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7 每一天都有故事《入土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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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天都有故事《入土為安》

血雨腥風、危機四伏的戰亂年代,面對一個從天而降的重傷小兵,一群小人物做出了最樸素也最勇敢的抉擇……

1. 不速之客

每一天都有故事《入土為安》

1941年夏天的一個晚上,天氣特別炎熱,二牛和媳婦秋葉吃過晚飯,汗珠還不停地從臉上滾落下來。秋葉見兒子小牛已經入睡,就來到院中,往大木桶裡添了點水,想洗個澡解解乏。她脫了衣服,鑽進水桶,閉起眼睛,只覺得一陣舒暢。

過了片刻,秋葉聽到一陣腳步聲,她以為是丈夫二牛拿毛巾來了,眼都沒睜,說道:“放桶裡吧。”

對方沒答話,秋葉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睜眼一看,眼前這人的個頭比二牛矮不少,他不是自己的丈夫!秋葉立刻喊了起來:“流氓啊,流氓,當家的,有人偷看我洗澡!”二牛聽到呼聲,從屋裡飛奔出來,一看,院中果然有個陌生人正扶著木桶瞅自己媳婦呢。二牛不禁血往上湧,掄圓拳頭就想把對方打個滿臉花;不想拳頭剛送過去,還沒挨著人,只聽“撲通”一聲,那人已摔倒在地上。

秋葉慌忙穿了衣服,滿臉通紅地說:“當家的,快把大門關上,別讓鄰居看笑話。”

二牛把大門關了,怒氣未消,提著“流氓”的衣領子就往屋裡拖:“孃的,敢耍流氓,老子今天好好修理你!”二牛這一用勁,就覺得手上有些滑膩膩、溼漉漉的,難道這流氓剛從河裡出來?待把人拖到屋裡,拿過油燈一看,二牛不禁變了臉色,只見這人的身上臉上全是血,翻著白眼,樣子慘不忍睹。突然,二牛覺得屋裡充滿了血腥味,再看自己的右手,全是汙血!

秋葉嚇得躲在二牛身後,渾身發抖。二牛勉強穩住心神,俯下身,把油燈往這人臉上湊了湊,瞅了半天,回過頭來對秋葉說:“娃他娘,是個小兵。”

秋葉伸出食指和大拇指做了個“八”的手勢,低聲問:“是這個?”

二牛點了點頭:“嗯,瞧穿的軍裝,是個八路呢,好像是被彈片炸的,看樣子快不行了。”

秋葉心跳得厲害,問二牛:“那可咋辦?日本人說,誰藏了八路,全村都得受牽連。”二牛又看了小兵一眼,咬了咬牙說:“日本人早晚要完蛋。去,拿幾塊毛巾過來。”

二牛用浸過熱水的毛巾給小兵擦了擦血跡。看得出來,這士兵非常年輕,也就二十來歲。二牛又指了指廚房,秋葉點點頭,趕緊生火熬了幾碗米粥,小心地給小兵喂下。到了半夜裡,小兵醒了過來,可他的喉嚨好像受了傷,說不出話,雙手卻一直比畫著。

二牛知道小兵這是要交待什麼,就拿來一張紙,可是二牛一家人目不識丁,家裡連支筆都沒有。小兵就用手指蘸著鮮血,哆嗦著在紙上寫了幾個字。二牛和秋葉大眼瞪小眼,那幾個字猶如天書一般,半個都認不出。

秋葉瞅瞅熟睡的兒子小牛,眉頭擰成了疙瘩:“小牛才四歲,還沒念書,也不識字,怎麼辦?”二牛低頭想了一會兒,說:“明天你拿著這張紙,叫上過學的小孩認。”

秋葉點了點頭,忽然又搖頭道:“不行,小孩的嘴沒個把門的,用血寫的字會招來是非。”

秋葉雖然不會寫字,可腦瓜挺聰明,第二天,她起了個大早,拿出那張寫著血字的紙,瞅了半天,覺得記牢靠了,就劃了根火柴把紙給燒了。然後秋葉找到了鄰居家的一個孩子,把他叫到一邊,用樹枝在地上“畫”出了小兵寫的那幾個字。小孩瞅了半天,搖了搖頭說:“不認識,先生沒教過。”秋葉的心頓時涼了半截,正在發愣,身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你寫這幾個字幹什麼?”

