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8 高英培先生——孫小林相聲藝術的助力師

我是相聲演員孫小林,同仁讓我談談著名相聲藝術大家,全國十大笑星高英培先生的藝術,真是不敢擔當。但是話又說回來,我實實在在的說,還真跟高先生有過多次交流,那是真心的交流,像家人一樣的交流。並且高英培先生和我的父親孫少林先生、母親劉豔霞先生的關係更是親密。我的父親去世後,高英培先生,還成為了我相聲藝術的助力師。緣由何在,聽我慢慢破解。

高英培先生——孫小林相聲藝術的助力師

高英培先生(右)與相聲大師孫小林

提起高英培先生和範振鈺先生,喜歡相聲的人都能說出他們那些家喻戶曉的相聲段子,還能說上幾句段子裡經典的臺詞。比如《釣魚》那別具特色的聲音:“二他媽媽,拿大木盆來哎,今兒可趕上這波兒了。”

“高範”也成為一對影響面極廣泛的相聲組合,所以全國各地到處演出,邀請函接連不斷。尤其是文革末期,“高範”的諷刺相聲,特別的犀利。通過兩個人一高一低,一尖一鈍的聲音,把生活裡不和諧的聲音的形象,模仿的惟妙惟肖。例如:《不正之風》、《好、好、好》、《跟誰對著幹》、《孝子》等段子,為觀眾剖析出一個個醜惡的嘴臉,愉悅了百姓身心,淨化了觀眾心靈。

兩個人合作多年來,形成了鮮明的特色,在全國有了很龐大的觀眾群。也是從那個年代起,有了明星大腕兒的說法,這相聲大腕兒“高範”組合,每到一地,總能掀起一次快樂狂潮。收音機裡,隨時隨地播放著他們的相聲段子,可喜的是,“高範”組合的相聲,都是新段子,這讓同行格外羨慕,就連我的父親——相聲大師、晨光茶社老闆孫少林先生,也曾向二位大腕兒探討切磋技藝。

上世紀七十年代末,“高範”組合應邀來到山東濟南,跟隨全總文工團到濟南職工劇場演出,到濟南後,隨團先入住山東賓館。安排好住宿以後,每次都是由我步行去山東賓館,接高範先生二人來我們家。他們借演出機會拜訪我的父親孫少林先生,這算是一舉兩得,第一,看望心中相聲巨匠,給我家老爺子送演出票。第二,請我父親給把把關,給段子提提修改意見。

我父親得知“高範”組合要來家看望他,格外的高興。那時,怹老人家在濟南市曲藝團工作,平時也會排練演出一些新段子。在廣播裡聽了高範很多段子,覺得不錯。尤其是他們之間的關係還非常密切,密切到說是一家人也不為過。當初我父親的師父、我的師爺——李壽增先生,給高英培先生的師父趙佩茹先生捧哏,所以,按輩分來說,高英培先生得喊我父親一聲師叔,自然,我也得喊高英培先生一聲師哥了。

高師哥範師哥二人買了些禮品,一路上和我閒聊,向我家趕去。由於兩人的聲音太有特點,以至於路上很多行人駐足觀望,有人猜測說:“這倆是不是高英培範振鈺啊?這聲音真像。”

“應該是,聽說二位來濟南演出了,今天不會是見到‘活’的了吧?”

高師哥二人沒想到大街上有人能認出他們,不敢逗留,急忙拽著我的手:“兄弟,咱快走,別耽誤了去看師叔。”

那時候我們家幾口人住在天橋區朝陽街的一間小屋裡。從山東賓館趕到我們家,路程並不近,進門後兩位大腕兒沒來得及喘勻氣,就先給我父親深鞠一躬,喊著:“師叔好!”

