗臉池、木梳上找了幾根毛髮,裝進塑料袋揣了起來——如果需要通過DNA驗證馬北一是否活著,這些東西就能做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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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集了一些毛髮

裝完頭髮後我仔細觀察四周,發現廁所的馬桶圈是掀起來的,如果是一個女人住在這屋裡的話,是絕對不會掀馬桶圈的——這屋裡肯定有男人。

緊接著,我走到洗臉池旁,仔細看了看掛在牆上的牙刷,發現兩隻牙刷毛都是潮的,在廁所的垃圾桶裡發現了一個剛丟棄的舊刮鬍刀片,還有一雙換下來的襪子。

檢查完樓上,周庸正好檢查完樓下,告訴我樓下的臥室也都有人住的痕跡。

屋裡沒發現電腦之類的東西,我有點不甘心,讓周庸上樓再找一圈,我則在樓下再找一圈,以防漏掉什麼。

周庸點點頭,往樓上走,在一樓跟二樓中間的樓梯拐彎處,周庸停下來:“徐哥。”

我看著他,周庸用手指著樓梯拐角,我走上樓梯仔細看——那有一扇門,因為顏色和牆紙太像所以我完全沒發現,一樓和二樓之間,有間沒窗的夾層間!

我掏出隔牆聽貼在門上,戴上耳機——裡面有人的說話聲,還有機器嗡嗡的聲音,應該是印刷機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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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牆聽,能隔著牆竊聽聲音

我對周庸比了個手勢,讓他出去報警,有印刷機的聲音,造假鈔的機器可能就在這間屋子裡。

周庸小聲:“萬一沒在裡面怎麼辦,那不是報假警麼?”

我說沒事:“最多拘留你幾天。”

周庸點點頭,下樓出別墅去打電話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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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假警最嚴重的後果是刑拘

看著周庸走出去,我重新戴上耳機,想繼續聽聽裡面的人在說什麼時,門忽然開了。

一箇中年男人走出來,我倆互相嚇了一跳。

我轉身就往樓下跑,這人從身後一把抱住我,聲嘶力竭的喊:“有人進來了,快出來,操!”

我感覺多了幾隻胳膊在扯我,轉頭一看,又多出了三個壯年男子,他們一起抓住我,拽著我進了夾層的房間,關上了門。

我一看跑不了了,舉起了雙手,主動把手機上交:“服了,咱有話好好說,別動手。”

說話的時候我四處打量了一下這個夾層間,面積不小,得有個四十平左右,牆上貼滿了吸音棉,完美的掩蓋住了印刷機的聲音。

屋裡是一個極其專業的假幣加工廠——幾臺電腦、大型打印機、燙金機擺在四周,幾個女工正在流水線的印製假鈔,我看了看屋裡地面、牆角堆滿的成品,外觀上和真錢一模一樣,用肉眼幾乎無法辨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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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角都是裁剪和未裁剪的假鈔

那個和我撞在一起的中年男人上來給了我一腳,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問我是誰。

我說我是追債的。

他又一腳踹在我遮擋的胳膊上:“我去你媽的,騙誰呢,追債追到這兒來了,你追誰的債啊?”

我說馬北一。

他們互看了一眼,都沒說話,中年男人想了想,對著那邊牆角喊了一聲:“馬北一,這人你認識麼,他說來管你要債的?”

牆角站起來一個很瘦的人,雖然第一次見本人,雖然有點瘦脫相了,但周庸給我看過他的照片——這人是馬北一無疑。

馬北一站起身,困惑的看了我兩眼,說從來沒見過我。

我說我是周庸的表哥,我弟借給你十多萬你不知道麼。

他點點頭,說周庸是我同學,我確實管他借錢了。

那個中年人上來抓著我的頭髮問我報沒報警,我把手機要回來解鎖給他看通話記錄,沒打過110。

他又問我怎麼找過來的。

我實話實說:“跟著一個給馬北一他媽送快遞的,騎著摩托的小姑娘,找過來的。”

另一個人操了一聲,說李欣然暴露了,要去給大佬打個電話,順便問問這人怎麼處理,開門走了出去。

中年人讓我去牆角蹲著,吩咐馬北一看著我。

我在牆角蹲好,馬北一走了過來,我和他搭話,沒提周庸的事,指了指正在把假鈔泡進水裡的一個女工:“幹嘛呢那是?”

