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8 那年,我考上了隴西師範

蘇延清,中學高級教師,學科網學易書城獨家簽約作者,甘肅省骨幹教師,甘肅省雜文學會會員,定西市政協文史資料研究員,定西市教科所兼職教研員。多篇散文、雜談、小小說散見於省內外報刊。參與了30多部地理教學資料的編寫工作,擔任主編和副主編,被多家報刊雜誌聘為特約撰稿人。曾出版文學作品集《深吻黃土地》(電子版)

那年,我考上了隴西師範


那年,我考上了隴西師範

時光如白駒過隙,記憶彷彿就在昨日。

那年,我考上了隴西師範


記得那是初二第一學期的一節語文課上,班主任李老師語重心長地說,“你們現在好好學習,初中畢業考個師範,有機會來咱們這裡當個老師有多好……”週末回家,我把報考師範的想法告訴了父親,父親臉上掛上了少有的微笑,只說了一句,“怕咱祖上沒積哈那麼好的德呢!”

自那以後,考入師範就讀,當一名老師,成了我奮鬥的目標。

那年,我考上了隴西師範


初三中考時我順利地通過預選,最終以449.5分的中考成績(語、數、政治、理化合卷總分共500分)被隴西師範學校錄取,那時候,考上師範就意味著有份“鐵飯碗”。我成了村子裡第一個走出的師範生。

記得那是一個細雨綿綿的秋日午後,我沿著泥濘的山路步行二十多里,從鄉上郵遞員手中接過甘肅省隴西師範學校的錄取通知書:“蘇延清同學,你以優異的成績被我校普通師範班錄取…… ”

懷揣著錄取通知書,我一路小跑到家。路上不知摔了多少次跤,但貼在胸部的通知書一點也沒有被淋溼,路上還掏出來不知看了多少遍……

天還沒黑,父親早已放下了手中的農活,點起了他的小柴火爐子熬起了罐罐茶,拿著我的錄取通知書端詳了一遍又一遍。母親把“爛草帽”(白麵油饃饃)放到父親的眼前時,父親一直沒有察覺。目不識丁的母親從父親手中接過錄取通知書,兩眼滿噙激動的淚水,半晌沒有說話。當她正要用粗糙的手撫摸時,父親白著眼責怪母親說:“你的油手把通知書弄髒了,娃娃報不上名咋辦?”母親一陣憨笑,趕緊將通知書交給了我。

“你們一家人昨晚高興著沒睡著麼……”鄰居二嬸的大嗓門和急促的敲門聲把我從夢中驚醒。二嬸和父母親在隔壁屋裡大聲地說笑了一陣,接著母親來敲我的房門:“娃,快點起來,你二嬸要看看你的通知書……”

起床後來到父母房間。二嬸和父母立刻停下了說笑,二嬸拿著通知書既是端詳又是撫摸(其實二嬸也不識一字)。二嬸拉著我的手,從頭到腳仔細地掃了一遍,“二哥,你真有福,這娃從小就聰明……”二嬸又轉身對母親說:“我也沒啥好東西,那幾個雞蛋你煮給娃吃吧。”

記憶中接下來的幾天裡,我家來了很多客人。大隊長(相當於現在村主任)送來一本蓋有大隊印章的精美筆記本……二姐把家裡唯一下蛋的母雞賣後給我買了一套線衣線褲……還有,四姑家表弟用一個暑假採檸條籽攢的錢給我買了一支“英雄”牌鋼筆…… 很快到了開學的日子。當時家裡連三五塊錢也拿不出來,雖說考的是公費師範,外地上學總得準備兩件衣服和被褥之類的生活必需品。一天中午,我趕著羊進圈時,父親瞅著十頭八個半肥不瘦的羊。誰知下午就有了答案,父親決定賣掉幾隻羊,做我上學的盤纏。三兩天,村子裡的麻五用118元的價格收走了父親多年精心飼養的兩隻羯羊。逢集的那天,父親讓大哥帶我去鎮上買了一套新衣服和一雙新鞋,還購了被面、棉絮、白布。母親連夜縫好了一床綠顏色的綢緞被子,高高地架在屋子的一角。