我父親就趕緊安排母親沏茶倒水,不管怎樣,這“高範”組合在當時也是響噹噹的大腕兒啊。接著聊天敘舊,聊了不短時間,時候不早了,父親就趕緊讓母親準備做抻面,留二位師哥吃飯。高範二位師哥急忙推辭:“叔,嬸兒我們不在這裡添麻煩了。”

“怎麼了?嫌我住的寒酸啊,還是嫌我這裡不夠寬敞啊?”父親知道他們來濟南一定是住賓館吃酒店的。高範二人一聽,趕緊說:“叔,您別多想,我們怕給您添麻煩。再說了……”

我父親攔住他們,說:“高英培,你知道不知道在我家吃抻面的意義?”這口氣明顯是在審問二位。高英培趕緊說:“叔,吃我嬸兒做的抻面那是福氣,也是咱行內最高的獎賞。”

“那你倆怎麼還不在這兒啊?”我父親嚴肅地說。

“我們是隨全總(全總文工團)來的,演出方安排好了接待。我們要是不參加,不太……。”

“我就說嘛,我和你嬸兒這點面子都沒有,那就壞了,我還以為你倆成大腕兒了,看不上我們老傢伙了。”我父親馬上露出笑容。

“叔,您放心,明天,明天我們一定來吃抻面,不光吃,還得給您要呢。”

“要什麼?”我父親問。

“從您這兒要能耐啊。”高師哥說。

“好,晚上我們去觀摩你們演出,學習學習,明天回來吃抻面。”

範師哥補充說:“吃抻面是定了,您要說學習我們,那是罵我們呢。”

兩人從我家出門,去劇院準備演出了。當晚的演出,如預期一樣火爆。我父親一邊看演出,一邊點頭。這倆的活(節目)還真不錯,難怪那麼多觀眾喜歡他們。當晚二位師哥演出的段子叫《跟誰對著幹》,演出結束,觀眾強烈要求返場,二位又翻了三個小段兒,這才下場。

演出結束後,我父親和我母親到後臺,給他二位道辛苦。高師哥範師哥二人忙說:“您就別罵我們了,我們辛苦是應該的,再說了勞您大駕到後臺看望我們,您才辛苦呢。”

“不錯,沒給你們的師父丟人,好。”我父親繼續誇獎。

高英培趕緊說:“叔,您別光說好啊,再好我們也好不過您啊,您給說說。”

“明天吧,明天到家裡吃抻面,帶上這個段子錄音,最好有文字資料。”

“好,沒問題,明天我們一定準時到您家。”

幾位就地分手,相約第二天在我家裡聚會。

第二天,二位師哥帶著段子錄音來到我家。親手把文本資料遞給我父親,坐在身邊等候怹的指導。我父親接過來,放到桌子上,說:“你們覺得這段子怎麼樣?”

高師哥沒想到我父親會這麼問,不知道怎麼回答了。我父親不慌不忙地說:“我覺得……”他故意拖長的音兒,看二位的反應。高師哥心說,看來這是有問題啊。忙起身,“叔,我們這段子哪裡有問題,您直說,我們聽您的。”

“我覺得不錯,我想把這段子裝上(排練)。”

高範二位師哥更蒙了,不知道怹老人家要說什麼。

“沒聽懂嗎?我說我要演你們這個段子,向你們學習。”

我父親這麼一說,他二人臉兒都傻了,忙說:“叔,您別罵我們了,讓您給提意見呢,別總開玩笑,我們膽兒小,呵呵。”

“我不演一遍,哪裡有資格給你們挑毛病啊,咱做事不武斷。我就問問你們倆,我能不能演。”我父親這話的內容是謙虛,可這氣勢還真有點審問的意思,兩位趕緊說:“能啊,這是我們的榮幸啊。”

當天,爺兒幾個又說又聊,吃了抻面,談了業務,氣氛格外融洽。後來,我父親還真排演了這段《跟誰對著幹》不久,廣播電臺在劇場實況錄音播放,效果相當不錯,與二位師哥的這段相聲對比各有千秋。不得不說,怹的這種不恥下問的精神,值得尊重,值得我們後輩學習。