秋葉嚇了一大跳,回頭一看,來人是村裡的土郎中周卡莫。自己想事想得出了神,竟不知周卡莫是什麼時候來的。她慌忙掩飾道:“哦,沒、沒啥,寫著玩的。”

周卡莫瞅了秋葉兩眼,懷疑地問:“寫著玩?小牛他娘,你啥時候會寫字了?”

秋葉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這哪是字啊?我、我畫著玩呢。”說著忙用腳在地上一陣亂踩,把字跡給抹沒了。

周卡莫雖然也不識字,可他的兒子上了幾年學,識的字數巴數巴也能裝一筐。他回到家,覺得這事挺蹊蹺,好在秋葉“畫”的那些字他還記得兩個,就把兒子叫到院中,自己拿了根樹枝,憑著記憶,把那兩個字“畫”了出來。兒子往地上瞅了半天,說出了兩個字,周卡莫一聽,嚇得差點癱坐在地。

再說秋葉回到家,二牛忙問她字認得怎樣了,秋葉懊惱地說,字沒認出來,反倒叫周卡莫撞見了。二牛一聽,急得直拍大腳:“壞了壞了,周卡莫鬼精得很,他不識字,可他娃識字啊!”

秋葉咬了咬嘴唇,說:“他不一定記得字怎麼寫。”

二牛急得直跺腳:“你能畫出字,他就不能?這事要壞。”

秋葉也急了:“那可怎麼辦?”

兩人正在著急,這時,院子的大門被敲響了。二牛給秋葉使了個眼色,兩人忙把安置小兵的木床抬到了後屋,接著秋葉來到大門前,輕聲問:“誰呀?”

門外傳來一個陰沉的聲音:“我,周卡莫。”

秋葉的心“咯噔”一下,嚇得兩腿發軟,她哆嗦地問:“什麼事?”

“大事,天大的事!快開門!”門外的聲音很急切。

秋葉只覺得兩眼一陣發黑,這門開還是不開?

2. 風波陡起

秋葉正在猶豫,二牛也來到了門邊,他看了一眼妻子,咬咬牙,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開門。”

“吱呀”一聲門開了,周卡莫閃身進來,隨手就把大門關了。他環顧四周,壓低聲音問道:“家裡沒人吧?”秋葉瞅瞅二牛,沒吱聲,二牛瞅瞅周卡莫,也沒回應。周卡莫嘆了口氣,說:“我是問,沒外人吧?”

二牛不知周卡莫什麼意思,就支吾道:“你有什麼事?”

周卡莫把兩人叫到屋裡,捲了根旱菸,“吧吧”抽了兩口,卻不說話,屋裡的氣氛越來越緊張。二牛忍不住了,試探地問周卡莫:“你來,到底有啥要緊的事?”

周卡莫猛吸幾口煙,小眼睛眨巴眨巴,說:“你們兩口子都不識字,可小牛他娘咋用樹枝在地上寫字呢?還叫小孩認。我也不繞彎子了,我回到家,把那字給娃畫了出來,你們知道那是什麼字?”

二牛和秋葉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來了,齊聲問:“什麼字?”

周卡莫的表情很是凝重,一字一頓地說:“埋人!”說完,他斜了二牛一眼:“人命關天啊,說實話吧,是誰殺了人?”

二牛一下愣住了:“啥字,埋人?不會弄錯吧?”周卡莫搖了搖頭:“不會錯!”

這下,二牛腦袋繞不過彎來了,小兵寫“埋人”是什麼意思?是說他死了後叫我們幫著埋?這事兒他不說,別人也不會不管呀,他為啥那麼急切地用血寫字?埋人,埋的到底是誰?

三個人一時都不說話了,這時,後屋突然傳來“當”的一聲響。周卡莫打了個激靈,問:“誰?”

二牛和秋葉互相看了一眼,二牛勉強笑道:“是俺娃小牛。”

周卡莫看看這兩口子的表情,想了想,就大聲喊道:“小牛,快出來,大爺給你帶蘋果來了。”話音落地,後屋卻半天沒有動靜,周卡莫不禁一笑:“肯定不是小牛,小牛聽說有蘋果吃,能飛過來。”

說著,周卡莫站起身,大步流星往後屋走去,二牛和秋葉趕忙去攔,卻來不及了。剛到後屋門口,周卡莫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他跨進門,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屋角的小兵。周卡莫愣了半晌,小聲問道:“是個八路?”

到了這步,二牛隻能點點頭,秋葉連忙說:“他大伯,這事你可千萬不能說出去啊!”

