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咳咳灰 熊太行
《經常請吃飯的漂亮姐姐》完結了。
這部一開始天天親嘴兒、甜得齁人的劇集，到後來越來越虐。
沒辦法，情侶總是要一起面對一些為難而複雜的局面。
有人說“爛尾了”、“人設崩了”。
如果只長了個戀愛腦，快樂都在唇齒間，這片子確實沒法滿足他們。
但就是那些不太討喜的地方，埋藏著一部作品真正的野心。
前半程的甜戲越甜，後半程的辛酸戲越真。
它擺出了全世界職業女性共同面臨的一道選擇題：
遭遇職場性騷擾之後，要不要為自己主張權利。
同時導演安畔錫也用另外一個問題拷問所有人：
你會支持一個被傷害的、抗爭的女同事嗎？
還是會站在公司那邊說一句：“這人自己肯定也有問題。”
1
35歲的尹真兒在公司工作了十年，十年間，她被男上司們偷摸過大腿、強摟過肩膀，被揩了無數次油，一直忍氣吞聲。
和小男朋友戀愛後，她越來越聰明、自立，終於覺醒，開始對無禮的命令說不。
這個時候公司發起了一場運動：一把手讓女職員匿名舉報加害者。
我們知道，公司大了，很多大呼隆運動不是要解決什麼問題，而是跟內鬥有關。
女職員們顧慮重重:
“萬一解決不好，自己就會成為丟人的話題。”
“要是被開除了怎麼辦？”
“再就業很難，傳言也會一直跟著我們。”
大部分人都期待這件事趕緊翻篇兒。有的人從性當中收穫到好處，本身就是合謀者。
尹真兒考慮再三，決心站出來，讓犯錯的人受到懲罰，也給自己一個交代。
△ 看到同事錄下的自己過去被性騷擾的視頻，尹真兒羞憤不已。
“我是加盟運營組的代理尹真兒，我要對過去十年裡，作為主管在工作中遭受的侵害進行闡述。所有內容都是依據事實，並且隨時可以出面作證。”
“這女人來真的！”
尹真兒的訴求很明確：
☉ 加害者公開道歉
☉ 公司對這些人進行懲戒
☉ 不接受協商或者和解
她要端掉性騷擾者的飯碗，也要讓公司陷入聲譽危機當中。
一方面，加害人不會善罷甘休。就像代表（總裁、一把手）說的：
“誰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飯碗被搶走，為了活命，在背後使出任何花招都是有可能的。”
尹真兒可能要應對種種陰損的手段。
另一方面，公司也會把她當做麻煩。
代表對公司內部的性騷擾表示關注，是一種左右平衡的政治藝術，敲打男員工，同時安撫女員工。
而公司的底線是安全，一旦觸及公司的聲譽，巴不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時候，主張權利的員工往往可能受到處置。
確實有這樣一種情況，就是公司會開除掉那些性騷擾的男員工，避免麻煩。
如果那些男人級別很低、角色也不是很重要的話。
性騷擾尹真兒的人當中，有一位南理事（副總級），他是代表的遠房表哥，在公司創立的時候，曾經給代表借過一筆錢，解決了燃眉之急（從龍之臣）。
按照韓國法律規定，當職場裡發生性騷擾案時，公司的事業主必須對加害人給予相應的懲罰，否則會被罰款。
不希望公司的事鬧大影響到家人，代表私下裡給南理事出謀劃策：
“不要把真相公諸於世，弄到你沒辦法擺脫的地步。要麼以火攻火，要麼用解釋政策，你想辦法解決吧。”
2
告訴對方“你沒有勝算”“我們的牌很大”，是談判當中的一個好策略。
公司的法律顧問找到尹真兒，警告她胳膊是擰不過大腿的。
這個律師不疾不徐，口頭演示了用“蕩婦羞恥”汙名化一個女人，是怎樣的輕而易舉。
