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1 槍殺中國老人,白人至上早就有史可考

一位年輕人環遊了世界。在抵達新西蘭時,他已是失魂落魄。他多想告訴白人同胞們,有外族正在侵略他們的國土,想告訴他們不同膚色和各異信仰帶來的危險。他寫下的長長宣言,充滿了偏執和自憐。接著他舉起了槍,希望謀殺能帶來自己渴望的關注度。

以上這些文字,不僅可以用來描述上週五在基督城殘忍屠殺50名穆斯林的兇徒,也可以形容Lionel Terry——1905年,他在惠靈頓的Haining Street槍殺了一位名叫Joe Kum Yung的中國老人。

槍殺中國老人,白人至上早就有史可考

Terry在英格蘭長大,定居在新西蘭前已經遊歷了大英帝國的大部分地區。他創作並出版了一份白人至上的反移民宣言。1905年的冬天,為了售賣宣言他從Mangonui步行至惠靈頓。在惠靈頓的中國城,他將槍口瞄準了受害者。

謀殺了Joe Kum Yung後,Lionel Terry被送進了精神病院,但在很多新西蘭白人心中,Terry已然成為了英雄般的存在,甚至有3000人請願要求釋放他。1907年,Terry逃跑後藏在奧塔哥的灌木叢裡,隨後得到了當地農民和牧羊人的幫助和投餵。警方一份報告顯示,Terry當時遇到的“幾乎每一個人”都“同情他”。

槍殺中國老人,白人至上早就有史可考

有人支持Lionel Terry不足為奇。在1907年之前,新西蘭白人至上主義早已生根萌芽。實際上自1850年代以來,這股勢力就已成型。第一批殖民政府開始激進地獲取毛利族土地,並從英國引進大量移民。毛利人希望保留自己的土地,並因此發起了毛利國王運動。當時殖民地的政治家和記者就開始探討白人人種的優越性,以及白人統治深色皮膚人種的命運和責任。

1859年,達爾文發表《物種起源》,這本書隨後蜚聲國際。不少殖民主義者把這本書奉為圭臬,認定有的人種就是比較優越,其中就包括詩人和殖民地管理者Alfred Domett。1863 年Domett一躍成為新西蘭總理,隨後派兵入侵懷卡托地區,導致毛利王Tāwhiao被迫流亡。對於軍隊的暴行,Domett毫無悔意。“這簡直難以想象,”他在一封信中寫,“野蠻人居然還要和文明世界的人類平起平坐。”毛利人作為低等人種,就應該“用鐵棒統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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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8年,英國軍隊打道回府,毛利軍事天才Titokowaru和Te Kooti在塔拉納基和東海岸率兵抵抗殖民軍隊,彼時白人政治家和報紙甚至更加極端。就在Titokowaru粉碎了遠征軍的進攻,並且殺害了士兵Gustavus Von Tempsky後,《惠靈頓獨立報》表示“某些西岸部落”必須被消滅,報紙甚至把他們稱為“野獸”,需要被“打倒和殺光”。這份報紙建議讓僱傭兵來做這份工作,並按照敵人的首級數量計算報酬。

到19世紀的末尾,毛利人失去了大量土地和人口,大勢已去,但白人至上的思想依舊頑固:這時毛利人已經不再危險,但卻也在劫難逃;作為低等人種,毛利人的滅絕無法避免。記者及詩人Arthur Adams曾表示:“在毛利土地上,所有的風都在嗚咽著‘死亡’。”在新西蘭乃至全世界,“棕色戰士”正在死去;“白色國家”正在取而代之。

但到了1880和1890年代,白人至上出現了新威脅。1885年,蘇丹起義領袖Muhammad Ahmad從著名將軍Gordon指揮的英國軍隊手中奪下了喀土穆堡壘。戈登被斬首; 大英帝國慘遭羞辱。此後新西蘭報紙對Ahmad的“穆斯林”追隨者的狂熱和嗜血進行了長期、聳人聽聞的報道。許多殖民者要求在本土集結軍隊,並送往非洲參戰。當時漢密爾頓一座大廳對這次戰爭進行了情景重現,不少當地人看到英國軍隊被打敗之後直接暈了過去。就像毛利軍事天才Titokowaru和Te Kooti一樣,Muhammad Ahmad挑戰了白人至上的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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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蘇丹事件的恐慌,恰逢一批新移民湧入新西蘭。他們就是黎巴嫩和敘利亞人,這些人來自奧斯曼帝國。在新西蘭他們成為了流動推銷員,在泥濘的道路上推著車,車上堆滿了衣服、珠寶和藥瓶。新移民被報紙稱為“小販”,還被指控犯下了各種惡行。他們被認為又髒又懶,監視著丈夫在外工作的白人家庭主婦,欺騙顧客,販賣私酒,忠於外國和國外的宗教。