周卡莫嘆了口氣,就問這到底怎麼回事。二牛說了小兵的來龍去脈,周卡莫不禁一拍大腿:“二牛,你真糊塗啊!就這樣把人藏屋裡?”二牛瞅了一眼小兵,說:“人還沒斷氣,說啥也不能把他扔出去啊……”

周卡莫道:“誰讓你扔出去了?我是說,這事得考慮周全,要是鬼子來搜村,這麼大的血腥味……到時候,全村人的命可就都保不住了。”二牛瞅瞅周卡莫,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就問道:“那你的意思是—”

周卡莫沉思了片刻,說:“你們在家等著,我一會兒就回來。”說著轉身出了院子。

周卡莫這一走,二牛和秋葉心裡可就燒開了鍋:一會兒後悔不該放走周卡莫,萬一他去日本人那裡告密可咋辦;一會兒又指望周卡莫能和自己一條心。兩人正七上八下地忐忑不安,周卡莫回來了!只見他手裡拎了個小包,打開一看,包裡的東西還不少,有藥丸,也有草藥。二牛和秋葉這才放下心來。

周卡莫把草藥煮成汁,給小兵全身上下擦了一遍,真是神了,那滿屋的血腥氣頓時沒了。接著周卡莫又給小兵喂下幾顆藥丸。忙活完了,他坐在一邊擦汗,二牛就問:“你看這兵娃娃還有救嗎?”

周卡莫搖了搖頭:“你看他全身都是血疙瘩,大概撐不了幾天了。這藥吃下去,只好聽天由命了。”

小兵這幾天一直時而清醒時而迷糊,吃下藥不久,他又醒了過來。周卡莫就和二牛兩口子商量,得把“埋人”的事說清楚。二牛就去找紙,可找了半天也沒找著。

周卡莫從懷裡掏出一支筆來,說:“我帶了筆,可沒帶紙。”秋葉這看看那瞅瞅,突然看到桌子上有一隻紙疊的小老虎,那老虎裡面填了些棉花。秋葉就把紙老虎遞給小兵,說:“小兄弟,你有什麼話,就在這上頭寫吧,家裡沒紙了。”就見小兵的手直哆嗦,提筆在紙老虎的肚子底下“寫”了好一陣,手一鬆,又迷糊過去。

三人急得乾瞪眼。周卡莫把紙老虎放在桌子上,想了想說:“要不還是我拿回去給娃看看。”正說著,忽然聽到“砰”的一聲,院門被推開了,走進兩個人來,在院子裡“哇啦哇啦”一陣嚷嚷。周卡莫和二牛兩口子趕忙出來一看,不禁兩眼發黑,眼前是兩個操著東洋話的日本兵!

這兩個日本兵一胖一瘦,腰裡都彆著槍,靴邊插著匕首,不知為什麼沒有穿軍裝,可能是出來探聽消息的偵察兵。他們大模大樣地走到院子裡,衝二牛比畫著,做了個喝水的姿勢。三人明白了,小日本口渴了,這是要喝水。秋葉湊到周卡莫身邊,低聲問:“你帶來的那個小包裡,有沒有吃了就死的藥?”周卡莫直咬牙:“都是救人的藥,我哪知道日本兵要來?”

這下壞了,日本兵要是知道後屋藏了個八路,全村人就沒命了。不過,幸虧周卡莫用藥把小兵身上的血腥味遮住了,不然日本兵早就發現異樣了。現在只能想法儘快打發這兩人離開,想到這兒,秋葉忙從水缸裡舀了兩瓢水,遞給日本兵。兩人接過來就一通猛灌。解了渴,胖日本兵瞅了瞅三人,連說帶比畫,好像是問,怎麼這家有兩男一女?二牛也比畫著回應,說周卡莫是來串門的鄰居。

這時,瘦日本兵喝完水,晃悠著進了屋,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二牛順著他看的方向一瞅,差點沒嚇趴下——剛才三人到院子裡太急,沒來得及把那個紙老虎藏起來。現在,瘦日本兵正好奇地瞅著那隻紙老虎!

每一天都有故事《入土為安》

3. 虎口求生

這時秋葉也明白過來了,她快步進屋,想收起紙老虎,不料瘦日本兵一把搶了過來,捧在手裡,向胖日本兵晃了晃,看樣子他十分喜歡這小玩意兒。最後,瘦日本兵竟把紙老虎放進了自己兜裡!

秋葉、二牛和周卡莫都愣住了,日本兵把紙老虎揣進兜裡,再要就難了,硬搶反而會讓對方懷疑的。看那瘦日本兵對紙老虎愛不釋手,拿回去後一定會翻來覆去地玩,多半會看到紙老虎肚子底下的字。要知道日本人也是用漢字的,即使他不認識,難保他不會去問別人!

