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啊 漢沽
筆者一個花甲都多了,幾乎在山東魯南工作生活了一輩子。然而魂牽夢縈中永遠讓我忘不掉的是天津漢沽(現在在改名為濱海新區),我自幼和弟弟妹妹在那裡跟著姥姥長大。到初中二年級、15歲的時候,那時山東媽媽工作的地方招工,我離開了辛辛苦苦把我們兄妹撫養大的姥姥、離開了我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忘卻的漢沽。
姥姥姓蘇,海邊蘇家墳人。姥姥年輕和姥爺去了關東,落腳在大連。後來家中幾經變故,姥姥又從大連回到了漢沽寨上,姥姥人緣很好,她孃家的侄子們都親切地稱呼她為“大連大姑”。
姥姥的家族很大,姥姥的姑姑叔叔們我都見過。我們更長的時間是跟著姥姥在漢沽生活。租住在姥姥本家弟弟的土坯房子裡。姥姥的侄子們有的年齡和我相仿,但是我要稱呼他們為表舅。小的時候我和他們在一起玩,一起去撿破爛、撿煤核、拾菸頭,和他們一起去淘魚摸蝦。這些人和我後來在山東交接的朋友們一樣,我終生也不會把他們忘記。例如金環、小五、耗子、黃狼子、狗屁眼子,這些都是表舅輩分的人們,都是我的好朋友。今年過了年我的大姨去世了,我和弟弟妹妹都來給大姨送行。看見我的金領表舅了,他把我拉到了一旁說“你要疼你媽媽,你媽媽養你們不容易呀……”
姥姥有時帶著我們也回到山東媽媽這裡來。媽媽那時在一個勞改隊看犯人。記得那一年姥姥把他的叔叔從漢沽寨上也帶來山東了。住了一陣子,我的這位老姥爺悶了自己要出去溜溜。不想還沒有出勞改隊的大門就讓站崗的民警給抓起來了。人們認為是服刑的犯人從監獄裡跑出來了。給他戴上手銬腳鐐,問他是哪個監隊的?
他蠻聲蠻語一口近似唐山方言的滿口土話,也說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家裡麵人找瘋了也找不到他。人們誰也不會想到是媽媽的爺爺呀。就這樣他被關了很長的時間,人們才知道弄錯了,抓的是媽媽的爺爺。
姥姥很疼愛我,她的身體不好但是卻把我們弟妹三個人看大。那個時候我們也不懂事,我和弟弟經常打架,姥姥氣急了就罵我們“花子”....很長一段時間,我才弄懂”花子”是什麼意思,“花子”就是“叫花子”唄。後來舅舅在漢沽區委找了個工作,單位才分給他了一間有十五六平方米大的房子。房子裡牆頂牆的鋪了一張大床鋪。那個時候舅舅還沒有結婚,我們全家老少三代五口人就睡在那一張大通鋪上....
後來我回山東參加工作去了,姥姥很想我。有一天她在寨上馬路上看見前邊走的一個人很像我,就急匆匆的追了前去,到了跟前,一看不是我,坐在路邊就哇哇大哭了起來.....
我也很惦記姥姥和那裡親人們,1976年唐山地震殃及了漢沽。姥姥的弟弟,我的舅老爺就被震倒塌的牆壁砸死了。我在唐山地震後的第四天趕到了漢沽,火車到了天津就不通車了。我是乘著解放軍救災的軍車進入#災情相當嚴重的漢沽城區,看見了姥姥和親人們,也看見了我的那麼多的同學董茂林、郭會德、張樹亮他們.....
