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1 玩蟲大家王長友

玩蟲大家王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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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三立稱他為老先生

相聲是地道的北京土產。老北京說相聲的人才濟濟。在眾多的老相聲藝術家中,有一位著名的玩家,大號叫王長友。王先生不但說相聲有名,而且玩蛐蛐在京城也有一號。相聲界講究論資排輩,馬三立的歲數跟王長友差不多,但論輩分卻比他高一輩,可是馬三立在一個段子裡說到京城養蛐蛐名家時,卻稱王長友為老先生,其實,王長友當時還不到50歲。可見王長友的聲望。日前,記者採訪了王長友的長子王惠麟。惠麟今年56歲,子承父業,也是說相聲的,師父是單口相聲大王劉寶瑞。他現在已從燕京說唱團退休。當然人退休,嘴還沒退。惠麟好聊,拿出他父親留下來的名罐讓我看,澄泥細如金沙,質地潤如白玉,罐底的款識為“淡園主人”。惠麟說,聽父親講這罐是當年內務府為一位公公特製的,一共燒了40多具,流傳下來的不多。此罐是京劇名家也是玩家餘叔巖玩過的。罐的錦套是侯寶林送給王長友的。有意思的是套蓋寫著4個字:侯耀文制。字跡樸拙,一望即知是當年耀文年幼,淘氣時留下的墨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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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麟由這個蛐蛐罐聊起,講了父親王長友許多好玩的軼事,從中可以品出京城玩家的修養和豐富的文化底蘊。

號稱“相聲倉庫”

王長友是地道的老北京,父親王春海,是“小榮椿”的科班。“小榮椿”是光緒六年(1880年)由楊榮壽創辦。楊小樓、程繼仙、葉春善等均出自“小榮椿”。王春海攻的是架子花臉,出科後,傍的是李桂春。桂春藝名小達子,是李少春的父親。那當兒,藝人混不上掛頭牌,收入很低,王家的家境很貧寒。王長友上了3年私塾,他爸爸便讓他出去闖蕩。那年頭,老北京有“小子不吃十年閒”一說。王春海的三哥王春山在比利時駐華使館當西廚。原本王春海想讓兒子長友跟他三大爺學做西餐,但他不感興趣。後來,讓他進了冥衣鋪學糊紙人紙馬。這也沒拴住他的心,敢情他另有所好。當時,王長友的奶奶在南橫街開了茶館,門臉不大,也沒字號,大夥兒叫它“王老太太茶館”。泡茶館的多是一些趕車的拉腳的,也有一些“票友”,一邊喝著大碗茶,一邊唱幾口兒蓮花落。王長友成了這兒的常客,跟他一起玩的有孫寶才,即後來的雙簧演員、藝名天橋大狗熊趙玉貴,後來成為相聲演員,與王世臣搭檔。還有王鳳山,即後來馬三立的搭檔。這哥兒四個從唱蓮花落開始,走上了相聲表演的道路。

王長友最初是跟劉德志學的活兒。劉德志是相聲界繼“窮不怕”朱紹文之後,第三代“德”字輩的“八德”之一。當時已經在京城小有名氣。“八德”的另7位是王德龍、李德、盧德俊、馬德祿、周德山、焦德海、李德祥。現在說相聲的幾乎都是他們的傳人。王長友的記性好。過去學相聲全憑記性。師父怕徒弟把玩藝兒都學走,往往留一手。相聲界有“寧贈一錠金,不授一句春”的老話。春,即是相聲的活兒,也就是段子。劉德志好抽兩口兒,王長友為了跟他學活兒,臨去他家往往要偷著買倆煙泡,拎包茶葉,把先生哄樂了,他才掏活。就這麼樣,他從劉先生那兒躉了上百個段子。原本劉德志要收他為徒,可是王長友覺得他輩分高,後來拜的趙藹如。趙藹如是盧德俊的徒弟,成名較早,有小齡童的雅號,在相聲界也有一定的聲望。從15歲跟劉德志學相聲,到19歲拜趙藹如為師,加上後來他自己的勤學苦練,王長友與劉德志、於俊波、郭啟儒在天橋“正地”(相聲場子)撂地時,肚子裡已有200多段活兒了。到晚年,他會的對口相聲有300多段,單口有100多段。老北京說相聲的都知道京城有倆“相聲倉庫”的綽號,一個是王長友,另一個是劉寶瑞。王長友甭管是臺上還是臺下,都是一副儒雅的做派。言談舉止透著一種文氣,用惠麟的話說,這得益於他養蛐蛐。