怎麼辦?三人面面相覷。這時,兩個日本兵自顧自地進了廚房,找了些吃的,一陣狼吞虎嚥。吃飽喝足,兩個日本兵似乎困了,衝著三人“哇啦哇啦”地說了幾句什麼,竟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嚕。

日本兵不走,周卡莫反倒寬了心,只要紙老虎的秘密還沒傳出去,全村人就是安全的。於是他給二牛使了個眼色,讓二牛去把瘦日本兵兜裡的紙老虎掏出來。二牛嚥了口唾沫,大著膽子湊近,一伸手,卻發現瘦日本兵的褲子非常緊身,硬掏肯定會讓對方察覺。秋葉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忽然,她想到了什麼,小聲對周卡莫說:“郭明精可以辦這事。”

郭明精在村裡名聲不好,因為他年輕時手腳不乾淨,偷雞摸狗的事沒少幹。不過這幾年他已改邪歸正,靠給人變戲法為生。周卡莫聽了這主意連連點頭,自己怎麼就沒想到呢?郭明精會障眼法,手腳麻利,從日本兵兜裡拿出紙老虎,對他來說不是難事。於是三人走到院子裡低聲一商量,周卡莫決定立刻出門,去找郭明精。

老天開眼,郭明精今天沒出門,正窩在家裡。周卡莫心裡明白,這郭明精手腳雖快,膽子卻小得出奇,他要是知道讓自己去幹什麼,估計會嚇得尿褲子。於是,周卡莫編了個謊話,對郭明精說,二牛家來了兩個親戚,和二牛打賭,說若能把他們兜裡的東西掏出來,還不讓他們發現,就輸一頓好酒。

郭明精一聽有酒喝,心裡直癢癢,笑著說:“別說拿個紙老虎,就是拿根頭髮,我也行!”

就這樣,郭明精跟著周卡莫來到二牛家,那兩個日本兵還在睡覺。周卡莫強作鎮定,擠出一絲笑容說:“這就是那倆親戚,我們打了賭,只要你拿出紙老虎,他們發覺不了,我們就贏了。”郭明精捂著嘴笑了笑:“看我的。”說著,郭明精活動了一下手指,慢慢湊了過去,一探手,真的把紙老虎拿了出來。

郭明精把紙老虎交給周卡莫,說:“成了!那酒我可要喝高粱的啊,哈哈哈……”周卡莫剛接過紙老虎,趴在桌子上睡覺的瘦日本兵突然醒了過來。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把胖日本兵也叫醒了,兩人朝四周看了看,發現了郭明精,嘴裡又“哇啦哇啦”一通說。二牛賠著笑臉,意思是又來了一個鄰居串門。

瘦日本兵點點頭,招呼了一聲胖日本兵,兩人就要朝屋外走去,周卡莫和二牛兩口子都鬆了口氣。瘦日本兵一邊往外走,一邊把手伸進口袋,似乎想往外掏什麼。壞了,他不會是想掏紙老虎吧?

果然,瘦日本兵很快就發現紙老虎沒有了,他疑惑地停下腳步,彎下腰在地上找了起來。周卡莫和二牛兩口子嚇得臉色蒼白。到了這會兒,郭明精也覺得有點不對勁了,眼前的兩人顯然不是什麼窮親戚,他們腰間都彆著手槍!看瘦日本兵還戀戀不捨地到處尋找紙老虎,二牛和周卡莫兩手全是汗,秋葉則嚇得雙腿直打顫。

就在這時,院門一開,二牛的兒子小牛拿著一疊彩紙和幾個炮仗回來了。小孩子不懂事,也不知道怕日本兵,蹦蹦跳跳地就進了院子,撅著屁股擺弄那幾個炮仗。周卡莫看了,眉頭一皺,計上心來。趁兩個日本兵還在屋裡找紙老虎,他裝作沒事的樣子,溜達到院子裡,從兜裡拿出一些粉末,小聲對小牛說:“你是不是想把藥點了,放個炮仗?”小牛點點頭。

周卡莫笑著說:“光點藥沒意思,我給你加點香粉,點燃了滿屋都香。”說著,他把炮仗裡的火藥倒在幾張彩紙上,然後把香料混了進去,那火藥頓時變了顏色,由黑乎乎的變成了五顏六色,再也看不出原來火藥的樣子。接著,周卡莫把火藥包在彩紙裡,疊成了幾個花骨朵,放在院子地上,把其中一個花骨朵遞給小牛,說:“你把這送給裡屋那兩個說外國話的叔叔,讓他們出來,說院子裡還有這樣的小玩意兒。”

