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挺要強的，雖然那幾天一直躺著，解小手都在床上，但解大手時必須得兩個人架著去洗手間，除此之外就一直臥床。吃飯也是有人放在旁邊，她在床上吃，當時她根本起不來，也翻不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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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淑賢接受探視中。受訪者供圖
新京報記者 李驍晉 編輯 潘佳錕 蘇曉明 校對 郭利琴
獄中84歲的李淑賢兩次腰椎骨折，家屬以“生活不能自理”為由申請保外就醫，但被獄方拒絕。
李淑賢是河北灤平縣農民，因尋釁滋事罪獲刑兩年半，被關押在河北省女子監獄，刑期至2019年3月21日。
“去年母親腰椎骨骨折，躺在床上不能動。今年監獄又打來電話，說母親再次骨折，急需吸管、溼巾、一次性手套、便椅等。”李淑賢的女兒關桂俠告訴新京報記者，自己詢問能否申請保外就醫，對方以母親暫時沒有生命危險為由拒絕。
河北省監獄管理局8月13日通報稱，李淑賢經診斷為自發性腰椎壓縮性骨折、腰椎退變、左髖關節退行性病變，遵醫囑服藥治療、臥床靜養。其實際狀況未達到嚴重疾病範圍，也不符合“生活不能自理”規定，不具備保外就醫條件。
因尋釁滋事 八旬老人獲刑
李淑賢入獄時，已是82歲。
根據河北省承德市中院終審刑事裁定書顯示，2014年至2016年7月，李淑賢因樹木被修路損壞未得到補償，為發洩情緒無事生非，多次到非信訪場所拋撒上訪材料，破壞公共場所秩序，構成尋釁滋事罪。因其犯罪時已滿75週歲且當庭自願認罪，判決其兩年六個月刑期。
和李淑賢一起以尋釁滋事罪獲刑的，還有她的三女兒關桂香，刑期為三年六個月。此前兩年，四女兒關桂俠也因同一罪名獲刑三年。3人均被關押在河北省女子監獄。
2017年5月，李淑賢腰椎骨骨折。關桂俠說，自己6月份得知此事，當晚被帶著去見母親時，看到她仍躺在床上起不來。“翻身都要人幫忙，走路也得人攙扶。但母親很要強，堅持不在床上解大便，被人架著解手，其餘時間都在躺著。”
2017年11月3日，關桂俠刑滿釋放，此後多次探監。關桂俠回憶，母親稱每次都是用平板車推出來，再被攙上樓見面。今年6月探望時，母親稱被人用輪椅推出。“母親哭著說，不要再等她出獄了，讓我結婚”。
▲今年六月，家人與李淑賢會見時。受訪者供圖
今年7月20日，關桂俠接到監獄打來的電話，說是母親再次腰椎骨折。“我問母親情況，獄方說是不能動了。我就問能不能保外就醫，對方說母親是尋釁滋事，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不能保外就醫。”
監獄稱不符合“生活不能自理”規定
對於“八旬病嫗不能保外就醫”的質疑，河北省監獄管理局通報稱，李淑賢2016年11月18日因尋釁滋事罪被判處兩年六個月，刑期至2019年3月21日（其中被指定監視居住114天，折抵刑期57天）。2016年12月16日被送押河北省女子監獄服刑。
河北省監獄管理局通報顯示，2017年5月23日，李淑賢自述腰疼，經監獄醫院診斷為自發性第十二胸椎壓縮性骨折、腰椎退行性病變，治療三個月後，病情好轉。
2018年7月18日，李淑賢又述腰疼，經監獄醫院問診，自述能吃飯、翻身、穿衣洗漱、大小便，觀察其能夠自主行動；經CR檢查，診斷為自發性第一腰椎壓縮性骨折、腰椎退變、左髖關節退行性病變，遵醫囑服藥治療、臥床靜養。
根據《暫予監外執行規定》，李淑賢實際狀況尚未達到保外就醫嚴重疾病範圍規定的標準，也不符合第三十三條“生活不能自理”的規定，不具備保外就醫條件。
河北省監獄管理局通報稱，保外就醫屬於暫予監外執行的一種情形，有嚴格的法定條件和程序。辦理保外就醫，除了病情必須符合法定範圍，還需要經過保證人資格審查，監獄內部逐級評議、評審、公示，檢察機關法律監督，省監獄管理局審核決定等環節。
▲李淑賢家人為其提交的保外就醫申請書。受訪者供圖
