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5 雲南騰衝:這些“不配槍的戰士”續寫“1號界碑”故事

雲南騰衝:這些“不配槍的戰士”續寫“1號界碑”故事

位於雲南省騰衝市的中緬1號界碑,被稱為“共和國1號碑”。新華每日電訊記者王長山攝

這是新中國的第一塊界碑——中緬1號界碑,被稱為“共和國1號碑”。

1960年,在中緬雙方人員的見證下被立起來後,“1號界碑”就像無言的衛士一樣,歷經風雨依然挺立在尖高山的山峰上,守護著祖國的邊界。

幾十年來,一代代的界務員們接力巡邊護碑,默默奉獻在邊疆的崇山峻嶺中,像山間的野百合,默默開放,悄然芬芳。

云南腾冲:这些“不配枪的战士”续写“1号界碑”故事

界務員蔡新裝在查看“共和國1號碑”。新華每日電訊記者王長山攝

“共和國1號碑”

碑體顏色泛灰,1米多高的碑身上鮮紅的“中國”“1960”“1”等字樣十分醒目,立在峰頂的一塊平地上,周圍是莽莽蒼蒼的群山。“1號界碑”的模樣和周圍的環境已深深刻在界務員蔡新裝的腦海中。

“界碑神聖而不容侵犯,它守護著我們安寧的生活。”提起自己守護“1號界碑”的工作,37歲的蔡新裝面露自豪的神情,目光不自覺地投向邊境一線的尖高山。

蔡新裝的家在雲南省騰衝市猴橋鎮膽扎社區,讓他心心念唸的“1號界碑”就立在幾十公里外的邊境線上。幾十年的風風雨雨,當地許多景物都發生了改變,但“1號界碑”依舊挺立,威然不改。

記者從騰衝市外事辦公室瞭解到,1960年劃定的中緬邊界,是新中國成立後與鄰國劃定的第一條邊界。界線分為南北兩段,“1號界碑”位於猴橋鎮海拔3214米的尖高山上,山的周圍森林密佈,山嶺陡峭。騰衝市外事辦公室副主任何菊芳說,“1號界碑”是中緬邊界南北兩段的共同起點,被稱為“共和國1號碑”。

中緬邊界騰衝段長約150公里,有12棵界樁和1棵附樁,大多數界樁所在地點人跡罕至,山路崎嶇,車輛無法通達。這其中就包括“1號界碑”。

雨水不斷,山路泥濘。記者跟著蔡新裝步行向“1號界碑”進發。山腳下,新開闢的泥路塌方不斷,一些路中間立著卡車一樣大的石頭;蔡新裝要揮舞砍刀闢出空間,才能通過密不透風的竹林;腳踩出的泥窩窩外就是溝壑,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溪流暴漲,涉水而過……經過兩個多小時手腳並用的跋涉,記者攀上了尖高山山頂,“1號界碑”出現在眼前。站在這裡舉目四望,周圍雲霧繚繞,層巒疊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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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務員蔡新裝在去往“共和國1號碑”的路上休息。新華每日電訊記者林碧鋒攝

為有效維護和管理邊境界務,1985年起,騰衝市在邊境鄉鎮、村組聘請素質高、身體好、熟悉情況的村民為外事界務員,巡護界碑,配合做好日常界務維護管理工作。

邊境地區地形險要複雜,氣候條件惡劣,很多界樁遠離村寨,巡護困難。何菊芳說,這些界碑歷經風雨,依然挺立在祖國邊界,界務員們更是歷盡艱辛,他們身上有許多鮮為人知的故事。

目前,騰衝市有25名界務員。何菊芳說,界務員每月至少上界一次,有特殊情況及時到位查看,確保界樁、方位物完好和界線走向清晰。“他們為邊境管理工作正常有序開展和邊境穩定、和平與安寧做出了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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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務員蔡新裝(右)和蔡添光在去往“共和國1號碑”的路上。新華每日電訊記者林碧鋒攝

十五年後的特別“相見”

蔡新裝爽快地答應用手機給1號碑拍幾張照片後,67歲的蔡文香感覺雨天裡煩悶的氣息一掃而光。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蔡文香的思緒正奔向遠處的尖高山。那裡是他這些年來一直再想去但又去不了的地方,那裡有他割捨不下的1號碑,他稱它為“多年未相見的老友”。

蔡文香曾是膽扎村的老村主任,也是騰衝較早的一批界務員。現在,他一身灰褐色的西裝搭配運動鞋,看起來仍十分乾練。蔡新裝的電話將他的思緒撥回到從前,伴著身旁淡淡的茶香,自己和“1號界碑”的過往不斷地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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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務員蔡文香在位於騰衝市猴橋鎮的家中。新華每日電訊記者林碧鋒攝

“1960年,那時我才8歲。”蔡文香依稀記得,那一天,村裡的老百姓帶著乾糧,領著部隊人員,揹著東西,從村後的山路走過,爬了幾座山才到尖高山,因海拔高,山上還下著雪。

當時,村裡的老百姓不知道他們上山幹什麼。幾天後,有部隊人員下了山,對充滿好奇的村民說,那裡是中國和緬甸的邊境地帶,豎起了界碑。“他們還告訴大家要互相宣傳,愛護界碑。”蔡文香說。