每次高師哥來山東來看望我父親母親,從來不空手,不是買吃的,就是給錢,那時候我們家裡經濟不寬裕,高師哥每每給解燃眉之急。其中,我印象最深的,是高師哥給我們家帶的北京六必居的黃醬!我們家愛吃麵,前文也說了我母親的抻面做的尤其好,抻面配上炸醬,甭提多香了。可是家裡經濟困難,現在看來經濟便宜淘寶上就能買到的黃醬,在那時候可真是好東西,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得到。高師哥知道這情況,就專程帶黃醬來山東,半斤裝的黃醬,一次就給帶二十幾袋,十袋給我們家裡留下,十袋送給方榮翔先生因為他們倆是把兄弟。沉甸甸的黃醬,更是沉甸甸的心意,現在想來,黃醬雖小,這份情意,可真是讓人動容啊!

父親在世時,“高範”二位先生來濟南,都是我去接他們到家裡,看望我父親。後來父親去世了,二位先生來濟南還是我去接,就覺得像是接親人到家裡團聚一樣,打心裡透著那麼親熱。

父親去世後一段時間,高師哥範師哥二人到山東賓館演出。得到消息後,我從單位去接二位師哥到家裡來。

到家裡,高先生問我母親:“嬸兒,家裡還有誰接著幹咱這行啊?”

高師哥不問這話還好,一問這話,我母親臉上透出了難過和尷尬,但還是強忍著,裝作樂呵地說道:“家裡的幾個孩子都上班了,吃‘公家飯’了,穩定,有著落,我也就放心了,相聲啊,說不說的,就那樣吧,咱說相聲唱大鼓苦了一輩子,別讓他們幹了。”

在那時,能有一份固定的工作,就算是吃“公家飯”了,所以大部分孫家子女都選擇了上班。但這裡面,更深層次的原因,我父親和母親的思想都比較保守,父親生前更是三令五申,不讓我們兄弟姐妹從事相聲工作,萬一幹不好給他丟人。

當時高師哥聽我母親這麼說,也明白我母親的心思,苦口婆心地和我母親說道:“嬸兒,我師叔那麼大的能耐,您忍心怹老人家沒有傳人嗎?我的這幾個兄弟都不說相聲了,我們,我們在濟南就沒有相聲的家了啊!”說到這裡,高師哥已經是聲帶哽咽了。

他又拉著我的手說道:“兄弟,雖然你現在有了正式的工作,是一名工人,無產階級,光榮!可是,兄弟,下一次我再來,咱倆就連共同語言都沒有了啊!說相聲的和開汽車的,那說不到一塊兒去啊,你說,是嗎?”我點點頭,他又繼續說道:“兄弟,我知道你熱愛相聲,這從小耳濡目染,又是在這書山曲海的濟南長起來的娃娃,我看好你!你有能力,能夠繼承弘揚師叔的能耐,兄弟你得傳承下去,把晨光茶社相聲大會重新恢復起來傳承下去,把濟南相聲傳承下去,把咱們山東的相聲傳承下去!”

我聽了以後信心倍增,使勁地點著頭。我母親也被高師哥的這些話打動了,動搖了最後一道心理防線,在以後的日子裡,母親大力支持我說相聲搞曲藝。我從小學的相聲基礎得以發揮,算是在相聲方面取得了一點小成績!現在抬頭看著市裡給頒發的濟南市“非物質文化遺產——晨光茶社相聲大會”的牌子,還有我被評為濟南市非物質文化遺產濟南相聲傳承人。心裡無限感慨,要不是高師哥,就沒有晨光茶社相聲大會恢復與延續,就沒有如今晨光茶社這塊金字招牌。如果當初沒有高英培,趙振鐸,李伯祥,劉文亨,李金斗,張永熙,田立禾,常寶霆,白全福,範振鈺,趙文啟等等老相聲藝術大家們的支持鼓勵與幫助,我今天也不可能成為濟南非物質文化遺產——濟南相聲傳承人、國家一級演員,還收徒弟徒孫近百名,創作表演相聲作品視頻幾百段,並且還著書立傳,多次榮獲曲藝金獎。