小牛拿著花骨朵,跑到兩個日本兵前面,樂呵呵地玩耍起來。瘦日本兵似乎特別喜歡這類小玩意兒,看到花骨朵,就把紙老虎忘了。兩個日本兵跟著小牛到了院子裡,瞅著地上幾朵絢麗多彩的紙花。正當兩個日本兵趴在地上時,周卡莫把小牛拉到了一邊,接著悄悄劃燃了一根火柴,點燃了就往紙花上一扔。只聽“哧”的一聲,強光閃過,兩個日本兵倒了血黴,捂著眼睛不住地哀嚎。周卡莫早有準備,抄起一把鐵鍬,猛地拍向日本兵的腦袋,只聽“砰砰”兩聲,兩個“西瓜”開了瓢。

秋葉見死了人,嚇得直往後躲。周卡莫摸了摸小牛的頭,說:“好樣的!”

4. 戰馬領路

二牛和周卡莫把日本兵的屍體拖到一邊,然後把郭明精叫到跟前。周卡莫說:“你也看到了,這兩個是鬼子,見者有份,誰要是把這事說出去,咱們就一起死。”

郭明精嚇得直往後退,連說:“沒我的事,沒我的事。”周卡莫一瞪眼:“沒你的事?那是誰把紙老虎從鬼子兜裡掏出來的?我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都別想撇清!”

天一黑,周卡莫和二牛把日本兵拉到十幾裡外給埋了。返回村子後,周卡莫突然想起郭明精認識字,就把紙老虎拿給他看。郭明精在燈下一瞅,就說:“寫的是——黑哈崗埋人。”

周卡莫一皺眉:“黑哈崗?什麼意思,人名還是地名?”

原來全村人靠種地為生,很少有人出過遠門,這“黑哈崗”根本沒聽說過。郭明精也算是跑過江湖的人,他倒是聽過這個地名,知道離村子挺遠,在哪個方向也不清楚。而小兵一直迷糊著再沒醒來,想指望他說出黑哈崗的具體位置看來也是奢望了,這可咋辦?

第二天早晨,二牛一摸小兵的手,涼了!他忙叫來周卡莫,周卡莫看後搖了搖頭,說:“恐怕撐不過這幾天了。”二牛和秋葉一陣悲痛,忍不住落下淚來。二牛最心痛的是,他無法破解小兵留下的秘密,小兵一死,還有誰知道去黑哈崗的路呢?

這天晚上,周卡莫又來到二牛家,兩人商量著怎麼打聽黑哈崗的事。這時,門外遠遠地傳來一陣鈴鐺的響聲。二牛打了個激靈,趕緊把油燈吹滅了。院外的響聲越來越大,周卡莫小聲說:“怎麼回事?出去看看吧。”

兩人放輕腳步,悄悄來到院外,在寂靜的夜裡,那鈴鐺響聲更大了。兩人定睛一看,院外竟然站著一匹高頭大馬!周卡莫在馬匹身邊轉了幾圈,小聲說道:“咱村裡大多養黃牛,只有幾戶養騾子,沒有馬匹。看這馬威風得很,多半是戰馬,難不成這馬是小兵騎來的?”

二牛一聽,高興壞了:“真要是小兵騎來的就好了,俗話說老馬識途,這馬說不定知道去黑哈崗的路呢。”周卡莫也是滿心歡喜,兩人把馬拉進院子,決定明天一起帶著戰馬去認認路。

第二天,周卡莫早早來到二牛家。他摸摸馬脖子,滿是愛惜地說:“就看你的了,一定要帶我們去黑哈崗啊!”戰馬嘶鳴一聲,似乎聽懂了人言,晃著項圈上的鈴鐺,領著兩人上了路。剛出村,戰馬不動了,歪著身子盯著周卡莫和二牛。兩人想了一會兒才明白:戰馬是想讓他們騎到它的背上,好駝著他們去黑哈崗。兩人一陣感動,馬通人性啊!於是他們上了馬背,戰馬嘶鳴一聲,奮蹄飛奔而去。

戰馬一口氣跑了好大一會兒,終於停了下來。周卡莫皺著眉頭看了看四周,一點都不認識,於是問身邊的二牛:“這裡就是黑哈崗?”