追問1
老人的生活能否自理？
李淑賢家屬提供的《保外就醫申請書》顯示，其年邁體衰多病，患有高血壓、心臟病、胃病等多種疾病，且在服刑期間腰椎骨骨折，生活不能自理靠人照顧。
昨日，新京報記者致電河北省監獄管理局，一名龐姓工作人員表示，經向監獄和相關部門證實，李淑賢目前的確可以自理。
根據《暫予監外執行規定》第33條，罪犯因患病、身體殘疾或年老體弱，日常生活行為需要他人協助，“進食、翻身、大小便、穿衣洗漱、自主行動等五項日常生活行為中，有三項需要他人協助才能完成，且經過六個月以上治療、護理和觀察，自理能力不能恢復的，可以認定為生活不能自理。”
此外，“六十五週歲以上的罪犯，上述五項日常生活行為有一項需要他人協助才能完成，即可視為生活不能自理。”對此，上述工作人員表示，規定提到的五項內容中，李淑賢都可以達到。
北京星權律師事務所李楠律師表示，84歲的李淑賢兩次腰椎骨骨折，身體出現疾病，生活的確不便。她表示，“生活自理”這一概念範圍較廣，標準也有很大的主觀性，各監獄有自由裁定的權力，且不同的監獄處理方式也不太一樣。
追問2
是否符合保外就醫條件？
李淑賢家屬在申請書中提到，李淑賢年邁體衰且患病，已失去危害社會的可能等，因此申請保外就醫。
律師李楠介紹，根據《刑事訴訟法》和《罪犯保外就醫執行辦法》相關規定，年老多病、生活難以自理、沒有社會危害性的服刑人員，可以申請保外就醫。從目前報道來看，李淑賢是符合申請條件的。
河北省監獄管理局上述工作人員表示，李淑賢年事已高，監獄在對其生活起居上，會給予陪護等人道主義救助，“保外就醫有明確的法律規定，如果不具備條件，監獄為其辦理也是違法的。”
對此，律師李楠稱，法理不外乎人情，李淑賢雖然被定罪，但也應綜合其他因素，考慮實際情況，可以適當放寬標準，進行更為人道的處理。
對話
“兩次申請保外就醫都被拒絕了”
昨日，李淑賢的女兒關桂俠告訴新京報記者，母親腰椎骨折後一度臥床起不來，上廁所都需要人攙扶。自己兩次為其申請保外就醫，都被拒絕了。
新京報：你母親骨折後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情況？
關桂俠：去年6月，母親骨折十幾天後，我聽說後就去看她。母親說，剛開始鑽心地疼，後來強點兒，不那麼疼了。
她那幾天一直躺著，解小手都在床上，但解大手時必須得兩個人架著去洗手間，除此之外就一直臥床。當時她根本起不來，也翻不了身。
老人直到第三個月才有好轉，能下床，但必須得有人扶著，拽著床沿輕輕地挪，也就能走幾步。
新京報：什麼時候為母親申請的保外就醫？
關桂俠：我出獄後就開始寫保外就醫申請。去年12月份的接見日，當時剛好也是監獄裡領導的接見日。在大廳裡面有好幾個領導，我就把保外就醫的申請書遞給他們，那個監區長說母親不符合條件，就沒有接（申請書）。
新京報：後來見你母親時的狀態怎麼樣？
關桂俠：她說想家，自己在監獄裡面什麼都好，不讓我們擔心。
今年6月份再次見面時，感覺就不太一樣了，一看到我就哭，臉色也比較差，感覺狀態不是很好。母親說是被人用輪椅推過來，再扶上樓的。以前我跟她說自己處了個對象，等她出來了能看看，她這次就催我結婚，別等她了。
新京報：之後您再次為母親申請保外就醫？
關桂俠：7月20日，監獄打來電話說母親再次腰椎骨折，不能動了。讓我準備吸管、溼巾、一次性手套、便椅。我非常著急，就問母親都不能動了，能不能辦保外就醫？對方直接說母親是尋釁滋事罪，且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不能辦。
新京報：入監獄前您母親身體情況如何？
關桂俠：她是農民，原來一直種地，此前身體非常好，完全可以自理，八十歲時還能坐車到秦皇島遊玩。之後因為高血壓、心臟病等，在北京住了兩個多月院，恢復得也挺好。我們兄妹共7個，有個哥哥身體殘疾，也一直是母親在照顧。
▲2014年，李淑賢與家人在秦皇島遊玩。受訪者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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