這幾年漢沽大變了樣子,那個給漢沽的自然環境造成很大影響的“天津化工廠”關閉了,空氣清新了,多少年來沒有魚蝦空有一江春水的薊運河,又恢復了勃勃生機,又從遠處飛來了鳥飛來了鶴,整個那麼長的薊運河兩邊的岸邊又憑添了那麼多的釣魚人兒,昨天的漢沽今天的濱海新區整個一派南方城市的樣子,我看了看除了區委的那座三層樓房,還受罪的擠夾在那些趾高氣揚趾梯次鱗比遙相呼應的現代化的高樓大夏之外,整個漢沽區就沒有什麼老的建築了。
天津市現在建設的也更加漂亮了,你們看看海河兩岸和那條建滿了外國人洋房的馬路,現在讓人們整治的多漂亮啊......記得我第一次跟著舅舅從漢沽繞道蘆臺去天津,整整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現在走海濱大道一個小時的功夫就到了。那個時候到了天津,舅舅讓我吃了一頓鍋貼,那不就是煎餃子嗎,怎麼叫鍋貼呢?後來走了很多的地方,那可不嗎?很多地方的人都叫這種煎餃子叫做鍋貼.....
本來我曾寫過懷念漢沽的文章,今天要寫的是一段記述天津老文人所記述舊天津過去社會市面一篇文章,可是一拿起筆來,就把筆尖又歪道漢沽去了。真是一知半解就誇誇其談來了.....其實人人都有思鄉之情,什麼是鄉?鄉在哪裡?那個在你成長的時候用血液營養你,用溫暖呵護你長大的地方就是家鄉....忘不掉了,漢沽,因為它已經融化在我的骨髓中了...
當年的漢沽飯店,1976年唐山大地震時被震塌了
沒有記錯的話照片左上邊就是當年的區委大樓了。
幼小的時候就在這樣的運鹽鹽溝裡釣魚,溝的背景是存鹽坨(感謝漢沽攝影家周連義老先生提供的照片)
(二)津門舉人楊一昆 笑論“天津”
楊一昆是天津乾隆時的舉人,一生從事白話詩的歌謠創作。近讀清朝錢塘人氏張燾著的《津門雜記》,發現了他在這本書裡面收進去的津門舉人楊一昆的“天津論”,把當年用很詼諧直白的語言,把個天津社會層面的三教九流各類買賣市井無賴萬象抖落了一個底朝天,對我們認識研究當年封建社會中的天津,有一定的借鑑意義。錢塘人張燾生在北京,僑居在天津三十餘載,他所著的《津門雜記》對於今天研究天津的歷史來說,是一部不可或缺的寶貴資料。
天津論
天津衛,好地方,繁華熱鬧勝兩江,河路碼頭買賣廣。看風光,人疑是廣積銀兩,哪知道內裡空虛皆無實在項。不種田,不築廠,赤手空拳即可把錢想。
第一是走鹽商 ,走久接地方, 一派綱總更氣象。
水晶頂,海龍裳, 大轎玻璃窗兒亮,
跑如飛蝗,把運司衙門上。店役八九個,圍隨在轎旁,
黑羔馬褂是家常,他的來頭可想。賣的鹽,任意鋪張,
賠累了,還須借帑賬。
其次糧字號,買手最吉祥,年深也把船來養,
一年四趟,錦州牛莊荒年一載大沾光,一隻可賺三隻糧。
錢來得湧,職捐得狂, 藍頂朝珠,皆可想。
又次開糧店,洋貨雜貨行,認客投主,有帖應行,
拿傭也夠加一賬。
穩是當鋪利久長。此外別行,總是本大利廣。
一種風氣不可當,鋪子一荒,
即請光棍 來較賬 。
敬治彩觴,三成五成較妥當,分年分月還上。
至於講聲勢,書辦可當,
經承到了手,諸事任主張,
不但告狀趨蹌,闔郡人人景仰。
三年五年報滿,議敘候選吏目堂。
再為當衙役,也見重於鄉。
一得班頭開賀收銀幾百兩, 執籤執票,氣吐眉揚,
差賬煩好朋友來講。不用費周張,片時得銀多少兩。
又有不作衙門者,老君老悅,各霸一方。
四海九如,各稱一黨,似虎如狼。
或立鬥雞坑,或開鵪鶉場。
混星子,無二鬼,也跟著學走創。
小帽歪,衣襟敞,提眉橫目,慌里慌張。
這個說,“你這一回不夠板,
過節兒全不講。”
那個說,“什麼事,我全不聽你過堂腔。”
有人犯了他邊界,聚夥成群來打仗。
鐵尺斧把,竿子鳥槍,趕上房,開水磚頭往下淌,
哪顧生死存亡! 打倒了,抬著去驗傷。
鐵鎖啷噹,套在為首的脖子上。帶到當堂,打靴底,礙何妨;
打板子,說不解癢;幾百竹條,打不出一聲嚷從此把名揚。
寶局上來送錢, 各行陋規皆有量。
打虎撲灶,坐地分贓,
茶館酒肆,任意為王。
窯子小班,請去抵擋?