二牛摸了摸腦袋說:“馬不走了,應該就是了吧。”

這時,戰馬低下了頭,好像有無盡的悲傷,搖著尾巴往前走去。兩人跳下馬背,在後面跟著,不多時,來到一片荒野,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二牛打眼一看,禁不住叫出聲來:“老天爺啊,全是死人!”

5. 鬼子來了

看眼前的情景,八路軍在黑哈崗與日軍打了一場遭遇戰,因為寡不敵眾、武器落後,最後全軍覆沒。一個加強排幾十個人,全都為國捐軀,壯烈犧牲。逃到二牛家的小兵也許是唯一的倖存者。那麼,小兵說的“埋人”,就是求二牛他們把死去的戰友埋葬了,入土為安。看著眼前的慘景,那匹戰馬嘶鳴不已,二牛和周卡莫也都不禁落淚。

要埋葬這麼多人,單靠一兩個人肯定不行,二牛就問周卡莫有什麼主意。周卡莫想了想說,黑哈崗太過偏僻,要是把人埋在這裡,連個祭拜的機會都沒有,不如索性把戰士們的遺體拉回村子,就近葬了。幾十個戰士的遺體,用幾輛大車就能拉回去。二牛性子急,一聽這主意,立刻就要回村去找牛車,卻被周卡莫拉住了。

周卡莫一擺手,說:“莫慌,這仗打了沒多久,如果日軍突然發現戰士們的遺體沒了,會懷疑的。”

於是二牛與周卡莫又騎著戰馬回到了村子裡。一進家門,秋葉就迎了上來,只見她兩眼紅腫,哽咽著說:“早上你們走後,我去給小兄弟換藥,一摸,他身上冰冷,心口也不跳了……你們都不在家,我只好叫來郭明精,讓他用咱家的小推車,把小兄弟推到村頭去埋了……”

二牛和周卡莫聽完也忍不住掉下淚來。第二天,周卡莫找到郭明精,問:“你把小兵埋在哪兒了?”郭明精“吭哧”了半天,說:“昨天我去埋屍,坑都挖好了,正要埋呢,突然聽到狼叫,我就跑了。過了半天再去,小兵的屍體不見了,一定是被狼拖走了,我就把那坑重新填上了。”

周卡莫聽完,不禁一陣心酸,他心疼小兵,心疼那些為國捐軀的戰士。他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給那些戰士一個好歸宿,讓小兵在天之靈得到慰藉。

轉眼又過了幾天,二牛和周卡莫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就想在村裡找幾個信得過的人,一起趕車去黑哈崗把戰士的遺體拉回來。兩人正商量著,忽然門外傳來腳步聲,二牛一看,只見郭明精帶著十幾個壯勞力來了。

周卡莫心說不妙,忙把郭明精拉到一邊,瞪了他一眼,問:“怎麼回事?讓你找幾個信得過的人,你帶這麼多人來幹嗎?你以為這是娶媳婦找人幫忙迎親嗎?”郭明精說:“他們都是自願來幫忙的,放心吧,這種大是大非的事,咱村裡人分得清。那些戰士還不是為了咱們送的命嗎?大夥能保密!”

周卡莫一擺手:“行了行了,這事別鬧太大動靜,小心駛得萬年船。”

於是當天夜裡,周卡莫與二牛找了十來輛牛車,天一黑就出發了。到了黑哈崗,周卡莫提著燈籠,給大家照亮。因為天氣炎熱,此時的黑哈崗上散發出一股濃濃的異味。

幾十位戰士的遺體被拉了回來。大夥一商量,決定把戰士們葬在村頭的老樹邊。那棵老樹的樹蔭好像一把大傘,樹邊有一片空地,本是村裡人乘涼的地方。於是十幾個壯勞力,挖坑的挖坑,推土的推土,天明之前,幾十個戰士全都入土為安。眼下日本人經常會騷擾這一帶,為了安全起見,大夥就沒有堆起墳頭,也沒有立墓碑紀念。周卡莫為人心細,戰士入土前,他在每個戰士的身上都找出些小物件,有的是家信,有的是照片。以後家人要是找來,也好有個對證。

很快幾個月過去了,一天,二牛和秋葉正在院裡搓玉米棒子,村裡突然傳來了槍聲。很快,日軍把整個村子包圍了,全村人都被攆到了村頭。

一個戴著帽子的翻譯官模樣的人來到大夥面前,咳嗽了幾聲,開始喊話:“鄉親們,皇軍要在你們這裡修築戰鬥工事,你們都出把力氣,去家裡拿傢伙,鐵鍬榔頭小推車,全都弄來,這幾天必須把壕溝挖好!”

