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2 《海洋深處》:哥特式電影風格,時代造就的自然悲劇與人性掙扎


《海洋深處》:哥特式電影風格,時代造就的自然悲劇與人性掙扎


引言:

電影《海洋深處》改編自納撒尼爾·菲爾布里克的紀實作品《在大海深處:埃塞克斯號捕鯨船的悲劇》,這本書也是英美很多法學院推薦閱讀的書籍,而菲爾布里克是美國著名歷史文學作家,其作品大多是對逐漸被人們忘卻歷史的再現。

而電影《海洋深處》的導演朗·霍華德,對於美國真實歷史在影片上的展現同樣近乎痴迷。布封曾經說:“風格即人”,造成這種影片拍攝風格的原因,恰恰是朗·霍華德個人性格,他的嚴謹、追求穩健的人生往往通過作品展現出來。

《海洋深處》已經是朗·霍華德第六部根據真實歷史事件改編的電影,他曾憑藉電影《美麗心靈》斬獲了第74屆奧斯卡金像獎,包括“最佳導演獎”在內的四項大獎,影片中的約翰·福布斯·納什原型正是1994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非合作博弈均衡分析理論的創建者約翰·納什。

這部電影還原的是1821年的“埃塞克斯號”捕鯨船慘案,這艘捕鯨船在南太平洋上遭到鯨魚攻擊而沉沒,20名船員在大海漂泊數月,最後只剩下8人存活,而他們之所以能夠活下來,是靠著同伴的屍體,由此,引發了一場道德和法律的爭論。

這次真實的事件,也啟發了美國小說家赫爾曼·麥爾維爾,他以此創作的小說《白鯨》,被霍桑稱讚為“一部何等偉大的作品”。

雖然時過境遷,埃塞克斯號捕鯨船的遇難,還是讓人們對那段瘋狂·、野蠻的歲月心有餘悸,而無論是紀實類電影《海洋深處》,還是小說《白鯨》,都在努力幫助我們重溫那段殘酷的歲月,藉此,引發出了對時代和人性相互傾軋的反思。


《海洋深處》:哥特式電影風格,時代造就的自然悲劇與人性掙扎


一、哥特式的拍攝風格,加重了時代造就的自然悲劇

人類的偉大是與人類的病態相伴相生的。—《白鯨》

《海洋深處》講述的是隸屬於梅塔基特公司的埃塞克斯號捕鯨船,在船長喬治·波拉德和大副歐文·切絲的率領下,進行長時間的遠洋捕鯨作業,在此過程中,兩人的矛盾也不斷加深。慘淡的收穫讓兩人決定不顧一切的走向更遠的海域,在那裡,他們碰上了一頭帶著復仇怒火的巨大白鯨,它摧毀了他們的捕鯨船,一路追殺他們。倖存的船員擠在三艘小船上,開始了長達90天的海洋漂泊,他們時刻都在面對著恐懼和飢餓。

“哥特”一詞源於文藝復興時期的意大利,出於對哥特族入侵羅馬帝國這段歷史的憤怒,便將中世紀時期的藝術風格成為哥特風。哥特風充斥著陰森、詭秘的恐怖特徵,表現手法多以誇張的不對稱性來襯托。

在電影中,充滿了象徵意義的拍攝手法,擁有著超越同類智商的“超級白鯨”,也擁有著龐大的身軀,代表了一種超自然的神秘的力量,而埃塞克斯號捕鯨船和船員,在它的的襯托之下,顯示出微不足道的體積和力量,這條巨大的白鯨,成為了船員身上的詛咒,跟隨了他們一生。

在電影中,之所以造成這種強大的反差對比,恰恰是出於對人類瘋狂捕鯨、掠取鯨油的報復。

馬克思和恩格斯合著的《神聖家族》中寫到:歷史不過是追求著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動而已。

影片開頭,捕鯨船殺掉鯨魚,從他們身上提取的鯨油,引的陸地上的交易市場陷入瘋狂。

每加侖2美元,買1000加侖;倫敦交易市場50英鎊一桶,克萊梯恩船帶回了1600桶;買家瘋狂出價搶購的場面,猶如一場饕餮盛宴,因為這些鯨油是燈光和工業燃料的來源,也是捕鯨人的生活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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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瘋狂就像集體失憶的病態狂歡,忘卻了這些用數字標識的鯨油,燃燒的是地球上最大的哺乳動物。