這等熱鬧場, 即有冤孽秧子來捱上。
你請我在天興館,我還席在環佩堂。大吃大喝大唱,
尋一個冷不防。
設下灌鉛骰子場,開首小推,後來大搡,
現錢輸光,下欠若干立字樣,加一八扣以為尋常,
一月不到即換票一張,滾利疊算日久長,
自然銀錢廣。
也捐頂,也講衣裳, 也蓋高樓瓦房,也把文話講,
發財發在秧子身上。秧子借他的人物逛,到處有觀望,
可以信馬由韁。
大呢袍褂,狐裘煌煌,
京靴衛帽,得意揚揚。
說衛話,帶京腔,
狼狽為奸閒遊蕩。
跟班俱是俊兒郎,
這個說:“我的鼻菸壺價兒大。”
那個說:“我的搬指價兒昂。”
說著來到竹竿巷,
上林齋內佔定上房。
高聲叫跑堂:“乾鮮果品配八樣。
紹興酒,開壇嘗。”
有要炒雞片,有要熘蟹黃,
有要泡肚燒腸,
夥計敬菜十幾樣,
還嫌寂寞不歡暢。
把相公、寶玉、小紅叫來同歡暢。
進門請安坐在旁,
豁拳大聲嚷,不住地灌蜜湯,
漸漸入醉鄉,吃完了,把賬搶,
到櫃上,亂嚷嚷,
誰賭咒,就寫誰的賬。
出門來,滿面紅光,
一口檳榔, 東倒西歪在街上晃。
又把侯家後上, 進入雙翠堂,
點菸燈,躺在炕。
女班先唱兩個曲,後問爺點什麼樣,
有點《普救寺》, 有點《盼才郎》,
有點《八月十五敬月光》。
誰點曲,朝著誰唱, 眉來眼去弄巧腔,
叫好不住地嚷, 錢票費幾張。
聽罷曲出房, 滿口唱二簧,
才入彀,難散場,再到煙花柳巷,
會一會新來的姑娘。
一人挑一個,各自入個房,
顛鸞倒鳳對鴛鴦,一夜情意難講。
不知不覺東方亮。
家人來回話,柬帖拿幾張。
今日某人開賀, 明日某廟開光。
邀局是老祥, 請會是老廣。
終日無事忙,幫嫖看賭隨著逛。
崩騙是尋常, 花到空囊,
不得不借閻王賬,
還不上,要遭殃。
年節下,更難搪。
要賬的,一行一行,
估衣鋪來鬧,靴帽鋪來嚷,
不乾不淨,破米糟糠,
裝不聽見,內裡藏。
哪知賬主工夫長,自然撞得上。
揪袍擄帶,舞馬長槍,
拉著喊冤去告狀,
審一堂,押在班房,
吩咐變產去還賬。
向熱親友盡冰涼,
又有誰來探望!
這是耍人兒的下場,原是咎由自取,
不必代悲傷。
最可悲的是教書匠,
命苦作何商? 既不肯調詞架訟,
又不會說地說房,
更不能爭行奪市把光棍創,
只好把館商量。
大館六十金,小館三十兩;
不夠吃飯,只可吃糠,
半飢半飽度時光。
家有三擔糧,不作孩兒王。
如蟲進羅網,如驢在磨房。
偶然有點事,人說工不長。
學生不用心,就與先生來算賬。
幾個銅錢事,一年一更章,
一交冬至把心慌,定了館,
方才坦坦蕩蕩。
如何是長方?
如何是長方?
津門舊像
新天津新氣象
今日新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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