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巨兽到海洋母亲,浅议人类征服自然过程中的审美变迁

占据地球表面积20%的大西洋,是世界第二大洋。这片诞生于1.9亿年前的广袤海洋,为人们带来了丰饶的物产资源,也赋予艺术家们无尽的创作灵感。

1609年,西大西洋发生了一场巨大的海难。一艘运输补给物资的船遭遇海上飓风袭击,船只被冲到了人迹罕至的荒芜小岛,卡在“百慕大岛链”的岩石中,幸运的是,这次海难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飓风袭击时,船员声称看到了桅杆上耀眼的圣艾尔摩之火;后来的科学证实,圣艾尔摩之火只是自然界的放电现象,但在科技不够发达的17世纪,圣艾尔摩之火却被人们看做是不祥之兆。

不祥之兆造成了悲剧的海难,而随行人员却在海难中侥幸逃生,这场带有戏剧性的海难迅速成了伦敦街头的谈资。在圣艾尔摩之火的神秘主义笼罩下,海岛精灵爱丽儿的故事也悄悄诞生。19世纪初,安徒生创作了《海的女儿》,1989年,来自北大西洋的小美人鱼爱丽儿走进迪斯尼世界。

1609年那场著名的海难不但造就了爱丽儿的雏形,也催生了莎士比亚的大洋戏剧《暴风雨》,而大西洋带给现代的灵感远不止于此。北欧神话中的巨型海怪,印加人心目中守护自己的海洋母亲等等让人难忘的艺术角色,亦是大西洋带给人类的文明瑰宝。

《大西洋的故事》一书中,《国家地理杂志》、BBC等一线媒体著名作家西蒙·温彻斯特将以独特有趣的视角,为我们展开一幅恢弘的蔚蓝画卷。在这副画卷里,无论是吞没船只的惊涛巨浪,还是割碎阳光的平静海面,都是历代创作者的灵感缪斯。

海上巨兽到海洋母亲,浅议人类征服自然过程中的审美变迁

01. 未知中诞生的神祗巨兽


大西洋,古称Oceamus Atlanticus,命名自希腊神话中的擎天巨人阿特拉斯(Atlas)。

希腊神话中,出自泰坦巨神一族的阿特拉斯因反抗宙斯失败,被惩罚在世界最西端以头和双肩顶住天。传说欧洲西部的广阔海域是阿特拉斯神居住的地方,所以人们将这片无垠的海域命名为亚特兰蒂斯(Atlantic)。

16世纪的瑞典牧师奥劳斯·马克努斯绘制了世界上第一副星系描绘北欧各国的“海图”。海图中详细刻画了大西洋中的猛兽形象:那是一只60米长、6米宽的巨蛇,1米多长的头发绕颈而生,巨蛇有着骇人的黑鳞与火红的眼睛,在海上攻击船只,吞噬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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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期的英国诗人埃德蒙·斯宾塞笔下,大西洋同样是噩梦般的存在:“头如弹簧的九头蛇,肩若海宽的巨鲸,巨大漩涡里穿梭的怪鱼,通体晶亮的蜈蚣,周身布满银色的鳞片,巨大的独角兽,身后长着无数的尾巴”,这些让人害怕的形象,同样是人类面对未知恐惧的体现。

实际上,在16世纪的跨洋航行前,无论是文学著作还是绘画作品中,大西洋的漩涡都常常被描绘成海怪的栖息地。风与水流的相互作用形成高度差达数千米的海洋“内在瀑布”,巨大吨位的海水在重力作用下高速旋转,一切靠近的船只都会强大的向心力卷入漩涡,而后粉身碎骨地葬身海底。

而16世纪的人们是不了解漩涡的原理的。他们看到的只是航海者们接二连三地在同一片海域消失,无论做了多么严密的防范,都无法阻止悲剧的随时发生;每一次出海,就像连人带船地被巨大的海上怪兽吞噬。

命名自阿特拉斯的大西洋,是当时人们眼中力量的化身,这种力量无可预知、无法与之对抗。潮涨潮落的轰隆作响,动辄掀翻巨轮的惊涛骇浪,还有吞噬一切的海龙卷,发怒的大西洋时刻险象环生,对航海者来说,每一次出航就可能是生命与自然的对赌,面对无能为力的自然威力,神祗与怪兽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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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浪漫壮美的海洋艺术