馬北一看了我一眼,說她在把假鈔做舊:“那是醋水,泡個十幾分鍾後撈出來吹乾,就能被酸性腐蝕一點,看起來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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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臺一期揭露假鈔作假的專題裡,也說了這個方法

說著他又指指旁邊的另一個女工:“她用的方法比這個高明一些,我們自己配的輕度腐蝕劑,做出來的假鈔沒有醋酸味,這種每張多賣一塊錢。”

我仔細觀察了一下,這個女工先拿了一個白色瓶子在假幣上噴幾下,然後換成一個藍色的瓶子再噴幾下——本來還嶄新的紙幣竟然慢慢變了色,完全沒有了光澤,就像用了很久的錢。最後,用吹風機把假鈔吹乾。

我問馬北一有可能放我走麼。

馬北一讓我別想了。

我不停的和馬北一說話,問他問題,之所以這麼做,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方便我觀察四周,看有沒有逃跑的機會——萬一他們在周庸帶警察來之前,想要幹掉我,就太背了。

好在他還挺願意回答我的問題。

指了指正在印假鈔的打印機,我問他和一般打印機有什麼區別麼。

馬北一說有區別:“這是凹版打印機,大幾十萬一臺,價格高,但印出來的錢有立體感最像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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凹版打印機,每一臺都價格不菲

我說那你騙同學的錢是不是都花在這上面了。

馬北一情緒有點波動:“我tm根本就沒想騙周庸他們的錢,本來就是想拿這錢買設備印假鈔賣,快速把錢還上的!”

我本來在看著門口,那個發現我的中年男人和另一個人坐在那,門是從裡面反鎖的——基本沒有越過兩個人擰開門鎖逃跑的可能。

聽見馬北一的話,我來了點興趣。

問他說那你媽的事呢,你也不算騙麼,你說你媽尿毒症,捐款手術,然後你媽又去世了,其實你媽還活著。

馬北一說你tm說什麼呢:“我媽確實得了尿毒症去世了。”

他應該不至於在這種情況下騙我,但我還是有點不相信,說不可能。

我昨天還見過你媽,就在你家見的。四五十歲,有點發福,短髮,戴個眼鏡,嘴角有點微微下垂,你敢說不是你媽?

馬北一說不是,我都和你說了,我媽已經死了,尿毒症,一年了。

我說我親眼看見了,有個給你媽送假鈔的姑娘,從這棟別墅裡出去了,騎個雅馬哈的摩托。

馬北一點頭:“你說那姑娘叫李欣然,是我前女友。”

中國97%假幣出自一個廣東老頭的手,我跟蹤他徒弟一週l夜行實錄32

馬北一他媽當時的籌款信息

我心裡有點發寒,如果我跟蹤監視了多天,每天下樓跳廣場舞,對著我和周庸拍出馬北一死亡證明的人,不是馬北一的母親,那她是誰?

馬北一看起來很冷靜,對有人冒充他母親沒有一點驚訝。

我說你一定知道她是誰。

馬北一沒回答我的問題,問我知道彭大祥麼。

我說知道一點。

彭大祥是汕頭的一個畫工,今年七十多歲了,之所以出名,不是因為他的畫有多好,而是他號稱中國假鈔界的教父,他於2014年被廣東警方逮捕,正在監獄裡服無期徒刑,當時焦點訪談特意出了期專題來報道他。

這個老頭有多厲害呢——他曾經手繪過十三套母版人民幣,中國96.7%的假幣都使用彭大祥的製作的母版人民幣拓印出來的。

馬北一說你還知道彭大祥:“一般人都不知道。”

我說我對這方面的東西比較感興趣,所以才幹這種幫人追債的活。

馬北一接著往下說:“彭大祥製作的十三版人民幣母幣,都是百元面值的。”

“但其實他被捕之前,他還做了兩套母版人民幣,一版是二十元的,一版是十元的。”

我想起了假鈔群裡賣的最好的,就是十元和二十元,問他這兩套母版人民幣是不是在他們手裡。

馬北一說是,那個你覺得是我媽的女人,也姓彭。

我問馬北一那個女人是否是彭大祥的晚輩,馬北一說他也不知道:“但她和我女友有點親戚。”

我問他和這個女人認識,是通過他女友介紹麼。

馬北一說是。

母親去世後,他四處打工旅行。

今年3月份,他到汕頭時,在火車站有人招印刷工,他就跟著去了後,卻發現是個假鈔團伙。

馬北一很快學會了如何做假鈔和在網上賣假鈔,並在團伙裡交了一個女朋友,李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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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北一在汕頭火車站找到了這份工作

他在閒聊時,和女友透露了自己的家庭情況,母親去世的事。李欣然把這些告訴了自己的長輩——同時也是團伙的頭領,彭姓婦女。

彭姓婦女在汕頭一直是警方的監視對象,聽說了馬北一的家庭情況,把他找來商量——可不可以不註銷馬北一母親的戶口,讓她使用馬北一母親的身份,在北京躲一躲。

因為是女友長輩的請求,馬北一答應了下來。

到北京之後,彭姓婦女告訴馬北一,自己手裡有彭大祥兩套假鈔的母版,問馬北一想不想合作。

馬北一從小就敢想敢幹,一想還是彭大祥的母版,肯定能賺錢。他假稱自己在包工程,向同學朋友借錢,加上自己的一點積蓄,湊齊了一百多萬的開工本錢,買了凹版印刷機以及印製假鈔需要的其他工具。

