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6 專訪許智宏:國家自然博物館要有一流科研做支撐

作者 | 李芸 張文靜

●1980年,裴文中、徐仁、鄭作新和周明鎮幾位院士,在《大自然》雜誌上聯名呼籲建設“國家級自然歷史博物館”。

1980年~2001年,在全國人大和全國政協的檔案裡,有70多位科學界的代表和委員對重建國家級自然博物館先後提出過10次議案和提案。

2006年匡廷雲等26位院士,2009年洪德元院士,2018年周琪院士,2019年趙進東、周忠和、種康、萬建民院士和徐旭東研究員,均發出過設立國家自然博物館的呼籲。

●自然博物館有五大功能——公眾教育、科學研究、標本收藏、科普展覽和休閒。

未來的國家自然博物館一定要有一流的科學研究做支撐,以豐富的標本收藏做後盾,用現代科技傳播手段展示最新、最前沿的科研成果。

专访许智宏:国家自然博物馆要有一流科研做支撑

許智宏

2019年9月,本報推出報道《建立國家自然博物館,何須等》;之後,在汲取《人與生物圈》雜誌“自然博物館專輯”相關內容的同時,本報記者又採訪了幾位專家,於今年1月推出報道《造一座國家級自然博物館》。

兩篇報道在業內引起熱烈反響,激發了諸多討論。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人與生物圈計劃”中國國家委員會主席、中國科學院院士許智宏一直關注並推動國家自然博物館的建設,近日,本報記者就國家自然博物館建設的困境、路徑與未來等問題專訪了他。

《中國科學報》:從40年前中國科學院四位院士裴文中、徐仁、鄭作新、周明鎮提出建設

國家自然歷史博物館的建議以來,中國科學界對此的呼籲就沒有停止過,您能簡單介紹一下這段歷史嗎?

許智宏:建立國家自然博物館是我國幾代科學家的不懈追求。

新中國成立後,黨中央、國務院十分重視建立國家級的自然博物館。

20世紀50年代初期,由中國科學院和文化部聯合組建了中央自然博物館籌備處,辦公地點就在故宮。

1958年自然博物館在天橋落成,1962年正式命名為北京自然博物館,歸屬到北京市,現為北京市科學技術研究院下屬單位。

首都北京沒有一個國家級自然博物館,是很多人心中的一個遺憾。

為此,歷任北京自然博物館館長的裴文中、徐仁、鄭作新和周明鎮幾位院士,在1980年出版的《大自然》雜誌上聯名呼籲,一個“

國家級自然歷史博物館勢在必建”。

縱觀全球,凡科技強國、經濟強國,都非常重視自然博物館的建設,都有代表國家形象的國立自然博物館,其歷史也大都有二三百年之久。

而我國,直到今天也沒有建立起國家自然博物館。

為此,繼裴文中等幾位院士之後,又有許多專家學者呼籲恢復或者新建國家級自然博物館。

20年前,一位名叫袁建民的作者曾寫文章統計:1980年~2001年,在全國人大和全國政協的檔案裡,有70多位科學界的代表和委員對重建國家級自然博物館先後提出過10次議案和提案,繼而又有農工黨中央就建設新館問題兩次提交提案。

2006年,時任北京自然博物館館長李承森的建設國家自然博物館的提議得到科學界的大力支持。

匡廷雲等26位院士聯名上書國務院,發出建設國家級自然博物館的呼籲,時任國務院總理溫家寶作了批示,但該批示下達後便無聲息了;

2009年,洪德元院士向到中科院植物研究所調研的時任國家主席習近平同志當面提出建設國家自然博物館的建議

2018年,中科院動物研究所所長周琪向北京市提交了關於在北京建設國家自然博物館的內參;

2019年兩會期間,科技界政協委員趙進東、周忠和、種康、萬建民和徐旭東,向全國

政協提交了“關於設立國家自然博物館”的提案。

遺憾的是,由於各種原因,多年來建設國家自然博物館的提議一直未能落實。

希望這次能在主管部門的關心和支持下,將這件事提上議事日程,以推動這一對於生態文明建設、提升我國大國形象十分重要的建設項目落地。

《中國科學報》:您認為國家自然博物館的建設始終無法落實的原因是什麼?

許智宏:說起來原因是比較複雜的。

國家自然博物館的建設需要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財力,還需要相關部門同心協力科學規劃、打破條塊限制、統籌整合各種資源,這件事涉及面廣,本身具有難度;再

加上很長一段時間裡人們對建館的重大意義認識不足,牽扯到部門和地方利益時也會產生掣肘現象,還有一些不可控的外部因素,造成了建館命運多舛的結局。

2006年,26位院士聯名向中央提出,希望中國科學院與北京自然博物館聯合創建國家級自然博物館,因未理順建館管理體制等多種原因,溫總理的批示沒有得到落實。

現在看來,建設國家自然博物館是生態文明建設的需要,事關全局,應當明確建館主體和事權,由國家相關機構負責落實。

《中國科學報》:您認為國家自然博物館的建館主體應是怎樣的?

許智宏:當年在故宮籌建中央自然博物館時,中國科學院是

主要的組建單位之一。

對於未來國家自然博物館的籌備工作,我建議由中國科學院、中國科協和自然資源部共同協作。

中國科學院主導科學設計、學科佈局、科普教育,以及標本徵集和展覽陳列。

由中國科學院和綜合性大學中的植物、動物、礦物、古生物以及地質、地理、天文、生態和環境等方面的院士和科學家組建學術指導委員會,實施科學建館、科學管理和科學運營。

我們知道,自然博物館有五大功能——公眾教育、科學研究、標本收藏、科普展覽和休閒。

現在有的博物館只看重展覽不重視科研,殊不知科學研究是科學普及的基礎,沒有一流的科研怎麼能有一流的科普展覽呢?

