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你看到的所有網絡動畫片開頭，可能都會是上面那樣。正版引進動畫頭頂上懸了好久的鍘刀，終於將要落下了。
文／Bobe Lennon
昨天晚上，國家廣電總局發佈了關於《境外視聽節目引進、傳播管理規定（徵求意見稿）》。
意見稿中指出：
- 廣播電視播出機構各頻道每天播出的境外電影、電視劇、動畫片、紀錄片和其他境外電視節目，不得超過當天該類別節目總播出時間的30%；
- 網絡視聽節目服務單位可供播出的境外電影、電視劇、動畫片、紀錄片和其他境外電視節目，不得超過該類別可供播出節目總量的30%；
- 未經國務院廣播電視主管部門批准，廣播電視播出機構不得在19∶00—22∶00播出境外視聽節目；
- 國務院廣播電視主管部門建立並定期更新統一的用於信息網絡傳播的境外視聽節目播出目錄，向社會公佈，未列入目錄的境外視聽節目不得在信息網絡傳播；
- 引進境外視聽節目，不得含有侵害未成年人合法權益或者損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內容；
- 不得引進、傳播從事損害中國國家尊嚴、榮譽和利益，危害社會穩定，傷害民族感情等活動的境外組織參與制作或有上述行為的個人參加的節目。
《徵求意見稿》一經媒體報道，立刻掀起了軒然大波，甚至許多歐美、日本真人影視劇的粉絲也都在紛紛討論。
誠然，這次《徵求意見稿》如果正式實施的話，將會是史上最嚴格的一次「限外令」。
但實際上，《徵求意見稿》中的大多數條款都在廣電之前的文件中已經陸續實施，本次更多隻是將其彙總和升級。其中一部分升級的條款一旦實施，受其影響最深的，是境外正版動畫的引進，尤其是兒童動畫。
「限外令」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有些吃瓜群眾可能第一次聽說限外令，所以特別恐慌。但其實早在1994年2月3日，廣播電影電視部（廣電總局前身）就發佈了第一版「限外令」——《關於引進、播出境外電視節目的管理規定》（廣播電影電視部令第10號）。
當時的限外令中規定：各電視臺每天所播出的每套節目中，境外電視劇不得超過電視劇總播出時間的25％，其中黃金時間（18時至22時）不得超過15％。
有些80、90後的朋友可能還有些印象，當時電視臺上放國外動畫大多集中在下午5點-6點的時間段，小學放學回家剛好能趕上。因為每天可播出的境外電視劇只能有半小時長，如果是6點以後黃金時間放動畫，就等於佔用了當天的境外電視劇份額。
「限外令」第一次升級，是廣電總局2004年9月23日頒佈的《境外電視節目引進、播出管理規定》（廣電總局令第42號），這裡我們叫它為第二版「限外令」。其中規定：
電視臺播出境外影視劇，應在片頭標明發行許可證編號。各電視頻道每天播出的境外影視劇，不得超過該頻道當天影視劇總播出時間的25％；未經廣電總局批准，不得在黃金時段（19∶00—22∶00）播出境外影視劇。
隨後，2006年《廣電總局關於進一步規範電視動畫片播出管理的通知》則規定：全國各級電視臺所有頻道在每天17：00—20：00之間，均不得播出境外動畫片和介紹境外動畫片的資訊節目或展示境外動畫片的欄目。
所以，自從2006年之後，我們很少看到當年電視機上活躍的日本、歐美動畫了，所有電視臺在黃金時段只能播出國產動畫片。《喜羊羊與灰太狼》因此迎來了它的黃金時代。
廣電總局令第42號「限外令」也是至今為止在境外影視劇引進和播出管理中的主體規定，但由於起草時間是2004年，當時並未考慮到網絡影視劇。於是在網絡影視劇興起之後，廣電總局靠一系列下發的通知對第二版「限外令」進行了補充。
2012年2月9日，《廣電總局關於進一步加強和改進境外影視劇引進和播出管理的通知 》（廣發[2012]9號）主要內容是給第二版「限外令」打補丁，包括加強對境外影視劇引進立項和審批管理、加強引進劇播出管理、對劇續約後的再次發行進行審批管理等。