一九八四年八月二十六日早晨,天剛矇矇亮,父親喊我起來準備去車站。我起來後發現,母親和二姐、三姐幾個早已把我的被子捆好了。三姐正一件件往提包裡裝毛巾、牙刷、香皂之類的日用品。母親端來了荷包蛋,我還沒吃完,父親開始催了:“快點吃,遲了怕趕不上火車呢。”一旁的母親白了父親一眼:“別催了,總不能讓娃娃空著肚子坐車去。”“人家通知書上寫的很清楚,不按時報到者,取消入學資格。”父親顯然又開始責怪母親了。大哥把我的被子及提包放到自行車後座上。我懷揣著通知書,走出村子,離開了父母和親人,離開滿載童年夢幻的土房子……

村子離車站有三十里路,我和大哥又說又笑,個把鐘頭就到了。記得當時去隴西的火車票二元四角,我憑通知書買了半價票。祖祖輩輩與泥土打交道的我家,第一次沾上了“公家的光”,少有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那年,我考上了隴西師範


那年,我考上了隴西師範


第一次出遠門,第一次坐火車,看著車窗外一路的風景,不知不覺很快就到了隴西文峰車站。走出站臺我和先前到達車站新生接待點的幾十個人擠在了一輛大卡車裡,不到二十分鐘就到了縣城,先看到了鐘鼓樓,再穿過古色古香建築的隴西東大街,來到具有百年曆史的南安書院---隴西師範學校。

那年,我考上了隴西師範


那時沒有電話可打,寫信成了向父母報平安的唯一方式。一有空就想起父母親,想著家。記得第一次寫信,告訴家人我下火車後被學校的車接到學校。不知是大哥讀信有誤,還是母親故意渲染,“我的娃剛一下火車就被學校小轎車接上了……”後來回家後有鄰居問我,小車坐上舒服不?開始時我心裡還真的責怪過母親不應該給別人說謊,後來一想,我很果斷地說“很舒服!” 現在想來,母親一輩子沒有走出過大山,大半輩子沒見過小車,母親僅以這一細節,精神健朗了多少年。

師範四年,像一幕黑白電影、一本書、一朵雲,鏡頭一搖就過去了,手指一拈就過去了,風一吹就過去了……四年後,我回到了老家,成了一名鄉村教師。

鄉村小學,是種植夢想的沃土。昔日的校園中發生的點點滴滴,常常依稀出現在夢中…… 坐在教室的最前排,《文選與寫作》課上欣賞著武玉鵬精彩的朗讀和娓娓動聽的講解……課後和夥伴們在校園裡追逐嬉鬧……炎熱的中午幾個要好的同伴聚到前院樓前百年柏樹的濃蔭下侃大山……課外活動在閱覽室翻閱著報刊雜誌,在圖書室裡找到了心儀已久的圖書……晚飯後登上操場後面的古城牆,一覽隴西城迷人的夜景,夜幕中凝望“聲聞四達”的鐘鼓樓……凌晨的校園裡傳來為中國女排奪冠而燃放的陣陣鞭炮聲……週末從鐘鼓樓下走過,散步隴西文化廣場,聆聽龍女牧羊的故事;淌著露水悠閒散步在水草茂密的南河灣;佇立仁壽山, 俯視遠山帷帳、渭水環繞的隴西城的繁華;趟過渭河,登上元蒙將領的巍峨巴巴墳,一睹河霧繚繞的渭水的氣勢……一覺醒來,卻是躺在鄉村學校的宿舍裡,窗外已經傳來了孩子們嘰嘰喳喳的吵鬧聲……

那年,我考上了隴西師範


三十年前校園一角

三十年彈指一揮。三十年多年風風雨雨中我留下了諸多的遺憾,當年預選師範沒有考上的幾位同學第一年就考上了重點大學,後來的發展讓人羨慕,有的出國深造,有的成了大學的教授……然而不知不覺中我也收穫著職業的幸福,由當年的一名師範生,通過進修拿到了本科文憑;由一位鄉村教師,通過招考走進了城區學校任教;職稱也晉到了中學高級;全國各地的中學生在課堂上閱讀著我主編的地理教學參考書;教育主管部門也給了我諸多榮譽……俗話說,完美非人生。有了這些,對我來說已經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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