在我加入了濟南市曲藝團,成為一名專業的相聲演員之後。高師哥與我的交流就更多了,除了每次觀摩他的演出以外,高師哥總是要給我說活兒,告訴我不同的包袱應該怎麼抖,不同的活兒應該怎麼使,還告訴我說:創作新段子不要過十二分鐘,慢慢地我學習到了很多高師哥相聲表演藝術的精要。而且,在相聲的創作方面,我也從高師哥身上學了很多知識,他的新相聲之所以受到廣泛關注和歡迎,這與他與時俱進的精神是分不開的。

記得一次在濟南相聚,我去他下榻的濟南發電廠招待所去看他。那時的招待所,條件很簡陋,棚都沒吊,抬頭一看就是房梁。

在這樣簡陋的條件下,師哥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我:“兄弟,現在相聲說得怎麼樣了?使什麼活呢?”

我規規矩矩地說:“現在使一塊我自己創作表演的活,叫《土地爺告狀》”

高師哥一聽是我自己創作的,就更感興趣了:“兄弟,能給我們師徒演一遍嗎?”

聽到高師哥要我表演一遍,我還稍微有些緊張,不過不敢怠慢,立即和薑桂成表演了起來。表演的時候,我一邊演,一邊注意高師哥的神情。他先是默默點頭,時不時咧嘴一笑,又或是和孟凡貴耳語幾句,當我幾個柳活兒使出來時,高師哥已經是嘖嘖讚歎了。

當我表演結束後,師哥大加讚賞:“將門出虎子,將門出虎子啊!你這柳活兒是真好!當初,我少林師叔唱的就好,嬸兒又是大鼓名家,你把他倆的優點可是全給繼承了!基本功紮實,颱風帥、瀟灑,好!真不錯!”

繼而又問道:“兄弟,你現在這活,在你們團裡是不是攢底啊?”

我不好意思的低頭一笑:“嘿嘿,不是攢底,不僅不是攢底,我這個是開場的活”

高師哥吃了一驚:“嚯,那你們團裡的活可夠硬的啊!兄弟記住,努力,好好演,好好再努力爭取攢底!那你除了這段,還有別的活嗎?”

“有,還有一段,也是自己寫的,叫《還賬》。”

高師哥聽後更高興了,說道:“哈哈,好,再給我演演這《還賬》,來,先喝口水。”

我呲牙一樂:“師哥,我不用喝水了,剛才進門您給我一蘋果吃了,一會兒演完了,您再給我一個蘋果吃就行了!”

師哥聽後也樂了,指了指牆角的兩個箱子:“嘿嘿,好,演完了啊,這兩箱全歸你了!如果不夠啊——自己再買去!”

《還賬》是諷刺賭博的一個段子,正好諷刺了當時社會上不務正業,賭博生事的人,諷刺意味濃厚,並且帶有黑色幽默的感覺。

當我把《還賬》演完了以後,師哥又是不住地讚揚:“好啊!尤其這裡面幾句詞說的太好了!‘一二三萬,四五六條,七八九餅,東西南北風,發財白臉帶紅中,還有你這個混子!’快,孟凡貴,把錄音機打開,讓我兄弟再說一遍,咱錄下來回去學習學習!”

高師哥這種謙虛好學的精神深深感動著我!不斷鞭策我激勵我學習、進步。可以說如果沒有高師哥,就沒有晨光茶社相聲大會的十幾年公益演出,十幾年來連續評為濟南市文明單位,也更沒有我孫小林今天站在舞臺上說相聲,我的人生中也沒有精彩和漣漪。所以,我從內心深處感謝高師哥,欽佩他的藝術,嚮往他的成就,學習他德藝雙馨的好人品,讚頌他對相聲藝術作出的巨大貢獻!

2018年5月28日【孫小林先生緬懷相聲大家全國十大笑星高英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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