村民們只得照辦,中午一過,全村人都扛著傢伙來到了村頭。為首的日本軍官拿起望遠鏡看了看遠處的地形,又在四周察看了一陣,指了指村頭的那棵老樹,對翻譯官“哇啦哇啦”說了一通。翻譯官連連點頭,然後對全村人說:“皇軍說了,看到村頭那棵老樹了嗎?就從那裡開始,往東南方向挖,挖得深一點!”

一聽這話,二牛、周卡莫還有那些知道內情的村民全都慌了:那塊土地下面可埋著幾十個戰士呢!還是周卡莫有心計,他強作鎮定,上前笑著對翻譯官說:“往前面挖吧,容易挖。”

翻譯官臉一沉,小聲問道:“怎麼了?”

見翻譯官沒發火,周卡莫定了定神,眼珠一轉,忙說:“皇軍趕著要挖完工事,可這裡土太硬,怕耽誤事啊,往前一點容易挖。”

翻譯官一皺眉:“嫌土硬?日本人可不在乎這些。”

周卡莫頭上冒出了細汗,挖了就要出事,不挖又找不出什麼理由,說多了也讓人起疑,這可怎麼辦?沒法子,事到如今,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村民們磨磨蹭蹭地拿起鐵鍬,瞅瞅翻譯官,再瞅瞅日本軍官,硬著頭皮開始挖土。挖了沒幾下,突然聽見“吭哧”一聲悶響,有人好像挖到什麼了……

6. 墓碑永恆

這一聲正是二牛挖出的響動,恍惚中,他似乎看到地下露出了一片衣角,立刻就嚇得不敢再動了。

翻譯官似乎聽見了響動,回頭瞅了瞅日本軍官,見他們正坐在遠處抽菸聊天,就走近了二牛,對他說:“日本鬼……皇軍著急挖工事,你怎麼不挖了?”

二牛緊張得直喘粗氣,他嚥了口唾沫,強裝鎮定地說:“這個……這裡以前發過洪水,下面埋了很多樹根子,讓上面的淤泥蓋住了,我們村其實是騎在樹上的村。這裡樹根太多,不好挖,要不,往前面幾丈挖吧,那裡沒樹根子。”

翻譯官有些遲疑,他往地下瞅了瞅,又瞅瞅二牛,問:“真的?”二牛裝作沒事一樣,說:“當然是真的,我怎麼會騙皇軍呢?”

翻譯官盯著地下看了半天,不知是不是錯覺,二牛覺得對方已經看到了那片衣角。突然翻譯官抬起頭來直視著二牛,二牛也愣愣地看著他,兩人四目相對。二牛突然覺得翻譯官表情有些異樣,對方卻把目光迅速移開了。

翻譯官又瞅了一眼地上,一句話也沒說,轉身跑回日本軍官身邊,說開了東洋話。說話間,翻譯官還回頭指了指二牛。二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鐵鍬的手直打顫。

時間不長,翻譯官回來了,對二牛說:“皇軍說了,往前面三丈挖!”

大夥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三丈外已經是安全區。二牛把翻過的土給踩平,他可不想讓裡面的氣味跑出來,引起日本人的注意。

日軍為了趕工事,晚上點了油燈火把,讓村民繼續幹活。二牛他們連著幹了好幾天,人累得像一攤泥。

這天中午,二牛和周卡莫剛歇工,正端著飯碗往嘴裡扒拉食兒,就見一個日本人牽著一條軍犬跑了過來,走到領頭的日本軍官面前,說了幾句什麼,軍官聽後臉色頓時黑了。一旁的翻譯官斜著眼,似乎也在聽著他們的對話。軍官瞅了瞅吃飯的村民,似乎想說什麼,可又忍住了,接著就面無表情地走開了。二牛他們趕緊低下頭吃飯。

過後,周卡莫對二牛說:“不知道那個帶狗的鬼子說了什麼,看那個軍官的樣子,好像特別生氣,他看我們的時候雖然不動聲色,但總覺得他眼裡有股殺氣。”二牛撓撓頭皮說:“那些八路的遺體又沒被發現,還能有什麼事呢?”

