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鄉插隊的日子裡,最累的活兒就是挖大河。
挖河從平地開工時,先用獨輪小車。每人一把大掘鍁,一輛獨輪車,自己掘土裝車,自己推車到河口處倒掉。還要把泥土平整好,為自己鋪好小道兒。挖河是個體力活兒,也得動腦子,不能管前不顧後。
隨著越挖越深,自己往上推獨輪小車兒就費勁了。於是就把小毛驢兒拉到工地上,在小毛驢兒的袢繩後邊加個掛鉤,掛在獨輪車的前邊,把車往河口上邊拽,這叫毛驢拉坡。
有拉坡的小毛驢兒幫忙,我們駕車就可以省些力氣。
挖到深處就出水了,雖說是挖了排水溝,有水泵排水。挖上來子的依然是溼溼的大泥條子,分量不輕。再加上泥水把上坡的小道兒整的很溜滑,小毛驢兒四個蹄子緊捯飭,使不上勁兒。
大隊長二叫驢來工地給我們送糧食啥的,看見小毛驢兒費勁的拉坡,拉驢的小夥兒用鞭子使勁的抽小毛驢兒,就心疼了。
二叫驢叫過來帶隊的寶鎖說:再這樣幹毛驢子要垮了,趕緊換人往上抬吧。
於是,小毛驢兒得了特赦令,栓到工棚的邊上悠閒的臥倒休息去了。
這個大隊長二叫驢,對驢比對我們好。
要說這二叫驢有些來歷,從小調皮搗蛋,四十歲了靠公社的親戚照應,當上了村裡的大隊長,還是做事不著調。老支書每天扛著鋤頭和社員們一道下地勞動,二叫驢找了倆他看著順眼的社員,在村外建了兩間房子,辦了個機加工小廠子。沒給村裡掙錢,仨人天天磨磨唧唧喝茶聊天兒挺自在。
這二叫驢一來工地把小毛驢子解放了,我們遭罪了。
我們倆人一組,一條扁擔一個木框大鐵網子,把大泥條子橫豎壓茬碼的齊腰高,踏著佈滿泥水的上坡小道往上抬,村裡人把這叫扁擔燉肉。
肩壓重擔,腳踩泥濘,一干就是十幾個小時。那個累就別提了,收工時渾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
回到工棚,看見小毛驢兒嘴裡嚼著乾草,瞪大它圓溜溜的大驢眼看著我們。我驟然間冒出一句話:
哥這身子骨咋就不如你金貴呢。
大家夥兒聽了哈哈大笑。
出門挖河活兒累,吃不好,還要睡蓆棚子地鋪。吃過晚飯就沒事幹了,那年月連半導體收音機都沒有。知青和村裡一群小光棍兒們睡不著覺,就纏著隊長講故事。
隊長叔五十多歲,肚裡的故事講不完。
隊長說:過去有個老臣娶了個小媳婦,小媳婦和一個年輕的家丁好上了。老臣起五更上朝去了,家丁就來和小媳婦鬼混。
老臣院子裡有棵樹,烏鴉夜裡棲在樹上,五更飛走很準時,平時聽到烏鴉飛動老臣就起身上朝。
家丁為了和小媳婦多鬼混一會兒,就早早起來轟烏鴉起飛,害的老臣早早上朝。
一天家丁哄烏鴉太早了,老臣去了又回來,聽得屋裡有說話聲。
男的說,你就像粉團兒一樣美。
女的說,你就像麵筋一樣柔,不像我家老頭子,乾柴棒子似的。
老臣聽了扭頭又上朝去了。
晚上擺酒把家丁叫來一起喝酒,老臣說:
提起此事有半冬,
烏鴉不動有人轟。
粉團摟著麵筋睡,
乾柴棒子門外聽。
家丁一看主人知道了就坦白道:
提起此事有半年,
轟起烏鴉就是咱。
大人莫把小人怪,
宰相肚子能撐船。
小媳婦也不甘落後說:
提起此事古來稀,
老年丈夫娶少妻。
活著不把人情送,
死了還是人家的。
她還有理了。
知青和村裡的小光棍兒們聽得哈哈大笑,緩解了一天的勞累,蒙著頭做美夢去了。
幹到最後邊兒時河底都是泥水,上坡時一步一滑溜,人累的散了架,收了工吃過飯,連聽隊長講故事的勁兒都沒了。
隊長叔沒讀過書,也不懂啥管理心理學,就是土辦法多。一看大家夥兒都累的趴下了,喊了一句:男女搭配,幹活兒不累。
於是回村子拉糧食菜時,調來了八個村裡的閨女來工地。隊長叔對她們說:去河段兒幹活兒,一天給你們十個工分,幹活兒不給你們定指標兒。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這八個閨女嘰嘰喳喳,嘻嘻哈哈,一下子悄無聲息好久的工地可就熱鬧了。
小夥子們誰也不願意叫閨女們說幹活兒不行是不,於是撒歡的比著幹,誰也不服氣誰。隊長叔看著抿著嘴兒笑,這老頭子壞滴很。
結果我們村的河工任務第一個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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