“現在尹代理並沒有被確認就是被害人。覺得很荒唐是吧，現在才是開始。您最近通過新聞和其他媒體，應該也看到了不少類似的事件吧，您覺得那些事件進行的過程是怎樣的呢？連個結論都沒有就不了了之，為什麼會這樣呢？”
律師先生拿出了經過剪輯的視頻和偽造的聊天記錄，這些東西顯示，被性騷擾的尹真兒不光樂在其中，簡直就是主動勾引。
我們知道韓國也好，中國也罷，聊天記錄造假都是很容易被發現的。一提取證據，法庭就明白了。
但是律師先生就是明著耍流氓了，他說：
“如果大眾知道了這些，他們的反應只會是一種：這個女的也有問題啊，這個女的問題更大，甚至人們會覺得，這個女的是想要得到什麼。覺得冤枉是嗎？想要改變深入人心的想法，已經太遲了。”
人們往往會對性騷擾這種事如坐針氈，一個“這女的也有問題”的證據會讓他們如蒙大赦，立刻轉而攻擊女性。
在每一起性騷擾事件當中，我們都聽到過類似的指責：
“為什麼你不反抗？”
“為什麼是你而不是別人？”
“你穿那麼少，你也有責任。”
被騷擾對象因為輿論的壓力保持沉默，每一個站出來的女性都要面臨被指為“蕩婦”的二次傷害。
為什麼許多性騷擾案件最終不了了之？這就是最重要的原因。
律師接著轉達了南理事的意思：
“南浩均理事正打算告您名譽毀損。在這之前，如果尹代理能真誠地道歉，他也許可以再考慮考慮。”
豬八戒還要倒打一耙。
上法庭意味著一場持久戰，許多人經不住這種漫長的損耗。可惜南理事看走了眼，如今的尹真兒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豈是隨隨便便就屈服的人。
“請回去轉告他，太小看人了。那就死磕到底吧。”
尹真兒起身離開，直到走進電梯，強忍著的憤怒的眼淚才掉了下來。
3
律師有一點說的沒錯，一切才剛剛開始。
全公司的流氓都佔過尹真兒的便宜，其他幾位也是可圈可點。
唱 k 時會故意撲倒在女職員身上的孔次長，一張嘴就要道德綁架：
“你非要做到這個份兒上嗎？我有三個孩子要養活，如果我因為這件事丟了工作，我們全家都會死。”
加害者犯了錯，卻要受害者揹負“毀掉別人人生”的罪名，“你為什麼不能寬容一些？”
真是豈有此理。
尹真兒看著這個毫無歉意的男人，一字一句地回答：
“擔心家庭的人，為什麼會對業務以外的事情更加上心？您的小女兒如果長大後遭遇我這種事，您覺得會怎樣？”
“問我為什麼要做到這個份上嗎？為了不成為丟臉的子女。我的父親是對子女沒有一絲羞愧的人。”
有些人如果沒有嚐到皮肉之苦，就根本不會明白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他的所謂道歉，也僅僅浮於表面。
“您在社裡發公開道歉信吧，不然我會幫您上傳這份錄音文件。”
△ 男性人到中年如果還慾望很強，最好的辦法是“自己擼一發再出門”，你會度過完美充實、不被慾望驅使的一天。
4
公司下達了新的人事任命，尹真兒被升職，去坡州一個新成立的物流中心當科長。
坡州在邊境上，有個著名旅遊景點就是板門店，離首爾40公里。這就是趕緊把燙山芋發出去的做法。
明升實降。
在韓國，辭退性騷擾事件的受害人是違法的，調整職位、挑刺兒開人，是公司慣用的趕人手段。許多人因為難以承受刁難和敵意，會自動離職。
尹真兒決定死磕到底。
“我打算好好做事情，不吭一聲地挺住。”
名譽損毀的壓力，對簿公堂的壓力，道德綁架的壓力，工作的壓力，以及將來再就業的壓力，她選擇了全部承受下來。
小小的真兒姐姐，此刻比任何人都要強大。
5
一定有人勸：“算了吧，人間不值得”。
男友徐俊熙申請去美國分公司工作，要她辭去工作，跟自己一起走。
