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不散的，才是真朋友
第一個朋友是羅英。
在我的生命，羅英是不可或缺的存在。雖然在某些方面裡，我個人的情感佔了大多數。她是我第一個真正意義山的朋友。與她相識在2007年的秋天，那時的黃昏還沒有變色。她是一個皮膚黝黑的姑娘，從頭至腳，都是一片黑色，扎著羊角辮，露出一口白牙，帶有濃重鄉音的她，不愛說話，喜歡背對著人。
我和她結緣是因為我倆都愛吃學校食堂裡炸的香辣火腿腸。我們常會因為貪吃香辣火腿腸而錯過學校的熱水供應時間。為此我倆常一同去一樓提熱水至五樓宿舍洗澡，宿舍只有一個洗手間。我背對著羅英洗，只能聽見一陣陣嘩嘩聲，從身子上滑過。日復一日，我們始終如此。有一天，羅英問我為何總是背對著她？我答：背對著的，都是自己不願意別人知道的。羅英說：“那我們面對著吧。”第一次我那麼想笑，我們敞開胸懷，只為放肆一笑。
我是一個不會照顧自己的人，頭髮都不會理順。羅英每天清晨，便會幫我把捋頭髮，青絲往下滑，我能感覺到穿過我的頭髮她的手心溫度。我想如果沒有她的話，我生活一定很糟糕。
我們的友誼，一直持續到了高中。高中的時候，我們不同班，感情仍舊。
我第一次和她吵架，是高二結束後的暑假。我見她幾日不曾來上課，便問她們班同學，沒有人告訴我答案。我撥打她的電話，也是無人接聽。
那個時候，我整個人慌了。明明說好的兩個人，一起努力朝著大學奔跑，突然一個人就掉了隊。週末的時候，我跑在她家樓下大聲呼喚她的名字。當頭的太陽，將我幹烤，我忘了灼熱，也忘了疲憊。我希望她在家，能夠回應我。
一扇門打開了，探出一個小腦袋來。
“羅英，你在家啊。”我喊道。
“嗯，你上來吧。”羅英說道。
“你為什麼不去上課？”我像是在質問她，實質上質問她。
“我不讀了。”她推開門，一屁股坐在床上，周邊還有一地的書。
“你說什麼？我們一起約定考大學，要努力改變自己的，你怎麼能輕易說出那句話呢？”我看著她，直搖頭，我不敢相信她會那麼說。
“我決定不讀了。”她背對著我。
“羅英，你看著我。你在努力一次，好不好，我們馬上就高三了。”我轉向她。
她別過臉去。她的爸爸媽媽應聲過來。
“叔叔，阿姨，你們勸勸羅英去讀書好不好？你們讓她去讀書好不好？”我對著她們說，聲音都快要顫抖起來了。
“她自己不起讀，我有什麼辦法。”阿姨擺了擺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阿姨，馬上高三了，努力一點就可以上大學了。你讓她去讀書好嗎？”我差點跪在地上求她。
早年間，我去過羅英家一次，是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周圍都是紅磚砌成的房子，只有羅英家是黃泥土的房子，那斜斜的茅草成了屋頂。那時我去的時候，正值陽光明媚的天氣。我一抬頭，看見陽光星子斜落在我的身上。
那時，我終於能夠明白為何羅英那麼黑了。她生活在太陽下，無時不刻受著陽光的淋浴。
“那個小英啊，你自己說說你為什麼不讀書吧。”羅英的父親說話了。羅英的父親，背有些佝僂，身體總是一顫一顫的，像是空中正在掉線的風箏。
我停在那裡。我停在的是羅英家租的房子裡。她們家租在頂樓，熱風積聚在屋內。我卻感到四處寒冷。羅英的媽媽為了羅英哥哥的高考，特意租了房子在縣城陪考。如今她哥哥已經結束高考了，自然便是要撤走了。
那天我不知道怎麼從她家走出來的。
我知道對她大吼大叫，大聲地責罵，大聲地說話。我從來沒有那樣無禮過，也從沒有那樣無奈過。
那年，我上高三了。她外出打工了，我不知道她的訊息，我甚至是不願意她的訊息。即使在內心深處，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高考結束後，我走出考場。我驚呆了，她站在那兒，看著我。她伸出雙臂擁抱著我，那時，所有的怨恨，所有不能理解，都釋懷了。
“經年，謝謝你替我完成了高考的使命。”她像是有感而發。
“我不能原諒你，做了逃兵。”我故作生氣。
“經年，你會明白的。”她咬住下嘴唇。
“好了。”
“你會原諒我嗎？”她問。
“會的，吵不散的，才是真朋友。”我說。
我一直都明白她為何輟學，在那個關鍵的時刻。我無力的是我無法改變什麼，這是我單方面的熱情。我和羅英的友誼一直在延續，而那以後，我們再也沒有吵過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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