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要窮養，女孩要富養”，這是被大多數中國父母認同的觀點。 廣州主婦趙婷婷就是持這樣觀點的一個母親。從獨生女蔣芸婷呱呱墜地的那一天開始，十餘年來，她在養育女兒方面的花費竟高達60萬元。那麼，如此“重金打造”的女兒是否符合她最初的期許呢？
節衣縮食，富養女兒
2000年12月，女兒蔣芸婷出生後，趙婷婷就計劃好了女兒要富養。女兒吃的奶粉是新西蘭進口的，穿的衣服、玩的玩具也都是國外名牌，動輒大幾百，有的甚至上千元，
有時，丈夫蔣曉軍見妻子過於溺愛女兒，忍不住埋怨她：“小孩子的衣服頂多一年就穿不了，我們又不是什麼有錢人，沒必要買那麼貴的衣服。”趙婷婷據理力爭：“難道你希望女兒穿那些甲醛超標的衣服？”
“你這麼大手大腳花錢，有沒有想過我們有朝一日會失業？”蔣曉軍一氣之下跑到酒吧，直到深夜才回。看著喝得醉醺醺的丈夫，趙婷婷一方面責備，另一方面也體諒他養家的艱難。其實，蔣曉軍與趙婷婷只是企業普通員工，每月收入加起來不過1萬元左右，每月的工資除了生活費和償還房貸，基本全花在女兒身上。為了保證女兒的富足生活，趙婷婷只能儘量壓縮自己和丈夫的開支。
之後一段時間，趙婷婷也想降低女兒的消費標準，嘗試給女兒買回一些普通衣物。沒多久，她看新聞得知普通童裝中居然有30%不合格，當即處理掉給女兒買的“廉價”衣服。為了避免丈夫不滿，她以後在購買品牌衣服時，總是第一時間剪掉價格標籤。
一次，趙婷婷到中華廣場逛街，看到一種從歐洲進口的有機蘋果，售價高達120元一斤。見說明書列明的營養成分明顯高出國產蘋果，趙婷婷當即購買兩斤。晚上蔣曉軍回到家，順手洗了兩個吃。趙婷婷心疼不已，提醒他這些蘋果是專門買給女兒吃的。
“不就是兩個蘋果嗎？你明天再去買幾斤好了。”一開始，蔣曉軍不以為意，可當他得知這些蘋果每個價值幾十元錢後，又驚又氣，恨不得將吃下肚的蘋果吐出來！
“只有現在給女兒最好的，將來她才不會被誘惑，我是在培養她的品位。”趙婷婷說。聽著有些荒唐的理由，蔣曉軍憤怒了：“你這哪裡是培養女兒的品位，分明是培養她拜金！”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誰也不肯相讓。
經過再三考慮，蔣曉軍決定把女兒送到全託幼兒園。在他看來，把女兒送到幼兒園，趙婷婷想富養也不可能。可蔣曉軍哪裡想到，女兒進園的第二天，趙婷婷就花1萬元給女兒買新衣物和玩具送到幼兒園。老師認出蔣芸婷所穿的服裝都是名牌，不禁對她另眼看待。週末，蔣曉軍接女兒回家，蔣芸婷立刻把自己在幼兒園的“受寵”經歷告訴爸爸。
聽到這些話，蔣曉軍非但不高興，反而氣憤地責怪妻子：“你這樣教她拜金、虛榮，總有一天會害了女兒。”趙婷婷極力辯解：“被人羨慕有什麼不好，難道你想讓女兒被其他小朋友看不起嗎？”看著執迷不悟的妻子，蔣曉軍氣得話都說不出來，只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夫妻倆冷戰幾天。蔣曉軍打算等趙婷婷平靜一點再和她好好談談。沒想到趙婷婷競自己帶著女兒去馬來西亞旅遊。
一個星期後，母女倆旅遊回來，蔣曉軍發現女兒手裡多了一款價值4000元的手機。“有了手機，我們可以隨時和女兒保持聯繫。”看著完全陶醉其中的趙婷婷，蔣曉軍咆哮起來：“你是不是瘋了？女兒才5歲，你給她買這麼貴的手機。”兩人再次激烈爭吵。富養升級，意外連連
不斷和丈夫在撫養女兒的方式上發生分歧，趙婷婷也疲憊不堪，但她認為自己沒有錯，從農村出來的蔣曉軍應該改變觀念。
為此，她特地在QQ上進行一次小調查，很快有20位網友參加問卷調查，其中12位表示會富養女兒，4位認為女兒比兒子更應該受寵，一些家長甚至表示，只有通過富養的方式才能在她們長大後不至於被居心不良者的小恩小惠騙走。看到趙婷婷的調查結果，蔣曉軍不禁困惑起來。
