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江湖（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近代史的黑幫，一開始也並非盡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歷史上這些江湖幫派的存在，更多的是弱者的抱團取暖。一水之隔的東方之珠，黑道江湖可以追本溯源到明末清初的天地會，隨著時代大潮的裹挾，黑白之間的界限逐漸模糊，人性開始在慾望中掙扎。“開片”成為家常便飯，狹長窄巷內獨行，頻繁回首成為不被“開瓢”的最好策略。但是地下江湖一樣存在秩序，爬到金字塔頂峰的話事人可以發號施令，不僅外表光鮮，而且威風八面，但是背後的滄桑與風險，只有當事人自身才能體會。近代史上曾經風頭無匹的“五虎十傑”，結果大多是非死即傷，其後慘淡退場。江湖如夢，人生如戲，當兩位曾經可以無風起浪的黑道大佬也開始浪子回頭，一些江湖人開始明白，傳統幫派早已謝幕。
但是，這兩位黑道的大佬的生死浮沉也有很多交集，陳慎芝與潘志勇兩人也註定有解不開的江湖羈絆。潘志勇如今已逝，陳慎芝是八位抬欞人之一，其餘諸位的選擇標準是交情與江湖地位。當時澳門黑道大姐司徒玉蓮不停地戴上又取下墨鏡，目的只有一個，不讓江湖上的同行看見她流淚。葵佬哥作為潘志勇的第二代門生，當日帶著兩百多名小弟作為黑衣知賓，工作量很大，僅上千個花牌，就要按照江湖地位與交情遠近擺放妥當，三四千人的來客，每一個都要關照到位。按照江湖規矩“不能給來客開條件”。陳慎芝印象最深的似乎不是潘志勇曾入股亞洲最火爆的迪斯科之一，而是在某個地方親眼看著自己的小弟被砍死。跟一群小巴車司機打牌，他曾笑著告訴訪者：“自己是故意輸錢。”
其後，三隻白色孝獅也代表了潘志勇的江湖地位，洪拳宗師劉家良過世時也是三隻白獅。但是潘志勇生前也曾坦言，洪門結義留關張，義兄拿單我拿雙，有好多關於江湖道義的規矩，已經沒人懂了，也沒有人願意繼續遵循，傳統幫派的那份操守，已經殘渣無幾。陳慎芝知道自己這位老夥計的想法，他也曾在通電話時泣不成聲，潘志勇曾告訴他黑道上的江湖人很難變白，即便已經是搖身一變為十大傑出青年的陳慎芝也是如此，潘志勇的意思是就像“一張白紙沾了墨水，洗了也就爛了。”陳慎芝如今是江湖幫派問題的拆彈專家，當年卻是砍人不眨眼的“慈雲山十三太保”之首，而潘志勇當年更是因為血戰沒有幫派願意招惹的“大圈仔”而一戰成名。
最終，陳慎芝說混江湖最厲害的武器是光陰，當年出門帶刀的人，最後都是要帶著柺杖。潘志勇生前除了留下兇狠好鬥以及講義氣的花名“鬍鬚勇”，沒人會在意曾經他的理想是“做個好人”，還有就是終歸還是敗給了江湖。有血有肉的江湖人，面對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想要獨善其身太難。他與陳慎芝的生死浮沉，是近代史上黑道江湖的縮影，也是每個江湖人都必須面對的宿命選擇，曾擔任和勝和坐館的郭永鴻，在參加儀式時曾被人指著大罵：“你扮紳士啊。”一句戲言也成為所有江湖人必須面對的荒誕，註定成為歷史的那段沒名沒姓的年頭，不過是傳統幫派早已謝幕，青山不改而又綠水長流的只剩下愧怍與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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