15歲那年,蔡文香第一次跟著部隊和民兵上山巡界,當時走了兩天,當1號碑首次出現在眼前時,蔡文香十分激動。從此,碑身上那鮮紅的“中國”兩個字深深地印在了他心裡。蔡文香明顯感覺到,隨著界碑的設立,部隊和民兵的守護,村裡的生活越來越安定。

因吃苦耐勞,又對當地地形、村寨等較為熟悉,蔡文香在1991年被聘任為騰衝市外事辦界務員,從此,他每年都要定期上山巡界,風餐露宿,跋山涉水成為工作的日常。最長的一次巡界花了7天,行程近80公里,蔡文香等人揹著砍刀、米和鐵鍋上了山,晚上就睡在大樹下或石洞裡。

就這樣,經過無數次的相見,“1號界碑”漸漸地成為了蔡文香的老朋友,既立在邊境線上,也立在他的心裡。“我為能守護1號碑而自豪!”蔡文香說。

2004年,因為患上痛風,走不動了的蔡文香把巡界接力棒傳給了下一批人。現在,他靜靜地坐在家裡的沙發上時,經常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的巡界時光。

云南腾冲:这些“不配枪的战士”续写“1号界碑”故事

界務員蔡文香曾經上山巡界時的留影。(翻拍)新華每日電訊記者林碧鋒攝

身著迷彩服、半蹲在“1號界碑”旁邊……在等待“1號界碑”的照片時,老蔡拿出略顯陳舊的“外事界務員聘用證書”“外事界務員守則”、巡邊時的老照片,陷入了沉思。

“十五年嘍,老朋友1號碑還是原來的樣子。它沒變啊……”蔡文香盯著手機屏幕喃喃著。傍晚時分,一身泥水的蔡新裝來到老蔡家中,打開手機展示著“1號界碑”各個角度的照片,並講述著拍攝的過程。

“等以後路通了,我一定要再上一次山。再去看看這個老朋友。”看著照片,老蔡的眼眶溼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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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務員蔡新裝(左)和蔡添光在去往“共和國1號碑”的路上。新華每日電訊記者林碧鋒攝

要守護它一輩子

蔡新裝是膽扎社區麻家寨土生土長的傈僳族村民,小時候的夢想是當兵。2016年3月,“熟山熟水熟人”的蔡新裝被聘任為界務員,隨後還專門到騰衝市裡參加培訓。那是他第一次得知自己將要守護的是共和國“1號界碑”。大家都說,界務員是“不配槍的戰士”。這令他頗為自豪。

承載著老一輩界務員的囑託和期盼,蔡新裝等新一代界務員正在續寫他們與界碑的故事。有一天,蔡文香指著遠處的大山對他說,那裡就是界碑的方向,這令蔡新裝對從沒見過的1號碑充滿著期待。

“第一次見到界碑時,特別激動,看到‘中國’二字,特別自豪!”在同伴的帶領下,蔡新裝用了半天時間爬到山頂,他快步上前,撫摸著碑身,擦拭著界碑上的字符,在擦拭“中國”二字時特別用心。然後仔細查看界碑周圍的情況,用砍刀修剪草叢,還用手機拍下一張界碑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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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務員蔡新裝在給“共和國1號碑”拍照。新華每日電訊記者王長山攝

從那以後,蔡新裝每個月都要上山巡界一次。他的巡界範圍是從一號界樁到北二號界樁,直線距離9公里左右,但需要繞著山坡走10多公里路。“我要查看國界線500米範圍內是否存在伐木、修路等情況,發現了及時勸阻並上報。”

歲月輪迴,一代代界務員默默堅守。自1991年以來,已有三任界務員守護過“1號界碑”,蔡文香是其中任職時間最長的一位。提起蔡文香,蔡新裝會豎起大拇指讚歎不已。

三年多來,蔡新裝已上山巡界不下四十次,走破了六雙雨鞋。前往尖高山要先走一段“好走”的大路——一條火災應急通道,下大雨時他們會遇到泥石流、塌方堵路等情況。上山的幾公里小路,是一代代界務員用砍刀劈出來的羊腸小道。“我還被螞蟥咬過幾次。”他說。

“來得多了,對界碑有了很深的感情,就像老朋友一樣,不能容忍對它的破壞。”蔡新裝坦言,儘管擔任界務員補貼不多,也很艱苦,但家人都很支持,因為村裡的傈僳族群眾世世代代居住在邊境地區,家家戶戶都以守好邊為榮。他還曾帶著自己的兒子上山巡界,給孩子講界碑的故事,講界務員的故事。他告訴孩子,這裡就是神聖的國界線。這就是神聖的界碑!

云南腾冲:这些“不配枪的战士”续写“1号界碑”故事

界務員蔡新裝(左)和蔡添光攀上尖高山山頂。新華每日電訊記者林碧鋒攝

踏著泥濘的山路,蹚過渾濁的河溝,攀上陡峭的巖壁……一路上,蔡新裝和另一名界務員蔡添光的身影在山林間跳動。二人到達“1號界碑”後,查看環境、擦拭碑身……環節一個都不能少,蔡新裝還認真地用手機拍了多張照片。“要帶給老蔡看!”

通往尖高山的路上,一叢野百合在路邊靜靜地綻放,散發著清幽的香氣。“我們界務員就像這野百合一樣,靜靜綻放,很少有人知曉。”蔡新裝隨手摘了朵野百合說,自己從小聽著界碑和界務員的故事長大,現在又在守護著界碑,界碑就像老朋友一樣,要守護它一輩子。(記者 王長山 林碧鋒 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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