侯寶林送罐掏段子

在老北京,養蛐蛐鬥蛐蛐屬文雅之事。王長友覺得過去說相聲的常被人視為靠耍嘴皮子練貧嘴吃飯的人,所以他玩蛐蛐的初衷是想多跟有文化的人接觸。事實上,他從中既得到了樂趣,也玩出了文化和品位。相聲界玩蛐蛐玩出名堂的,王長友是獨一號。怎麼喜歡上蛐蛐呢?他是南城的“根兒”,住家在窯臺,離陶然亭很近。在早,陶然亭不是公園。這裡是一片大葦塘,雜草叢生,蛐蛐不少。王長友五六歲便開始在陶然亭逮蛐蛐。後來,他玩蛐蛐主要是自己逮,很少買別人逮的。60多歲了,他還騎著自行車到蘇家坨去逮蛐蛐呢。他養蛐蛐最拿手。一般蛐蛐分前秋、中秋和後秋,什麼時候的蟲兒喂什麼吃的,罐裡的溼度和溫度如何,怎麼換氣,怎麼過凌子,他都有自己的一套養法。他把蛐蛐叫“三反蟲”,敢情蛐蛐跟通常的昆蟲反著來。一般昆蟲是雄性的有戰鬥力,蛐蛐正相反,相鬥的都是雌性。雄性的蟲兒叫三尾(音:yǐ)大扎槍,沒有戰鬥力,卻能扎仔。蛐蛐交配也叫過凌子,因雌性蛐蛐交配完,兩尾中間有個小白珠,像冰凌,故有此稱。雌在上雄在下,要想讓雌性蛐蛐衝鋒陷陣,在鬥蛐蛐之前,必須得讓它過透了凌子。王長友在這方面有自己的絕活兒。他跟京城玩蟲名家“金針李”是老朋友,當年,他在鮮魚口裡的迎春茶社說相聲,下了場,甭管多晚,得奔西河沿“金針李”家,切磋蟲藝。

1953年,王長友跟師世源(師勝傑的父親)在哈爾濱和瀋陽演出,在東北打出了知名度。後來東北的一家曲藝團到北京曲藝團“挖”王長友,答應讓他過去當團長。王長友笑著問,你們那兒有蛐蛐嗎?人家說,東北天冷,有蛐蛐也活不了幾天。王長友一聽這個,笑道,沒蛐蛐,我過去幹嗎?

說相聲的都知道王長友肚裡的活兒多,想讓他往外掏活兒,最好的主意是送他倆蛐蛐。侯寶林比王長友小五歲,見了面叫他師哥。當年他倆一塊在故宮午門前頭撂過地。有一年,侯先生得知王長友從南方得來一段諷刺軍閥的相聲《白逼宮》,碰巧他在一個廢品收購站發現了兩個趙子玉的蛐蛐罐,把它買了回來。正趕上王長友的徒孫李金斗到侯先生那兒聽課。他對金斗說,我這兒有倆好玩藝兒,讓你師爺來拿吧。金斗一看是蛐蛐罐,樂了。他知道師爺最好這個。趕緊去找王長友。王先生一聽是趙子玉的罐,馬上奔了侯家。王長友當然不會白要侯先生的罐。不但把《白逼宮》說給他,而且還親自下廚。炒了四樣他的拿手菜:“燒海參”、“獨麵筋”、“米粉肉”、“蝦段”。

“相不遊街”和追一句話

王長友說了一輩子相聲,玩了一輩子蛐蛐,但從沒賭過。他從玩上陶冶了性情,提高了生活品位。一般說相聲的不但在臺上幽默,而且在生活中也常開個哏砸個卦什麼的。透著那麼風趣。比如馬三立先生,平時說話就很幽默。老相聲演員趙佩茹說活兒不怯場,什麼場面都能對付,素有趙大膽的雅稱。他去世後,舉行遺體告別,馬三立先生走到他的遺體前,悄聲說了一句檻兒:“佩茹,這會兒你才知道頂瓜(害怕)呀!”一句話說得人們抹去了心頭的悲痛。相聲表演藝術家們的遺體告別都跟常人不一樣。但是王長友卻是另一種風度。他常說這句話:相不遊街。也就是您是幹什麼的,走在街上不能帶出相兒,讓人看出來。說相聲本身是搞幽默逗人笑的,在生活中,卻不能讓人覺得你貧嘴鴰舌。比如有的北京人聽別人說什麼事說對了路,常愛一咧嘴:!王先生最煩這個,他認為這個“”,應該用在舞臺上。在生活中用,則顯得貧氣。他對徒弟和兒女們是“臺上一齣戲,臺下乏規矩”。所以,他平時顯得挺文靜,甚至有點兒古板,但一上了臺就不是他了。侯寶林說他像老夫子,李金斗說他像教授。通常相聲演員出了名,觀眾往往根據他的特點起個外號。如郭啟儒胖,外號叫“土豆”,侯寶林偏瘦,當年外號叫“么雞”,馬三立先生外號叫“牙籤”,孫寶才外號“大狗熊”,常寶昆外號“小蘑菇”。王長友從十幾歲就撂地賣藝,卻非常遺憾,到死也沒落個外號。

王長友在帶徒授藝上確有教授風度,對相聲藝術,可以說一絲不苟,有時甚至到了咬文嚼字的地步。“二常”(常寶華、常貴田)表演過有名的相聲段子《帽子工廠》。最後兩句是:甲:我們給她戴了一頂帽子,不大不小正合適。乙:什麼帽子?甲:資產階級野心家。王長友聽了,反覆推敲,覺得這兩句臺詞在邏輯上有毛病,應改成:後來她自己戴了一頂帽子。就更貼切了。王先生讓人把話帶給“二常”。“二常”跟王先生是老朋友。對他改的這句臺詞非常敬佩。李金斗跟師爺王長友“吃小灶”,有一天,王先生給他說傳統段子《牛頭教》,講解一遍後,讓金斗回家複習。金斗剛進家門,王先生騎自行車追過來了。看他呼哧帶喘地上了樓,金斗以為出了什麼大事。王先生說,事兒可不小,我剛才給你說的那個段子,你走了以後,我又從頭默唸了一遍,發現丟了一句話。忘了一句話,老爺子竟大老遠的騎車追了過來。可見他對相聲藝術是多麼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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