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口罩…快彈盡糧絕了;溫州這個特殊群體卻說:熬過去,就是希望

錢江晚報·小時新聞記者 汪子芳

“2019年是有希望的一年,從此,你的人生有兩次生日,第一次是你出生的那天,2019年9月3日,是你重生的一天,也是你的第二次生日……”

大年初一,阿蘭在朋友圈寫下這句對女兒蘇蘇的祝福。

酒精、口罩…快弹尽粮绝了;温州这个特殊群体却说:熬过去,就是希望

蘇蘇是一名地中海貧血患兒,去年9月做了骨髓移植,正處於觀察恢復期。

這個異於往年的春節,一場疫情洶湧而來。在溫醫一院周圍,還住著許多和蘇蘇一樣的孩子,他們的日子顯得有些煎熬。

他們最怕感染,房間每天要消毒;他們需要定期上醫院,所以連過年都不能回家……

這一個多月,溫州每條有關疫情的新聞,都會擊中家長敏感的神經。他們守在孩子身邊,在志願者的幫助下,等到春來。

熬過去,就是希望。他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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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夜,留守溫州的地貧兒童和家人在醫院一起過節。

地貧是一種隱性遺傳的血液疾病,因高發於地中海沿海而得名。重型患兒從小往返於家和醫院之間,需要長期輸血和去鐵治療,而造血幹細胞移植是根治的唯一方法。

作為全國三大地貧移植基地之一,溫州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的周邊,一直聚居著一群地貧患者以及他們的家庭。

他們大多來自外省,貴州、四川、廣西、江西……

地貧的最佳移植年齡是2至6週歲,治療耗時很長,前期需要等待合適的骨髓,移植手術後還需要一至兩年的觀察期。

為了治好孩子,這些家庭遠離故土,奔波千里來到溫州,租住在溫醫一院的周圍。

留在溫州的50多個孩子,基本都是2019年完成手術的。移植手術後需要留守隨訪,因此患兒不能回家過年。

沒想到,很快一場疫情襲來,徹底改變了這群人原本生活節奏。

對他們來說,艱難的日子甚至變得危險。

他們在這篇報道里的故事,從去年小年夜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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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孩子都收到了醫生護士送的禮物。

去年的小年夜,50多個地貧孩子在溫醫一院,在科室醫護人員陪伴下,一同過了個小年。

他們都是剛剛做過骨髓移植的地中海貧血患兒,移植手術後,需要每週抽血檢查,門診隨訪至少要持續一年。

5歲的蘇蘇,就是其中一個孩子。她來自貴州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家鄉位於貴州、雲南、廣西三省交界處,距離溫州2000公里。

骨髓移植是一場持久戰,去年8月來溫州時,蘇蘇的父母就在醫院附近租了房子。媽媽負責照顧蘇蘇,爸爸靠送外賣掙錢支付醫藥費和養家,大幾歲的姐姐則留守貴州老家。

去年10月上旬,蘇蘇順利出院,和她一同出院的還有兩個孩子。

“三個人幾乎同時入倉同時出倉,他們既是‘戰友’又是朋友。”蘇蘇媽媽說。女兒身邊有了共同與病魔抗爭的小夥伴,在溫州這個異鄉也不會太孤單。

因為治療無法回貴州老家過年,他們被迫成了溫州的“留守家庭”,遠離親人和故土。

除夕夜,蘇蘇一家和其他三個來自貴州的地貧家庭聚在一起,吃了一頓年夜飯。

對於他們來說,這是漫長求醫路上難有的熱鬧和溫暖,“戰友們”相聚,孩子們玩得很開心。

“這是艱難的一年,我們等著孩子恢復健康,熬過去了就是希望。”除夕夜,幾個家長相互打氣祝福。

可他們不知道,還有更難熬的日子在等著考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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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骨髓移植手術,最擔心的就是感冒和感染,對生活環境的衛生要求極高。

家裡每天都要消毒,要隨時備著酒精、消毒液和紫外線燈,就算沒有這場疫情,外出也必須戴著口罩。

“我每天六點起床,先給一個房間打掃衛生並消毒,七點半左右叫女兒起床吃早餐,八點吃藥,之後女兒在消完毒的房間看電視,我繼續打掃消毒另一個房間。”蘇蘇媽媽說,一天中幾乎有小半的時間用在了打掃和消毒上面。

“早上九點和晚上九點,都定了鬧鐘喂孩子吃藥。”阿蘭說,有種藥必須定時吃,“前後相差幾分鐘沒事,相差時間久了,下星期抽血檢查指標就會不好。”

移植手術三個月後,蘇蘇可以下樓走一走,每次出門,阿蘭都會給孩子“全副武裝”,戴好帽子和口罩,備好洗手液。

但是,疫情來了,一切都發了變化。

對普通人來說,無非是宅家和不宅家的區別。對這些脆弱而敏感的孩子來說,面對的可能就是生與死的巨大壓力。

家長們如臨大敵,除了必須去醫院做檢查,其他時候,孩子都待在家裡,一步也不外出。

這些天,女兒每天都站在陽臺上望著外面,然後眼巴巴地問,“媽媽,什麼時候可以下去玩啊?”