1896年,時任總理Dick Seddon推出了《不良小販保護法》(Undesirable Hawkers Protection Act)。法律規定,除非能有四名納稅人證明小販的誠實,否則禁止他們在新西蘭進行交易。Seddon聲稱(新西蘭)需要法案來阻止“大量湧入殖民地的敘利亞小販”。

新西蘭白人有理由擔心伊斯蘭入侵。但在1918年,正是新西蘭軍隊佔領了一個穆斯林國家。入侵巴勒斯坦的埃及遠征軍中就有數百名新西蘭騎兵。這支遠征軍從奧斯曼帝國搶走了領土,戰爭結束後也沒有離開。

1918年12月,新西蘭騎兵步槍旅在Surafend村附近紮營。一名當地人從騎兵手中偷走了一個袋子後,大約200名新西蘭人在12月10日晚襲擊了Surafend。由於擔心被附近營地的其他盟軍聽到,他們用長棍和刺刀攻擊阿拉伯人。軍事歷史學家估計,當晚有40到100名巴勒斯坦人死亡。新西蘭名義指揮官馬Marshall Allenby對Surafend大屠殺進行了調查,但由於行兇者對秘密嚴防死守,他們沒有受到任何指控。Allenby非常憤怒,他直言稱騎兵們已經從“勇敢的士兵”變成了“冷血殺人犯”。

戰爭結束後,新西蘭的白人至上思潮依舊強大。1925年,白色新西蘭聯盟(The White New Zealand League)成立,其反對“有色”移民和異族通婚的運動很快贏得了右翼政治家以及一些工會的支持。雖然遍佈全國大部,但該聯盟實際上是在Franklin成立的。Franklin地區擁有相對大量的中國和印度園丁。聯盟成功在Pukekohe和Papakura等城鎮實現了隔離制度。 Pukekohe的理髮店和酒吧都只能供白人享用,亞洲人和毛利人如果要去電影院,就只能坐樓上。

1959年,毛利精神病學家Rongomanu Bennett踏入了Papakura一家小酒館。在此之前,這裡的酒館都是白人專屬。所以,Bennett沒喝上酒也沒什麼好稀奇的。不過被拒之後,Bennett發起了一項運動,而且登上了國際頭條。Papakura也因此被稱為“新西蘭的小頑石”。運動最終逼迫時任總理Walter Nash介入,並且讓酒館經營者灰溜溜退了場。

到了1960和1970年代,曾經的白人至上主義運動又迎來了好隊友新納粹主義。和Lionel Terry一樣,這些希特勒信徒用暴力和語言實踐自己的信仰。1967年,因為對猶太教堂投擲燃燒彈,新西蘭國家社會黨創始人Colin King-Ansell鋃鐺入獄。國民陣線的領導人Kyle Chapman因試圖燒燬毛利會堂被定罪。1980年代,為了支持對移民採取軍事行動,另一個新納粹主義團體國民工人黨(Nationalist Workers Party)重新出版了Terry的The Shadow。

1995年,在Papakura的監獄中誕生了第四帝國(The Fourth Reich)。團伙成員將將法西斯主義意識形態與搶劫勒索混為一談。1997至2003年間,該團伙殺害了三人,而這些人都冒犯了他們白人至上主義的理念。一個名叫Hemi Hutley的年輕毛利人被拖行100米後,被扔進了Buller River中淹死;同性戀和異裝男子James Bamborough被扼死後被扔進了同一條河;韓國遊客Jae Hyeon Kim也被絞殺在第四帝國的車廂裡。

9·11事件後,白人至上主義者將視線轉向了穆斯林。一系列清真寺遭到破壞。2005年倫敦七七爆炸案發,為了“報復”,奧克蘭五座清真寺的牆上被人畫上了塗鴉,窗戶也被砸碎。國民陣線一名激進分子隨後因為這些襲擊被判入獄。

基督城的殺手也許是澳大利亞人,但他在新西蘭並不是沒有支持者。上週五晚以及週六早晨,國民陣線網站就出現了一系列評論,慶祝基督城大屠殺。

100多年過去了,Lionel Terry的陰魂依舊在新西蘭盤桓著,久久不曾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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