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1 巨匠軼事|魯迅的兩次“罵人”

巨匠轶事|鲁迅的两次“骂人”

如今市面上關於魯迅的書和研究魯迅的書都數不勝數,有關他的話題,仍會引起社會上廣泛的討論。

然而讀得多、聽得多了,總有一個問題難免浮上心頭:到底真實的魯迅是怎樣的?不神化歌頌、不詆譭汙衊,如此這般去偽存真後的魯迅是怎樣的?

研究魯迅多年的南洋理工大學中文系副教授張釗貽,力圖通過文本辨析、材料分析考索,來窺見和還原一個真實的魯迅。

“偏狹”的魯迅兩件“反常”的事

——兼談魯迅的“罵人”

魯迅並非完人,處事太認真,有點“潔癖”,因此對人可能會“苛”,有時難免被人看成喜歡“罵人”,至今仍是他被罵的主要原因之一。雖然,他所“罵”的究竟是什麼人的什麼事,究竟那些人和事值不值得“罵”,有些已經被各種各樣的回憶錄弄得模糊不清,也已很少有人有興趣進行認真的考訂和追究。總之,“罵人”是不好的,心胸狹隘,人品和性格都有問題,更不符合“政治正確”(political correct)的 MBA 企業管理和公關處事原則,以及後現代一切付諸嘻嘻哈哈的“時代精神”。

如若說魯迅只顧“罵人”,這並不符合筆者閱讀魯迅的印象和感受。對於這種企圖對魯迅進行“性格刺殺”(character assassination)的責難,我並不想在煩瑣的史實考訂和枯燥的思想分析中,為魯迅辯護,篇幅也不允許,這裡只舉出些魯迅“一反常態”和“前後矛盾”的事例,向那些想繼續這樣指責魯迅的人們,請教請教。

魯迅平生有好幾件小事,處理得無聲無息,很容易忽略,但很值得我們深思,也很令人感動。只說其中兩件事,都發生在他後期“橫站”時的艱難處境之中,其一是他不計前嫌,推介到處批評他的丘東平(1901—1941)的小說,其二是他先是堅決拒絕,後來卻主動捐錢給徐懋庸辦“左聯”機關刊物。

魯迅與丘東平應該沒有交往,但曾經參加過大革命和“一·二八”戰役的丘東平,卻對魯迅很有看法。1933年,芸生在“左聯”機關刊物《文學月報》上發表長詩《漢奸的供狀》謾罵胡秋原(1910—2004),魯迅“從公意”以個人名義寫信給《文學月報》提出批評,即著名的《辱罵和恐嚇決不是戰鬥》一文,立即招來四位黨員盟員聯名發表文章反駁,批判魯迅右傾,是“戴白手套革命論”,其中就包括丘東平,而且直署真名,“赤膊上陣”,可見他對自己觀點立場鮮明的態度。據聶紺弩回憶,丘東平當時還因此起草質問信到處要求朋友簽名,雖然質問信後來好像沒有發表。丘東平可以說是左翼青年作家中,少有的、公然不以魯迅為然的一位。魯迅自然知道丘東平的態度,而且對他參與聯署的反駁非常不滿和反感,並曾就此向實際主持 “左聯”的人們提出質問,卻“不得要領”,不了了之。

巨匠轶事|鲁迅的两次“骂人”

丘東平

按照一些人認為“偏狹”的魯迅的慣常做法,應該會對此事“懷恨在心”,“罵”丘東平他們一輩子,有機會的話,說不定還會“打落水狗”,至少死也不寬恕。然而就在《漢奸的供狀》事件翌年即1934年,魯迅向伊羅生推薦丘東平的作品,希望他的作品收進伊羅生編譯的中國現代短篇小說集《草鞋腳》。魯迅為什麼會“一反常態”,給丘東平“揚名海外”的機會?丘東平從未向魯迅道歉,也肯定沒有走魯迅後門,帶上茅臺人參,送禮疏通,請求魯迅推介自己。魯迅介紹丘東平的原因,只能是丘東平寫出有水平的作品,為左翼文藝作出了實際的貢獻,值得推介。因而魯迅向伊羅生推薦時,是從共同事業的利益著眼,沒有計較個人恩怨與前嫌。我不知道認為魯迅性格偏狹的論者,對此能有什麼別樣的解釋。

至於徐懋庸,魯迅是“罵”過的。在“罵”之前,兩人的關係不算密切,從他們的通信中可以看出,有點公事公辦的味道,在後期尤其明顯。徐懋庸雖然尊敬魯迅,但因為周揚代表黨,所以跟著周揚走,魯迅應該是能夠覺察出來的。魯迅對周揚有看法,其中可能有性格上的衝突。魯迅對一些類型的人物就是不喜歡,例如徐志摩與田漢,合不來,沒有辦法。不過,魯迅對周揚還有一條具體意見(看法是否屬實,姑且不論),他認為周揚只會發號施令而不做實事。