離開眼下糟心的一切，不失為一個好選擇。他們可以結婚，可以在美國生孩子。
但是對尹真兒來說，躲在男友身後，並不是她想要的活法。
她要盡全力去爭取，不能夠被隨隨便便羞辱和踐踏的人的尊嚴。
尹真兒沒有接受俊熙的提議。
俊熙的愛，教會了她什麼是自愛，給了她對抗不公的力量和勇氣，幫助她成長為了一個大人。
大人解決問題，不逃避問題；
大人愛人，但更愛自己；
大人需要別人，也可以獨活。
痛哭之後，尹真兒開始獨自面對人生。
6
在懸崖邊上，尹真兒熬過了三年時光。這是一段苦日子：
“咽不下飯，睡不著覺，呼吸也不暢的時光日復一日，我是想盡辦法要擺脫那個情況。嘴上說著沒有他會死，實際上卻為了活下去而掙扎。”（如果生活中有這種症狀，請及時去精神科就診，應該是抑鬱）
尹真兒贏了官司。
南理事敗訴，這個男人在判決下達很久之後，仍然堅持自己沒做錯什麼。
扛了三年之後，她向公司遞交了辭呈。
如果三年前離開，心中可能充滿羞憤和不甘，現在該爭的氣已經爭夠。這份白領的工作已經做了十幾年，再也沒有任何留戀，是時候漂漂亮亮地走了。
最重要的是，無論留下還是離開，都是遵從自己內心的選擇。
7
尹真兒的選擇不算最優選擇，我們一般不會讓我們的親人走這條路。
太辛苦了。
但正是尹真兒的存在，許多禁忌才得以突破，許多奇蹟才得以鑄就。
以後這家公司再有人要動鹹豬手，他們會想到尹代理的大展神威。
所有女性職員都能從中獲益。
不鼓勵別人做烈士，是一種慈悲，但當我們碰見這樣做了決定，勇敢、堅決、強大的女人，也可以發出真心的尊重和讚美。
尹真兒跟許多姑娘一樣，初入職場時，端茶送水、看人臉色。
她把不滿和野心悄悄收起，一步一步，在男性主導的競技場上站穩了腳跟。
要論工作能力，她是同級別女員工當中最出色的一個，是領導可以倚重的干將。忍耐是她多年的一種生存方式，當她終於為自己而戰，顯得更加動人。
對了，最後俊熙和真兒複合了。
有些人說男主“鬼迷心竅”，只因為尹真兒長得好看就對人家念念不忘。
這些人只怕是把男女主角都看低了。
真兒姐姐的漂亮不僅僅是樣貌，“漂亮”這個詞，無論裡子還是面子，她都受之無愧。
她真正做到了笑對生活所有的難，堂堂正正，揚眉吐氣。
男性領導應該珍惜這樣的女下屬，讓她放手做事，獨當一面，自己這裡必然是捷報頻傳，功績出來了，還愁名利嗎？
對這樣的女士下鹹豬手，讓她精神恍惚、心神不寧，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得不償失。
這點上，《關係攻略》裡的那一句就很好：
你居然想在職場上收割性！你很閒嗎？
而對相愛的兩個人來說，最重要的從來都不是爭高下、論輸贏。
而是彼此心意的交換。
我還愛你。
我也一樣。
真好。我們重新來過吧。
PS：
看前8集的時候不太理解，為什麼插曲《Stand By Your Man》裡會唱，“sometimes it's hard to be a woman.”
看完整部劇明白了，這才是真正的大女主劇吧。它並沒有止步於講述愛情，在這段美妙的感情當中，我們欣喜地看到：
有一個漂亮的女人，逐漸長成。
— END —
熊太行：人際關係洞察家，得到 App《關係攻略》專欄作者，《西遊記》深度研究者。前雜誌主編。原創自媒體「就叫熊太行也行」創始人
咳咳灰：喪文化愛好者，沒本兒老司機，「就叫熊太行也行」常駐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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