17世纪到18世纪的启蒙运动,带来的理性与科学的胜利。相较之前在神话传说中寻求遭遇海难的心理慰藉,启蒙运动后的人们,更多地看到了海洋壮美和值得崇敬的哲学品质。

弥尔顿是最早以乐观笔触描述海洋的英国诗人之一,在著名的《失乐园》中,弥尔顿说大西洋“丰沛的秉性柔和着整个地球,如同伟大的母亲般孕育着”。弥尔顿眼中,大西洋依然是上帝的创造,但与跨洋航行前人们对海洋恐惧的认知相比,弥尔顿的时代,看到了关于海洋更多正面的意蕴。

无独有偶,大西洋沿岸的非洲,海洋也以母亲一般的角色广泛流传于印加民族中。西非传说中,“水妈妈”有着金色的头发、苍白的面容,像美人鱼一样有尾鳍,也像人鱼一样有人身,“水妈妈”有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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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温和壮美的形象,对绘画作品亦有着深远影响。费尔南德斯的《航海者的圣母》中,圣母玛利亚被塑造成掌管航海的神祗,她一脸仁爱地站在大海上空的云端,巨大的斗篷下庇佑着以哥伦布为代表的航海家和过往的船只,而船只驶过的海面也显得平静祥和。

这幅画最早是受海商支托绘制挂于贸易厅中,旨在鼓舞那些像哥伦布一样勇敢的海上探险家,它是为即将远航的航海者们祈求的圣母庇佑,也是航海者对神祗保佑下平安回航的感激之情。

大航海时代的兴起,及启蒙时代对海洋的深入了解,让大海成为如母亲般永恒和慈祥的角色。人们试着与海洋和平相处,并享用大海提供给人类的丰富资源,海洋这一形象也成为教会墙壁、祭坛中常见的装饰图。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因为得以利用和了解,所以发现了大西洋值得拥抱的一面。人们以热情的笔触创造海洋艺术,同样以积极的态度沿着大西洋海岸建造恢弘的建筑。大西洋中不知不觉中,悄悄成为沿海人们生活的一部分,从居家装饰到营生方式,大西洋更像位无私的母亲般,为孩子源源提供生存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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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随海洋探索史共同发展的审美变迁


公元前5世纪,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将欧非间的海域命名为亚特兰蒂斯(即大西洋英文名),然而,直到16世纪,大西洋才有了明确边界。

在此之前,大西洋一直被看做是神秘力量与无法征服的恐惧的象征。这种审美,除了在神话和诗歌作品中将其比拟为凶兽与神祗的巢穴,我们更能从大西洋中的山川岛屿命名中窥得一二。

大西洋中赫赫有名的海格力斯之柱,就命名自希腊神话中的大力神。传说海格力斯为了顺利摘取金苹果,以神力斩开必经的阿特拉斯山脉,打通了大西洋与地中海。唯有通过骇浪咆哮的海格力斯之柱,才有进入宁和内海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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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未知,所以只能以神祗和超自然的怪兽解释身边的现象,这亦是西方先民的自然崇拜。但崇拜不会是西方文明史恒久的主旋律,随着现代文明的发展,人类开始跃跃欲试地尝试征服自然。

与我们熟悉的中式天人合一哲学观不同,古代西方素来将人与自然割裂开来。早在《圣经》故事中,人类就处在不断遭遇自然报复,并一次次通过智慧在艰苦的自然环境中幸存下来的循环中。所以,当勇士们启航穿越大西洋时,人类就迈出了征服海洋的第一步。

探索开始,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会带来经验的积累。从哥伦布横渡大西洋到庞赛发现墨西哥湾流,再到后来的富兰克林绘制出墨西哥湾流地图,海洋渐渐从神祗控制的未知物发展为可以被探测和摸索规律的自然馈赠。

此时,围绕海洋创作出是艺术形象也与早期有了明显的区别。尤其在绘画作品中,早期的关于大西洋暴风雨和巨浪的形象,更多的由平静海面上,商船在阳光扬帆起航的画面所代替,创作者们更愿意绘制那些表现人们在航海事业中忙碌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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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早期作品将海洋刻画为可怖生物相比,大航海时代后的海洋更像是人类日常生活中和谐的背景板。人们依然认可海洋不可进犯的力量,但同时,他们也看到了海洋的无垠壮美。

从对海洋的畏惧忌惮,到将海洋视为提供资源的海洋母亲,海洋探索史同样是人类的审美变迁史。在这段延续了数千年的审美变迁中,留存下的不仅仅是浪漫的大西洋艺术,更是人类在勇敢探索中留下的深刻烙印。

参考资料:《世界名画中的大航海》 梁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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