幾天後的晚上,二牛又挖了半宿工事,剛回到家躺下,突然聽到外面有動靜。開門一看,只見門上貼著一張紙,二牛忙把周卡莫和郭明精叫來。郭明精拿了紙,照著上面的字念道:“明天,你們會被日軍趕到西南方向的小道,記住,村裡人走的時候,讓孩子走在最前面,你們跟在後面。你們會發現路右邊有棵新栽的小石榴樹苗,走近了拔出樹苗,然後趕緊趴下。炸彈埋在後面,日軍會被炸死。”

唸完字條,幾個人連大氣都不敢出,這信不知是誰送來的,究竟是真是假?

第二天中午,全村人果然被趕到了村頭。日本軍官戴著白手套,扶著明晃晃的軍刀。這時,一個日本士兵推來一輛小車,車上面有兩具屍體,一條軍犬在邊上狂吠不止!周卡莫和二牛一看,都驚呆了,小車上面不是別人,正是被自己拍死的一胖一瘦兩個日本兵,都怪自己埋的時候挖坑太淺,準是被鬼子的軍犬給聞出來了。

日本軍官對翻譯官說了幾句什麼,翻譯官點點頭,對村民說道:“昨兒皇軍從村頭挖出兩具屍體,這是兩個日本兵,你們不用解釋不用狡辯,只能用命來償還!”

大夥聽了,如五雷轟頂,日本人一定是幾天前就知道了這事,只是因為要挖工事才沒立即清算。今天算是完了!很快,眾人被日軍趕到了西南方向的小路上,遠處路的盡頭有個大坑,日本人準是想在大坑前把村裡人集體射殺。

走著走著,周卡莫忽然想到那封信,現在全村人命懸一線,死馬當活馬醫吧。他照著信上說的,讓孩子排在最前面,自己和二牛、郭明精走在隊伍最後。往前走了二百來米,果然,路邊出現了一棵石榴樹苗,樹根旁還有些新土,顯然是新栽上去的。

周卡莫已經把話傳了出去,只要自己喊一聲“倒”,大家就一起臥倒。走到小樹前,二牛猛地拔出小樹,周卡莫隨即喊道:“倒!”村民們趕緊臥倒。周卡莫話音剛落,只聽轟轟亂響,身後的地雷全炸了,跟在隊伍後押送村民的日軍被炸得人仰馬翻,非死即殘。周卡莫他們趕緊回頭,抄起幾把日軍刺刀,上前“刺西瓜”一樣,“撲哧撲哧”好不痛快。

有一個日本兵倒在地上,只受了輕傷,他摸到一把手槍對準了二牛,只聽“砰”的一聲,二牛沒事兒,翻譯官卻倒下了。邊上的村民們看得清楚,是翻譯官擋住了子彈!

翻譯官“撲通”一聲栽倒在地,臨死前,他往自己懷裡指了指,手一鬆,死了。

郭明精從翻譯官懷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來,念道:

“我就是你們救的那個小兵,住在村子裡的那幾天我渾身是血,身體虛脫,現在的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了。

“其實,我不是八路軍,我只是個學日語的學生,日本人把我抓去當了翻譯。黑哈崗一戰,八路軍非常勇猛,把日軍打得招架不住,為了保命,我撿了件八路軍的衣服穿上。可後來,日本援軍到了,八路軍寡不敵眾,傷亡慘重。我剛想脫下那衣服,一顆手榴彈在我身邊爆炸,我被炸傷了。我貪生怕死,料到自己快沒氣了,日本人也不把我當人看,於是騎了一匹戰馬逃出來。你們救了我的命,給我餵食喂藥,我這才良心發現,告訴你們黑哈崗的戰士全軍陣亡,讓你們去埋人,好讓戰士們入土為安。

“那天我昏迷了,秋葉嫂以為我死了,就讓郭明精把我推到村頭,不知為啥,他沒有埋了我。後來我醒了過來,奇蹟般地沒死。我養好了傷,又主動回到日軍營裡給他們當翻譯。可這回我再也不想當漢奸了,我想找個機會為中國人出力。剛好鬼子要到你們村挖工事,我就跟來了。挖土時,二牛的暗示讓我知道地下可能埋了八路軍戰士,我就幫你們向鬼子說了話。那兩個日本兵的屍體被他們發現,我知道村裡人的命保不住了,於是我偷偷埋了地雷。

“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事為人所不恥,可是後來我真的改了,我有個奢求,如果這次我逃不過一劫,能不能和八路軍埋在一起?畢竟,我也殺了鬼子……”

真相大白,大家流下了眼淚……

1945年,日軍戰敗投降。周卡莫和二牛給在黑哈崗戰役中犧牲的戰士們堆起了大大的墳頭,又立了紀念的墓碑。墓碑上,也刻了小兵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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