自然博物館建設不應空殼化,甚至異化為遊樂園。

不是隻有一座漂亮的建築,就可以稱其為自然博物館了。

目前,我國政府非常重視生態文明建設和生物多樣性保護工作,我國科研工作者在上述工作中也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果,而自然博物館正是展示這些成果和向觀眾進行科學普及的最佳平臺。

同時,我們希望自然博物館能擁有真正的科學文化內涵和有價值的館藏資源,讓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人與生物圈計劃”的“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理念貫穿其中,更要有相應的配套軟件和具有中國特色的展館模式。

《中國科學報》:您剛提到建設國家自然博物館是生態文明的需要,您所在的“人與生物圈計劃”中國國家委員會在推動建立國家自然博物館的過程中,做了哪些具體工作?

許智宏:到目前為止,我們開展了三項工作來推動

國家自然博物館的建設:

1.《人與生物圈》雜誌在2019年4月出版了“自然博物館專輯”;

2.通過關注此事的科技界政協委員,2019年向全國政協提交了“關於設立國家自然博物館”的提案;

3.組織“人與生物圈計劃”中國國家委員會專家組的成員對國內自然博物館開展調研工作。

2018年,《人與生物圈》雜誌的編輯瞭解到不少城都在擴建或新建自然博物館(包括上海、天津、重慶、湖北武漢、河南鄭州、內蒙古呼和浩特、浙江安吉、廣東深圳等),這與我國政府目前對生態文明建設和對生物多樣性保護的高度重視不無關聯。

考慮到我國至今沒有一家能代表國家形象的自然博物館,我們有責任和義務推動這項工作向前發展。

為此,《人與生物圈》雜誌與上海自然博物館合作出版了“自然博物館專輯”,將國內10家主要的自然博物館,包括臺灣自然科學博物館的發展歷程作了一番梳理;同時,也將國外知名的自然博物館如英國國家自然博物館、美國國家自然博物館、法國國家自然博物館等11家自然博物館向國內讀者作了圖文並茂的介紹。

除此之外,我們還約請了幾位知名科學家再次發聲呼籲建設國家級自然博物館。

中國科學院副院長張亞平院士為“自然博物館專輯”撰寫卷首語。

在編輯“自然博物館專輯”期間,我們還與科技界的政協委員進行了多次溝通,通報了我們所做專題調研的情況,就主要問題形成共識後,在2019年

兩會期間,政協委員趙進東、周忠和、種康、萬建民和徐旭東,汲取了我們的有益建議,反覆醞釀,數易其稿,最後形成了“關於設立國家自然博物館”的提案,並提交給全國政協

為了解國內自然博物館建設的第一手資料,我們組織了“人與生物圈計劃”中國國家委員會的一些專家,先後前往上海自然博物館、南通博物苑、浙江自然博物院、天津自然博物館(包括北疆博物院)和新建成的天津國家海洋博物館進行調研,深切地感受到自然博物館建設方興未艾

《中國科學報》:在對國內自然博物館進行調研的過程中,有何主要發現?這對建立

國家自然博物館有何啟示?

許智宏:近些年,我國的自然博物館建設如雨後春筍般地發展,這是非常好的事情,可以讓更多觀眾走進博物館,窺探我們人類賴以生存的大自然的奧秘,瞭解豐富的生物多樣性和形形色色的自然景觀,從而培養愛護大自然和生態文明的觀念。

但我們在調研中也發現,地方自然博物館因地域限制,管理體制不一,難以形成資源優勢,面臨不少困難。

各地的自然博物館隸屬關係複雜多樣,有歸文化和旅遊部門管理的,有歸文物局管理的,也有屬於科技系統的。

主管部門不同,造成學科的受重視程度有差別。

自然博物館重展覽、輕科研的情況比較嚴重。

國家自然博物館的建立,可以對地方自然博物館的工作做業務指導,形成從中央到地方的展館網絡,從總體上提高各地自然博物館的地位並強化其功能。

《中國科學報》:從各方面看,國家自然博物館“勢在必建”,但數十年來推進困難重重,您對國家自然博物館建設的未來期許如何?

許智宏:為了實現我國幾代人為之追求的夢想,在新時期新時代,蒐集、收藏、展示、解讀在自然界出現過的重要物種,顯示我國的綜合國力和生態文明建設取得的巨大成果,表達中國天人合一的傳統理念和當代中國人尊重、愛護大自然的綠色意識,建立一個具有鮮明中國特色的國家自然博物館,應當是所有有識之士的共同追求吧!

有這樣的精神動力,還有什麼不能克服的困難和阻力呢?

我希望未來的國家自然博物館一定要有一流的科學研究做支撐,以豐富的標本收藏做後盾,用現代科技傳播手段展示最新、最前沿的科研成果。

未來的國家自然博物館將展示我國正在建設的國家公園、中國的“世界自然遺產地”“國際重要溼地”、地質公園、入圍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人與生物圈計劃”的自然保護區,以及遍及東西南北中的豐富生物資源和自然風貌,成為公眾學習科學知識、提升自然保護理唸的科學聖殿。

排版 | 蔣志海

《中國科學報》 (2020-1-16 第5版 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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