但當時對於網絡境外影視劇並沒有太多規定，所以視頻門戶網站可以大量採購歐美日韓的網劇，紛紛各立山頭、開啟版權爭奪時代。
這種狀況被新廣電總局於2014年9月2日下發的新通知所改變：
《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關於進一步落實網上境外影視劇管理有關規定的通知》（新廣電發[2014]204號 ），開始對2015年1月1日後所有新上線播出的網上境外影視劇進行管理。其中規定，
- 單個網站年度引進播出境外影視劇的總量，不得超過該網站上一年度購買播出國產影視劇總量的30%。
- 網上播出的境外電影、電視劇，應依法取得新聞出版廣電部門頒發的《電影片公映許可證》或《電視劇發行許可證》等批准文件，並取得著作權人授予的信息網絡傳播權。未取得《電影片公映許可證》或《電視劇發行許可證》的境外影視劇一律不得上網播放。
- 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於每年2月20日前，將各網站申報的符合總體規劃要求的擬引進境外影視劇相關信息，在“網上境外影視劇引進信息統一登記平臺”上發佈，供相關網站查詢。網站在播出境外影視劇時，應在節目片頭註明登記序列號。各網站不得播放未在平臺上登記和公告的境外影視劇。
新廣電發[2014]204號，可以說是給第二版「限外令」打的又一個大補丁（或者可以相當於DLC）。在境外影視劇引進和管理上，廣電總局整體上依然沿用的是第二版「限外令」，只是補丁越打越多。
而如今的《境外視聽節目引進、傳播管理規定（徵求意見稿）》其實就是第三版「限外令」，其中大部分內容都已經在第二版「限外令」的眾多補丁中出現並實施，包括電視臺播出境外影視劇不超過當天30%時間、不能在黃金時段播出境外影視劇，等等。
所以這次廣電要做的，主要是不想再打補丁了，於是把之前的規定和通知做了一次彙總。
新的「限外令」對誰影響最大？
雖然第三版「限外令」大部分內容其實都已經在實施，但確實也有一部分是改動或者升級過的。
最主要的變化，是網絡引進動畫片可能也需要「先審後播」並要求《電視劇(動畫片)發行許可證》了。
經歷過2014年新廣電發[2014]204號的朋友們可能還記得，這道通知一下，與國外觀眾同步追看最新境外電視劇就變成了泡影。
當年在大版權時代，以美劇為主要陣地的搜狐視頻是最大的受害者。由於新廣電發[2014]204號，網絡境外電視劇也和電視臺一樣，需要「先審後播」，通過審核的節目須報所在地省級廣電影視行政部門備案，獲取《電視劇發行許可證》後才能在網上順利播出。
而美劇大多是邊拍邊播出的模式，無法提前給到大量劇集送審。因此通知一下發，《生活大爆炸》和《傲骨賢妻》 等多部美劇就紛紛下架，下架頁面上顯示著「因為政策原因無法提供觀看」。
如今，搜狐上的美劇頻道已經不再有當年火熱的氣氛了。這些真人影視劇集都需要等一季完結之後，才由國內視頻網站送審，通過之後才能引進，而此時往往已經比國外慢了一年之久。
以目前搜狐上的
《初代吸血鬼》為例，雖然網站上顯示每週更新連載第4季，但實際上該劇在美國連第5季都已經播完。
那為什麼當時真人影視劇都受影響，而動畫卻能繼續同步引進呢？
這或許是源自於新廣電發[2014]204號中一處語焉不詳的部分，給了海外動畫同步引進的可能性。通知原文中指出：「網上播出的境外電影、電視劇，應依法取得新聞出版廣電部門頒發的《電影片公映許可證》或《電視劇發行許可證》等批准文件，並取得著作權人授予的信息網絡傳播權。」
問題在於，沒有提到「動畫片」。
原則上，動畫片肯定要麼是電影，要麼是電視劇呀？但是實際觀察廣電的文件可以看到，廣電一般會將動畫片與電影、電視劇並列，作為單獨的一個分類，如《互聯網視聽節目服務業務分類目錄》中寫的是「電影、電視劇、動畫片類視聽節目」。
所以實際上，同步引進海外動畫一直是打的是規定不詳的擦邊球，但現在，這個擦邊球很有可能無法再打不下去——因為這一次的《徵求意見稿》，開頭就已經寫得非常明確了：