2005年元旦，蔣曉軍參加同學聚會，聊起孩子的富養問題，發現大部分同學也支持“女兒富養”的觀點，甚至有人認為只有通過富養才能把她們培養成知情識趣的女子。有個同學還說，他在報紙上曾看到一則新聞，一個年僅十來歲的小女孩，因為總是羨慕別人家的玩具和零食，後來遇到一個居心不良的壞人，僅用每天幾元錢的零用錢便將她誘姦了……
同學的話讓蔣曉軍害怕不已，意識到富養女兒的重要性。可要富養女兒，就得大筆投入，春節過後，蔣曉軍找了一份兼職工作，每天要忙到凌晨。回到家中，看著妻子和女兒安穩熟睡，他覺得再累也值得。
日子平穩地劃過。很快，女兒從幼兒園升入小學。
2008年3月的一天，蔣曉軍接到女兒的電話：“爸爸，我再也不想待在學校，你快來救我。”原來，不久前，班上一個小朋友得了重病，老師組織家長捐款救助，趙婷婷只捐了100元。同學們得知後議論紛紛：“蔣芸婷，看你一身的名牌衣服和玩具就知道你爸媽是大款，你家怎麼只捐這麼點錢？你看李殿魁的父母是環衛工人，他們都捐了200元，你爸媽至少要捐1000元才對。”
同學們的議論讓小婷婷的虛榮心備受打擊。她哭著打電話讓父親趕緊到學校追加捐款。蔣曉軍耐心向女兒解釋：“爸爸媽媽只不過是普通的打工者，收入不高，並不是同學們所說的大款。”蔣芸婷就是不信，覺得父母太小氣，接連幾天都不肯去學校。無奈，趙婷婷只好咬牙再捐了800元，女兒才破涕為笑。
2009年春節，蔣曉軍帶著妻子和女兒回老家過年，趙婷婷給女兒買了一套上千元的衣服，又給蔣曉軍的侄子買了一套200元的衣服。回到老家後，大家誇蔣雲婷的衣服漂亮，她炫耀道：“我的衣服花了1000元，哥哥只要200元，當然是我的衣服漂亮了。”很快，趙婷婷給侄子買廉價衣服的事在老家傳開，蔣曉軍顏面全無，只好又給了侄子800元的紅包。更讓他叫苦不迭的是，離開的時候，蔣芸婷慷慨地把自己的手機給了哥哥，說：“爸爸媽媽會給我再買一個。”
蔣芸婷一番“炫富”，讓老家的人認為蔣曉軍在外面發財了，不少人打電話向他借錢，他不得不編藉口搪塞。更讓他頭疼的是，蔣芸婷在和哥哥的比較中認識到有錢的好處，回到廣州，經常向同學炫耀她的衣服價值上千，還嘲笑別人的衣服是山寨貨，不少同學都不願和她做朋友。
小學三年級時，蔣芸婷認識了轉校來的胡天軍。胡天軍是典型的富二代，父親有上千萬資產。一次，胡天軍拿出一款價值5000元的遊戲機到蔣芸婷面前炫耀，蔣芸婷一氣之下鬧著要買同樣的遊戲機。被纏得頭疼的趙婷婷咬牙答應。這以後，兩人像是較上了勁，胡天軍拿出什麼東西，蔣芸婷幾天後也會有同樣甚至更好的。
5月12日，四川汶川發生強烈地震，學校組織募捐活動，胡天軍捐了1000元，蔣芸婷當即要求母親也捐這麼多。趙婷婷只答應給500元。擔心被胡天軍嘲笑，蔣芸婷自作主張把自己的手機捐獻出來。趙婷婷很生氣，答應女兒可以捐款1000元，要求她把手機拿回來。蔣芸婷覺得這樣做太沒有面子，當即拒絕。
女兒的態度讓蔣曉軍和趙婷婷第一次意識到富養帶來的不良一面，決定心平氣和地和女兒談一次：“婷婷，其實我們並不是胡天軍父親那樣的有錢人，我們之所以給你優越的條件，是希望把你打造成有品位的人……”蔣芸婷根本不理解父母的苦衷，打斷他們說：“既然你們沒錢，為什麼要給我買那麼貴的衣服，那不是打腫臉充胖子嗎？”夫妻倆頓時語塞。
如何把富養帶來的負面影響降到最低，讓蔣曉軍頗為頭疼。之後，他儘量多抽時間陪女兒，耐心地跟她講道理。可蔣雲婷總是左耳進右耳出。
劇毒晚餐，父母震驚
一晃蔣芸婷就12歲了。為了讓女兒受到最好的教育，蔣曉軍和趙婷婷發動一切關係，想將她送人省級重點中學。這時，一篇報道提醒蔣曉軍：與其費盡心機把女兒送進名校，不如讓女兒到英國留學。蔣曉軍早就聽說西方國家教育觀念先進，如果女兒能接受英國的教育，對她的成長一定有好處。