為了掩人耳目,他還在地廣人稀的紫金山莊租了房子,把印鈔的房間都貼滿了隔音棉。

馬北一想的是,快速賺錢後,馬上先把同學朋友借的錢還上,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但他的想法沒能實現,彭姓婦女很快從廣東找來了自己的團隊,逐漸把他排擠在外。

後來他出了騙同學份子錢的事,找到彭姓婦女,希望用賣假鈔賺的錢,把借的錢還上——然後他乾脆就被軟禁了,並偽造了他已死的假象。

馬北一的故事很完整,但他在撒謊。

如果他真的想迅速賺錢還給同學,就不會騙份子錢使得自己暴露。

我沒拆穿他,但問了一個問題——為什麼他跟我說了這麼多。

馬北一笑笑:“你不是周庸的表哥,你是徐浪吧。”

我說你怎麼知道。

馬北一說周庸在朋友圈發過你照片,雖然就一個側臉,但你頭型挺特別的,我一下就認出來了。

他說知道我和周庸總是一起行動:“你們可能已經報警了吧,我這要出去,肯定得判個三到十年,替我跟周庸說一聲,我不是借錢不還的人。”

我不信他的這套胡扯,也不知道他和我說這些有設麼目的,但看了看錶,距離周庸出去報警,已經過去四十幾分鍾了。雖然沒找到逃跑的機會,可我拖時間的目的達到了。

又和馬北一扯了幾句,隔間的門響起敲門聲,中年男人起身去開門:“怎麼才打完電話呢?”

他擰開門,門外衝進來幾個壯漢,第一個人拿著證件給屋裡的人看:“都別動,警察。”

馬北一被警察帶出門口的時候,周庸站在門口,倆人互看一眼沒說話。

我和周庸錄完筆錄出來時,天已經晚了,我倆像每次錄完筆錄一樣,站在警局門口抽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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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興趣的人可以數一下,這是我倆第幾次站在警局門口抽菸

周庸掏出一個紀梵希的電動打火機點著煙:“徐哥,你說那彭姓婦女抓住了麼?”

我說應該抓住了,警察一進屋我就向他們舉報這個情況了,剛才咱倆出來的時候我聽見有人說李欣然也被捕了。

周庸深吸口煙:“那李欣然隔兩天送點假鈔過去,到底是為什麼?”

我說應該是送去給老大驗驗成色:“她一箇中年婦女,去市場買菜,即使被發現是假鈔也可以說不是自己的,沒人會懷疑。要是都花出去了,就證明沒問題。”

周庸點點頭,沒說話,他可能心情不太好——因為馬北一的事。

我說要不咱去喝點吧,周庸說行,我倆把車送回了家,打車去了工體北路的比利時啤酒吧,一直喝到了天快亮才回家。

第二天上午,我還沒睡醒,周庸瘋狂敲門。

忍住怒氣打開門問他什麼事,周庸拿著手機給我看——被騙的份子錢要回來了。

我立刻清醒了許多,問他怎麼回事。

周庸告訴我,警方昨晚連夜審訊過程中發現,馬北一說他為了湊啟動資金,把聯通尾號8888的手機號賣了,在閒魚上賣給了一個收手機號的,賣了七萬塊錢。

警察一打電話,那個收手機號的人就招了——因為馬北一微信沒解綁,二道販子用手機號上了馬北一的微信,看他有同學要結婚,在同學群裡撈了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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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一北把手機號掛在閒魚上出售了

這種事確實時有發生,換手機號不把相關賬戶都解綁太危險。但這麼看來,馬北一昨天和我說的都是實話——他可能真的沒想騙同學錢,只是後來身不由己。

我把馬北一和我說的都告訴了周庸後,他好受了點:“徐哥,要是我們不追究份子錢的事,北一是不是就不用進去了?”

這時我忽然想起一事,馬北一昨天特別肯定的和我說,自己會因為印假鈔被判三到十年——這是為造假鈔最輕的量刑,馬北一隻參與了前期,不算主犯,很有可能判的比較輕。

但如果他被認定詐騙的話,一百萬以上的金額,起碼得判十年以上。

他昨天和我說那些話的目的,很可能是為了,我去警局錄筆錄的內容,能幫他從詐騙罪裡摘出來——他沒想騙人,只是正常的借貸行為。

這種可能很大,但為了讓周庸開心點,我說你不能這麼想:“犯了錯就該接受相應的懲罰,和其他任何事都無關。”


世界從未如此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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