“萬能的上帝,您創造出了鯨魚,那龐大的巨獸,那巨大的力量超出人類的想象。但是你,萬能的上帝,卻讓我們微小的人類對抗它。天父啊,希望你仁慈普照這些人們,讓他們平安返航,滿載而歸。”

在基督教教義裡,原罪是一個最重要的概念,它認為:人生而有罪,人生就是贖罪的過程。

對這些將要長時間背井離鄉的捕鯨人來說,早已忘記了這一點,無論是歐文·切絲還是喬治·波拉德,乃至只有十四歲的尼克森,他們都將捕獲鯨魚作為證明自身價值的榮耀。

而對於那些在陸地上為他們祈禱,為了迎合自己,彌補內心不協調感,他們學會了自我辯解。

利昂·費斯廷格的認知失調理論認為:當兩種想法或信念在心理上不一致時,我們就會感到緊張。為了減少這種不愉快的感覺體驗,我們經常會調整自己的想法,同時選擇性接觸於自己觀點一致的信息。

所以,他們每個人都可以心安理得的像《神聖家族》裡,追求自己目的的人一樣,被時代牢牢的困住,近乎偏執的與這個世界對抗,將其理解為人類征服自然的必經之路,這也註定將會引發一場和自然對抗的悲劇,悲劇之下,沒有任何一方成為絕對的勝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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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歐文·切絲和喬治·格拉德從開始的相互傾軋,到後面的相互理解和支持,極限道德挑戰下是失去之後的幡然悔悟

盧梭說:只有高貴的思想,而無高貴的血統。

歐文·切絲和自己的妻子住在偏遠的農村,他一心努力,想要成為船長,住進鎮上的船長房,有更好的生活。當他滿心期待的去接受自己的船長職務時,曾經承諾過自己的領導梅森卻反悔了。他們想要任命喬治·格拉德擔任埃塞克斯號捕鯨船船長,雖然他沒有任何的上船經歷,但是他的曾祖父開創了捕鯨行當,讓這個世界不再陷入黑暗,家族的血統決定了這一切。

茹貝爾說過:貴族世襲制是基於這樣的理由,即:由於我們的祖先嫌貴,所以我們也應該顯貴。

持有這種價值觀的喬治·格拉德和認為實力決定一切的歐文·切絲,從上船的一刻,兩人就開始相互傾軋。

當他們的捕鯨船第一次碰上海上風暴時,喬治·格拉德為了在船員之間彰顯自己的絕對權威,不顧歐文·切絲的勸阻,將船駛入風暴之中,如果不是歐文·切絲的隨機應變,捕鯨船差點傾覆。事後,喬治·格拉德卻要求歐文·切絲向所有船員道歉,並將駛入風暴所遇到的危險歸結為運氣,雙方為此引發了劇烈的爭論,喬治·格拉德在此以“血統決定論”守護著自己最後的榮耀。

出海一年之後,埃塞克斯號捕鯨船近乎一無所獲,對於在船上起著絕對權威作用的船長喬治·格拉德來說,是一種近乎命運的嘲笑,歐文·切絲和他的關係急劇惡化。

如果說喬治·格拉德在這個時候是憤怒的,歐文·切絲則為了擁有一條自己的捕鯨船變的貪婪,現實的處境,則激發出了憤怒和貪婪的更大潛力。

所以,當他們在厄瓜多爾碰上被白鯨襲擊的聖瑪利亞船的船長時,他們忽略了一切風險,不顧一切的向著鯨魚的理想國駛去。

麥爾維爾在小說《白鯨》裡寫到:人的疑慮往往是在他已成為局中人時最為強烈,可面對這無奈的局面,他自己卻還要自欺欺人的加以掩飾。

喬治·格拉德和歐文·切絲對於這一趟旅程並非沒有疑慮,可是,對無功而返結果的恐懼,讓他們陷入到自我欺騙中,這成為了他們走向毀滅最重要的驅力。

當兩人率領埃塞克斯號船隻來到這個充滿鯨魚的理想海域,大自然反噬的力量化作一頭兇猛的白鯨,襲擊了他們的捕鯨船,並一直追殺著他們。

無可奈何的他們,擠在三艘小船上,只能隨著洋流漂泊,無法預知的終點和時間,成為了他們面臨的終極考驗。隨著食物和淡水的一點點消失,缺少淡水和食物的他們,只能用抽籤的方式選擇自殺,以便活著的人裹腹。