然而，當兩人把這一決定告訴女兒時，從小就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蔣芸婷說什麼也不同意。趙婷婷再三向女兒解釋：英國是紳士之邦，在那樣的環境薰陶下，她長大後一定可以成為優雅的女性。蔣芸婷毫不領情，偏執地認為父母是想把她送得遠遠的，好自己過兩人世界。
蔣芸婷在QQ上把自己的遭遇告訴胡天軍，得知胡天軍的父母也打算送他去美國讀書。同病相憐，胡天軍也向蔣芸婷抱怨：“我爸爸之所以把我送到美國，還不是我後媽的主意！”蔣芸婷說：“我在國外無依無靠，什麼都要我自己做，這不是要了我的命！”兩人越聊越憤怒。
“既然我們都不想到國外去，就一定要反抗！”胡天軍提出一個讓蔣芸婷瞠目結舌的辦法——請人綁架自己，“我要讓父母知道，像我這樣的有錢人在美國肯定會成為黑社會的綁架對象。”蔣芸婷提醒胡天軍，綁架可不是好玩的，搞不好會惹來警察。胡天軍聽後只好作罷。
這時，趙婷婷夫婦已為女兒的出國準備忙開了：蔣曉軍通過網絡聯繫上住在廣州的英國朋友瑞恩，希望安排女兒在他家裡居住3個月，提前讓女兒感受英國人的生活環境。到瑞恩家裡之後，蔣芸婷發現瑞恩並不像她想象中那麼有紳士風度，不僅脾氣暴躁，還對妻子暴力相向。
無奈，蔣曉軍又給女兒聯繫另一個英國人家庭，安慰女兒說：“英國是紳士之邦，像瑞恩這樣的英國人非常少見。”蔣芸婷無法理解父母為什麼一定強迫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情，心中的怨恨與日俱增，還把自己的憤怒發佈在QQ空間裡。由於一心忙著女兒的出國事宜，蔣曉軍和趙婷婷都沒有看到。
2012年8月的一天，蔣芸婷在網上碰到已被送到美國的胡天軍。胡天軍向她傾訴自己的鬱悶：由於語言不通，他根本沒法和同學們交流，只好整天悶在屋裡玩遊戲，沒有心思上課……聽著胡天軍的牢騷，蔣芸婷想到自己的英語也不好，去了英國一定會和胡天軍一樣，整天悶在房間裡。她越想越害怕，便向父母說出自己的顧慮，希望讀完高中再到英國留學。蔣曉軍和趙婷婷覺得出國還是儘早好，至於交流問題，等有了語言環境英語自然就好了。
見說服不了父母，任性的蔣芸婷覺得父母簡直就是自己的仇人。9月18日晚，她在小區外看到一個賣老鼠藥的小攤，突然冒出一個瘋狂的想法：在飯菜中投放老鼠藥！只有這樣才能阻止他們，讓父母為他們的固執付出代價！蔣芸婷頭腦發熱，當即購買一包老鼠藥回家。
9月24日，蔣芸婷趁母親不注意，偷偷在菜中投放少許老鼠藥。蔣曉軍下班回來，看到香噴噴的飯菜，拿起筷子夾起菜吃了一大口，連口稱讚：“今天的菜真不錯。老婆辛苦了！”說完還要再吃第二口。這時，蔣芸婷突然害怕起來，衝過去把菜盤子打落在地，哭著說：“爸爸，我不想讓你死，我在菜裡放了老鼠藥！”蔣曉軍傻眼了，趙婷婷也驚呆了。片刻後，趙婷婷清醒過來，趕緊將丈夫送去醫院。好在搶救及時，經過一番緊急處理，蔣曉軍的生命沒有大礙，只需留院觀察幾天。
當天晚上，蔣曉軍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輸液。蔣芸婷痛哭流涕，向父母坦誠投毒的內情：她痛恨父母對她出國的安排，希望能用這種偏激的方式阻止父母。她寧願留在父母的身邊，也不願到英國留學，更不想吃什麼進口的天價蘋果，她更渴望爸爸媽媽能夠早點回來，陪著她一起做作業……聽到這裡，蔣曉軍夫婦徹底震撼。
2012年10月14日，蔣曉軍帶著女兒走進一家青少年心理諮詢中心。心理專家瞭解情況後認為，蔣曉軍夫婦在女兒的富養上存在誤解，把“富養女兒”片面地認為是無限滿足女兒的物質需求，不講究方式方法，這樣不僅不能塑造女兒優雅的個性，反而會對她的身心發展造成不利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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