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春,時任國民政府外交部部長、爭取世界和平與裁軍委員會主任王寵惠和國立中央大學校長羅家倫,委託當時在重慶國立中央大學藝術系教書的花鳥畫家張書旂,站在中國的國家立場上,創作了一幅以花鳥為題材的中國畫,後被定名《世界和平的信使》,贈予美國總統羅斯福,祝賀他三次連任美國總統,以此爭取美國儘快加入國際反法西斯鬥爭及建立世界和平新秩序的行列。
《百鴿圖》贈送儀式合影左起依次為王世傑、張書旂、美國駐華大使納爾遜詹森、羅家倫、卡爾、孔祥熙、王寵惠。
此畫倍受羅斯福喜愛,經過精心裝裱,掛於白宮。羅斯福去世後,又移至美國海德公園羅斯福圖書館永久珍藏。這在國內外引起強烈反響,成為懸掛在美國白宮的第一幅中國畫,張書旂的英名也隨之進入國際藝術視野。
張書旂《百鴿圖》
“和平”是人類永恆的主題。張書旂受託之後,即開始認真構思、起稿,並和助手到沙磁區古鎮磁器口買來家鴿,放於籠中飼養,日夕觀摩,從構思成熟到動筆至最後完成創作,共用時三週。他博採眾長、大膽構圖、生動刻畫。全圖畫了整整一百隻各具動靜姿態的鴿子,故此畫在民間又有《百鴿圖》之稱,本名《世界和平的信使》反而不為一般人所知。
張書旂動筆時,正值日軍飛機對重慶瘋狂轟炸期間。畫家以飽含激情的筆墨,用悲憤的心情,在重慶沙坪壩松林坡進行創作,夜以繼日。當時,條件艱苦、環境極差。吃的是糟米,住的是簡陋矮平房,同時宣紙、顏料也十分緊缺。加之重慶天氣極熱,且持續時間長,蚊蟲多,臭蟲也不少,睡不好。隨時遭遇空襲警報和轟炸,常跑防空洞,心情沉重而不安。
張書旂與妻女
他在創作過程中,經歷了日軍轟炸機10多次投彈轟炸。當畫到第97只鴿子時,日軍轟炸機再次空襲重慶。據張書旂之女張寶蓮回憶,炸彈像雨點般傾瀉而下,寓所附近不少房子被夷為平地。但他肩負使命,置生死安危於不顧,在硝煙中完成了這幅由一百隻翩飛的和平鴿組成的長355.6cm、寬162.56cm的扛鼎之作。
《百鴿圖》局部
細品《世界和平的信使》,該畫以白鴿為載體,橄欖樹和杜鵑花為襯托,整幅畫面百羽翔集,或啄食,或嬉戲,鴿鳴咕咕,神態各異,設色典雅,栩栩如生。畫作與身邊殘垣斷壁、血肉橫飛的景象截然不同。整幅畫面霞光浮動,鴿群在樹枝間自由飛翔,寄託了中國人民冀盼早日戰勝法西斯,實現世界和平的願望。
《百鴿圖》局部
張書旂完成這幅畫的全部創作後,當時的國民政府首腦蔣介石為這幅藝術傑作題簽:“信義和平。”國立中央大學校長羅家倫教授反覆推敲,作七絕一首,並欣然用繁體行書題於畫圖右下方:
撥亂猶餘不世功,平章正義範群雄。
會看寰宇休兵日,信使聯翩繞白宮。
詩後落款:“中華民國國立中央大學藝術科(系)張書旂教授作百鴿圖,祝羅斯福大總統三屆就職大典,羅家倫敬書。”並在下方蓋有一枚名章。細看整幅畫作,作者只在畫的左上角署張書旂三字,亦在姓名三字間蓋有一方陰刻“書旂”的印章。真是詩美字佳,錦上添花。
張書旂到底是怎樣一個人,他為何能受此重託,獲此殊榮?