現代心理學研究發現,災難可以促使人類心理發生原始性迴歸,自我會拋下個人利益向所有人共同擁有的集體利益轉變。

在這一刻,在死亡面前,喬治·格拉德和歐文·切絲終於放下了血統偏見和仇視,彷彿回到了原始的社會,只是為了滿足最基本的生存需求而緊密聯合在一起。

兩人的和解即是對生存合作的迴歸,也是對原始自然的迴歸。

當白鯨跟隨他們幾千裡,再次從他們身邊遊過,這頭擁有神秘力量的鯨魚試探著他們的反應,當歐文·切絲從緊張變的舒緩,放下捕鯨叉時,白鯨遊走了。

這頭巨大的白鯨所蘊含的超乎人類想象的自然力量,也和他們完成了生命的和解。

對他們每個人而言,逐漸領悟了人與人、人與自然相處的真諦,象徵著人類為自己的貪婪付出了代價,通過一次次的失去和傷害,再次和自然完成了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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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擺脫物質和金錢對人性的束縛,才是對生命最大的尊重

當他們歷經艱險,倖存下來的人回到家鄉,迎接他們的是家人的擁抱和虛偽的“金錢至上”的商業價值觀。

梅塔基特公司希望船長喬治·格拉德和大副歐文·切絲能夠向外界說明,捕鯨船並非是因為遭遇白鯨攻擊遇難,而是遭遇觸礁,並許諾給歐文·切絲自己做船長。

兩人最終選擇陳述真實的遇難經歷,因為這不僅是對逝去生命的尊重,更是對與自然簽訂契約的遵守。

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認為:在異化勞動的關係下,剝削出現了特殊形態即價值形態的剝削。這種利益的物質表現就是金錢,它代表一切事物,人們和社會關係的價值。

所以,馬克思認為:“金錢是人情的離心力。

當埃塞克斯號捕鯨船遇難者歸來時,身在上層的人士,並沒有對整件事情表示出哀痛,對於他們而言,所有的一切都是由金錢關係決定的,極力的掩蓋醜聞,不顧後續船隻可能面臨的危險,都成為了外在表現。

這種做法,對於已經經歷了一次巨大災難,重獲新生的倖存者來說,無異體會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異化感受。所以,無論是歐文·切絲還是少年尼克森,都選擇了離開這個曾經寄託了自己價值的地方。

在西方哲學史上,對幸福存在兩種理解。一種是快樂主義,認為幸福就是快樂,精神快樂比物質快樂更美好;另一種是完善主義,認為精神或道德完善才是幸福。

周國平認為,兩者的分歧並不大,二者都是重生命輕物質,即生命應該是單純的,精神應該是豐富的,幸福與否取決於人們的價值觀,人可以支配自己的價值觀,也可以支配自己的幸福。

歐文·切絲從最初偏執的想要躋身上流社會,到最後經歷生死,坦然選擇離開;喬治·格拉德從揹負的家庭榮譽的束縛中勇敢的逃離;都是基於擺脫了對物質慾望的渴望。

擺脫了這些幸福之外的束縛,也讓歐文·切絲在家庭和愛情中得到了真正的幸福。


《海洋深處》:哥特式電影風格,時代造就的自然悲劇與人性掙扎


總結:

“我聽說有人在賓夕法尼亞打了一口井,發現了石油,從地裡冒出石油,不可思議。”

當老年的尼克森給《白鯨》作者麥爾維爾講述了整個故事,他向麥克維爾求證是否從地裡打出了石油,得到了肯定的答覆。

這標誌著那個屬於尼克森瘋狂捕殺鯨魚時代悲劇的結束,他壓抑了許多年的痛苦,也終於得到了某種解脫。

可是,人類與大自然的對抗和統一遠遠沒有結束,曾經瘋狂捕殺鯨魚,獲取鯨油的時代換成了對深埋地底石油的開採。

這也提醒我們在征服大自然的道路上,摒棄自己做為萬物主宰的想法,化身平凡萬物的一員,從人性中尋找幸福的快樂,以此和大自然完成生命的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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