引進用於廣播電視播出機構和網絡視聽節目服務單位傳播的下列境外視聽節目，適用本規定：
（一）境外電影、電視劇、動畫片、紀錄片；
（二）教育、科技、文化、綜藝、體育等其他境外視聽節目。
這對境外動畫片帶來的影響是，對於採用的是「邊播邊做」模式的動畫劇集，如大部分日本動畫片，那麼國內可能就無法再同步追番，只能等完結後，進行「先審後播」。
不過對於採用「做完再播」的動畫劇集，如Netflix投拍的一些美日動畫片《惡魔人》之類，就不用擔心無法同步收看到——但是要提前2-3個月給到審核。
另外，大家未來可能也會在這些海外引進動畫的片頭裡，看到和美劇一樣的登記號和發行許可證號了，像這樣——
另外一點，是大家都比較關注的30%境外影視劇的配額問題。
但其實我覺得，這個問題倒是比較容易繞過，而且本次第三版「限外令」《徵求意見稿》或許比之前的規定反而要好一些。
前面有說到，在之前新廣電發[2014]204號中，其實就已經有這個規定：單個網站年度引進播出境外影視劇的總量，不得超過該網站上一年度購買播出國產影視劇總量的30%。
而這次《徵求意見稿》中的表述則是這樣：網絡視聽節目服務單位可供播出的境外電影、電視劇、動畫片、紀錄片和其他境外電視節目，不得超過該類別可供播出節目總量的30%。
注意這個表述上的差別：在此之前，網站是每一年購買的境外影視總量不超過國產影視劇總量30%，即每年境外影視佔比最多23%（30/130）；而現在的《徵求意見稿》，是
境外影視總佔比最多30%。所以實際上，境外影視最多佔比從23%提升到了30%，同時取消了每年的限制，只要總量不超過，相當於可操作的餘地被加大了。
為什麼總佔比最多30%其實更好操作？
因為實際上，網絡二次元社群關注的日本、歐美動畫大多以面向青年觀眾為主，集數、時長並不會太高；而兒童動畫才是真正需要走量的，往往集數長達上百集，甚至上千集。
簡單做個算數吧。視頻網站上提供一部3000集的國產動畫《藍貓淘氣三千問》，就足夠撐住引進一整個季度日本動畫新番的基本盤，還綽綽有餘。
所以30%境外影視劇的配額問題，按當前《徵求意見稿》中表述的話，其實並不會對境外青年向動畫片在配額上造成非常大的影響。
配額真正影響的，是來自境外，同樣是長達數百集的兒童動畫，例如《小豬佩奇》、《托馬斯小火車》等等。
這或許才是第三部「限外令」中，打算用配額最大限制的類型。
我們應該怎麼做？
我其實非常反對「先審後播」的制度。但實際上，境外真人影視劇早已開始實施的規定，動畫原本就只是靠著擦邊球勉強逃過一劫，這懸在頭頂上的一刀，可能遲早是要落下來的。
當年第一版「限外令」的時候，就沒人知道這回事兒；第二版「限外令」，也還是沒什麼人在關注。等到第三版「限外令」來了，大家開始慌了，但是也有些太晚了。
不過英語里老話說的好，遲到總比不到好。
公眾開始有意識地關注公共政策，表達自己的聲音，才有可能爭取到更美好的未來。
所以如果大家對第三版「限外令」有反對的意見，可以趁目前該《徵求意見稿》還處於向社會公開徵求意見的時期，勇敢提出自己的聲音：
根據《規章制定程序條例》的相關規定，現向社會公開徵求意見。公眾可以通過以下途徑和方式提出意見：
1.登陸中國政府法制信息網（網址：http://www.chinalaw.gov.cn）,進入首頁主菜單的“立法意見徵集”欄目提出意見。
2.通過信函將意見郵寄至：北京市西城區復興門外大街2號國家廣播電視總局政策法規司，郵政編碼：100866。
3.通過傳真將意見發送至010-86093288。
意見反饋截止時間為2018年10月19日。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與「動畫學術趴」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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