張書旂,
徐悲鴻稱其畫鴿為“古今第一”。
在南京期間,
張書旂與徐悲鴻、柳子谷三人
被稱為畫壇的“金陵三傑”,
學院派傑出代表,
素有“任伯年第二”的美譽。
張書旂(旗),原名世忠,字書旂,號南京曉莊、七爐居,室名小松山莊,曾任中央大學藝術系教授。
“白社”同仁合影:潘天壽、張書旗、吳茀之、張振鐸、諸聞韻
1900年,張書旗出生於浙江浦江。二十年代初,張書旗進入上海美專學習,先學西畫,後轉攻國畫花鳥,為呂鳳子弟子,畢業後任廈門集美師範教職。1929年,應徐悲鴻之邀,被聘為南京中央大學藝術系教授。又和潘天壽、諸聞韻等結成“白社”切磋畫藝,在畫壇聲譽日隆。
1940年,時值二次世界大戰,在烽火連天的戰爭歲月裡,在世界繪畫史上,產生了兩件以“和平鴿”為題材的傑作。一件是畢加索在巴黎受鄰居老大爺所託,描繪了一隻被德軍槍殺的白鴿。另一件就是張書旗在重慶完成的巨幅花鳥畫作品《百鴿圖》。
這是張書旗技法精湛、氣勢恢宏的煌煌之作,也是他花鳥畫中擅長用粉的經典之作。
張書旗的“白粉”技法為中國畫一絕,能“粉分五色”,有“白粉主義畫家”之稱。
所謂“白粉”調色法,即用乾淨毛筆蘸粉調和多種顏色,表現花鳥的各種形象的動態和質感,如用於畫白玉蘭、白菊花、白鴿、白雞等。作花鳥畫用白粉調和色墨,可使畫面典雅明麗,頗具現代感。
寫意花鳥畫崇尚樸素、淡雅,設色較簡煉,尤忌多用粉,用粉易“板”和“俗”。至“海上畫派”,用色用粉卻漸多,以適應市民階層的審美需求;“嶺南畫派”受日本繪畫技法的影響,也多用白粉以增強花鳥的立體感。在張書旂的花鳥畫中,幾乎無畫不用粉,可以說是以粉代墨。
牡丹和平鴿
張的學生艾中信說,張書旂的畫案上總有一瓶圖案顏料的白粉,可知白粉是他作畫重要的顏料。張書旂在長期的用粉實踐中,不僅繼承了前代畫家用粉之所長,又有許多創作性的拓展。他不僅將白粉作為一種顏料,對於他而言,尤如施墨。他在用色的技法中談道:“至於用粉,亦如用墨之法,即須有濃有淡,切忌平塗,否則呆板無趣。”
群鴿鬥豔圖
張書旂用粉之所以能清新脫俗,獨樹一幟,在於他高超的筆墨技法。勾、皴、點、染等技法一應俱全。如畫白孔雀背部時,大筆揮掃,如潑墨法;而勾畫白杜鵑的花蕊時,纖纖細筆,瀟灑出塵;寫白梅花又用點法,錯落多姿。他用粉又有薄厚濃淡之分,畫梨花,用薄粉表現嬌嫩的花瓣;畫鳥的翅膀,則用厚粉,以表現毛羽的勁挺。
藤蘿雙鴿
張書旂用粉不僅在技法上有獨到之處,其作畫工具也有“獨家秘笈”。浙江衢州的已故花鳥畫畫家週一雲是張的得意門生,得其藝術真傳。據他介紹,張書旂作畫用的白粉顏料是鉛粉,鉛粉較重,混合水後會下沉。他調白粉的調色盤是底部不平而呈波浪形的搪瓷盤,這樣使白粉不會都沉入底部了。鉛粉與其他白色顏料相比,作畫較有透明感,不至於過於“粉氣”而顯俗氣。
雙鴿翠竹
1941年初春,張書旂應羅斯福總統邀請訪美。隨後又以外交使者的身份前往美國各大城市和歐洲各國巡迴舉辦畫展,又應聘在美國高等院校講授“中國美術史”“中國畫傳神論”與“中國花鳥畫技法”等多門課程。
70多年前,張書旗以國民外交使者的身份赴美國,宣揚祖國文化,留下了這個珍貴的影像。讓我們一睹為快吧!
張書旂在美10多年,一直沒有加入美國國籍。雖身在異鄉,卻無時無刻不思鄉。從他在美期間畫作題款上可清楚地看到,他常署“浦江張書旂”,足見他對祖國和家鄉的眷念之情。他早想回國,用藝術報效祖國,但遺憾的是他未能實現自己的願望。他不幸身患胃癌,於1956年開刀割去胃部三分之二,1957年舊病復發,胃癌轉移肝臟。1957年4月,張書旂自知病將不起,卻抓緊時間,嘔心瀝血編成《書旂畫法十章》和《畫法入門》兩書。又盡兩個月之力,在生命的最後日子裡編寫完成了《翎毛集》兩大冊,本擬再寫姊妹篇《花卉集》,但病情加重,難以執筆。
張書旂
1957年8月18日晨,張書旂帶著對祖國深深的眷念和憧憬,病逝於美國舊金山灣東寓所,一位國畫大家安詳的走了,年僅57歲。畫界無不為之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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