“我都說快了快了,等醫生和護士阿姨把新型冠狀病毒趕走,我們就可以出去了。”阿蘭說,其實,她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

蘇蘇似乎聽懂了。“她信了,也不再吵鬧,乖乖地待在家裡。”

蘇蘇每天最喜歡的,就是和姐姐視頻聊天。“外面有病毒,不可以出去的噢。”視頻裡,蘇蘇像個小大人一樣,跟姐姐認真地囑咐。

因為擔心感染,孩子不敢吃外面買的食物甚至零食。地貧媽媽們都學會了自己做各種各樣的食品,棒棒糖、發糕、花捲、蛋糕……

“總要變著花樣讓她開心。”蘇蘇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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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衛生,飲食營養也非常關鍵,每頓飯都要保證足量的高蛋白,菜和肉也要足夠新鮮。“我們做家長的,其實吃點白菜、酸菜就可以對付過去,但是孩子的營養必須要保證。”

由於疫情形勢嚴峻,2月2日開始,溫州開始出行管控,每戶人家兩天之內只能一人出門採購。不少菜場關門,買菜就成了地貧家長們的大難題。

“樓下的菜場開門沒有?哪裡有新鮮肉?”地貧家長群裡,大家總是焦急地討論著。

這些留守溫州的家長們相互扶助,大家誰輪到出門買菜,總會在群裡吆喝一聲,順便幫有需要的人帶一些回來。

“那些天都是爸爸出門買菜,附近的菜市場沒開門,就騎著電動車去更遠的菜場。”阿蘭說,梧田、茶山甚至婁橋的批發市場,都去過。每次出門前,家長們都會討論,哪裡的肉新鮮。

“每次出去買菜,我都會跟孩子爸爸說買一些能放久一點的菜,土豆、玉米、茄子、辣椒,這樣就可以多吃幾天。”阿蘭特意叮囑老公,買些綠豆回來,可以在家自己發綠豆芽吃。

這些天,阿蘭特意教女兒發豆芽,觀察綠豆一天天發芽長高的過程。

“女兒很開心,每天都問我,‘媽媽,到給綠豆澆水的時間了嗎?’”阿蘭說,這些天,女兒每天一起床就去看自己發的綠豆芽,給豆芽澆水。

阿蘭說,蘇蘇眼神裡流露出的欣喜和期待,讓自己也看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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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蘇每天在家裡照顧豆芽。

“醫生說,房子要通風好,一定要很乾淨。”阿蘭說,酒精、紫外線燈、消毒液、消毒泡騰片這些,都是家裡必備的。而口罩,則是孩子們出門最基本的裝備。

可是今年,突如其來的新冠疫情,家裡日常所需的消毒產品,突然就成了最緊缺的物資。很多地貧家庭未曾防備,庫存告急。

去年底,蘇蘇爸爸從網上買了十瓶酒精,快遞發來整整一大件。

“買十瓶算是團購價,比較便宜,但也不敢買太多,畢竟酒精存放會有危險。”

後來,網購的酒精從76元漲到130元,又漲到226元,很多訂單付了錢卻一直沒有發貨。阿蘭說,消毒物資緊缺,四處求購無門,這種緊張感縈繞著所有的地貧兒家長。那時候,大家心情無助又低落。

“小孩的口罩還好,一般都有存貨,可大人的口罩幾乎都‘彈盡糧絕’了,消毒酒精也基本快用光了。”前段時間,一直對接這些地貧家庭的志願者林建向記者發來一條求助信息,希望愛心組織能夠為他們提供這些必需的物資,幫助這些原本就深陷困境的地貧家庭度過難關。

“醫用酒精,我們來提供,需要多少?”溫州愛心屋網絡公益宣傳服務中心的負責人紫蘇得知消息後,立即伸出了援手。

“他們是疫情期的特殊人群,是很容易被忽視卻又存在風險的群體,所以,我們也希望盡己所能,共同守護他們。”紫蘇誠懇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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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願者送來急需物資,媽媽動情地發朋友圈感謝。

考慮到地貧家庭的需求,除了酒精,溫州愛心屋還送上了護目鏡、手套、消毒溼巾、免洗洗手液。

“抗擊疫情,共守溫州。親愛的娃們,無論你們來自什麼城市,在溫州,總有一群天使守護你們。”紫蘇說。

除了愛心組織,溫州市鹿城區黨群服務中心的志願者也為地貧家庭送來了口罩。

“感謝你們為地貧孩子的付出,這些物資真是解了燃眉之急,溫暖了身在異鄉的我們。”阿蘭說,這些消毒物資,可以支撐大家堅持一兩個月,解決了當前最大的難題。

收到捐贈物資後,蘇蘇還特意穿著布依族的民族服裝,拍照比心,感謝溫州的好心人。

和蘇蘇一樣,所有去年接受骨髓移植的地貧小朋友們,都等待暖意洋洋的春天到來。

因為,除了家長和醫生,在溫州這座城市,還有很多人共同在守護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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