1935年,“左聯”經過兩年多沒有辦內部刊物之後,終於決定恢復出版刊物。出刊物要錢,徐懋庸想盡辦法籌款,包括向知名作家募捐。然而,魯迅兩次當面拒絕徐懋庸,有一次還是在募捐宴會上當眾拒絕,其堅決可想而知。但是,令徐懋庸大惑不解的是,經過重重困難之後,刊物終於印出,在他把刊物《文藝群眾》寄給魯迅之後三天,竟然立即收到魯迅寄來的二十元。

巨匠轶事|鲁迅的两次“骂人”

徐懋庸

徐懋庸後來從魯迅口中知悉,儘管“左聯”已有兩年多不出刊物,但口頭上還是常常說要出,每月還向魯迅收盟費二十元,說是辦刊物之用,而刊物則不見蹤影,所以魯迅已不相信周揚他們,對捐款辦刊物自然斷然拒絕。現在看到刊物,證明徐懋庸沒有欺騙他,所以就寄錢支持他們。

從斷然拒捐,到主動寄款,而且是支持一幫自己不喜歡的人物。毋庸諱言,其中世故與多疑自然起了微妙的作用。魯迅並非“神”,他也有常人的弱點;但魯迅到底也不是一般人,因為他能夠克服常人很難克服的弱點。所以,在刊物印出的實事面前,魯迅立即改變態度,從共同事業的利益著眼,慷慨給予支持。魯迅並沒有停留在“多疑”,終日對人疑神疑鬼,而是按事實和實際行動做出判斷。魯迅更沒有按照自己的好惡畫線,根據自己是否喜歡對方,而決定支不支持“左聯”的事業。這一拒一捐之間,實在看不出魯迅如何“偏狹”,反覺得他心胸開闊,非常實事求是。

以前讀《答徐懋庸並關於抗日統一戰線問題》,讀到“例如我和茅盾,郭沫若兩位,或相識,或未嘗一面,或未衝突,或曾用筆墨相譏,但大戰鬥卻都為著同一的目標,決不日夜記著個人的恩怨”這一段,也許是因為提到郭沫若,遂“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覺得魯迅這些話是門面文章,世故之言,所以沒有認真對待,現在重讀,才有另一番感想。還有,“周起應也許別有他的優點。也許後來不復如此,仍將成為一個真的革命者”,應該也不是政策“背書”,或出於人事“策略”。能夠在火氣上頭說出這樣的話,實需要很廣闊的胸襟。

其實,責難魯迅喜歡“罵人”,並得出他性格“偏狹”的論者,通常都選擇迴避事情的真偽,與道理的對錯,而且還願意忽略一個事實:魯迅通常是被迫“罵人”的。徐懋庸是“打上門來”,已不用說;“創造社”等以魯迅為批判目標,也是眾所周知的事實;梁實秋是有意識地找出魯迅來開刀,新近亦已經考證出來……劉炎生:《梁實秋和魯迅爭論的起因及翻譯問題的是非》,《廣東魯迅研究》1995:2,第26—30頁。

魯迅在該罵的時代被迫“罵人”,成了他日後被罵的原因,這事情本身,很耐人尋味。當然,把魯迅針對具體事情的批評,當作對某人全面的蓋棺定論,這種做法也確能令人憤懣不平,罵聲四起,但跟實事求是的魯迅又有什麼關係呢?

選自《從到 :魯迅史實文本辨正及其現實意義探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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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匠軼事|魯迅的兩次“罵人”
巨匠軼事|魯迅的兩次“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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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巨匠》系列叢書作為高雅藝術進校園的教材,連續兩年被教育部、文化部、財政部發放到全國近300所承接國家級藝術院團和優秀地方藝術院團演出的高校。中共中央組織部“中國共產黨員網”,也將《百年巨匠》美術篇第一部紀錄片和書籍作為視頻教材和知識講座內容。2017年,《百年巨匠》影像製品入選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全國老齡工作委員會辦公室2017年向全國老年人推薦優秀出版物。

中央電視臺重大主題主線宣傳暨重點選題《百年巨匠》,立項中宣部、國務院新聞辦組織實施的“紀錄中國”傳播工程項目,是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迎接黨的十九大重點紀錄片項目,已獲得國家藝術基金、中國文學藝術基金會、中華藝文基金會、北京文化藝術基金、北京市文化創新發展資金資助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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