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2日，華科北京校友會聯合校友企業捐贈的生活物資在北京啟運。 受訪者供圖
“截至2月28日，北京校友會合計收到超過2000萬元的援鄂善款和物資捐助。其中現金共計14166351.43元。目前，已有11411911.63元用於醫療物資採購。”華中科技大學北京校友會“馳援武漢”募捐活動採購小組負責人宋濤看著最新的募捐數據，他不敢放鬆，繼續對接著湖北一線的物資需求和後方的採購工作。
最近一個月，宋濤幾乎沒有出過家門，每天工作近20小時，協助華科校友們在全球各地“掃貨”。隨著新冠疫情的全面暴發，一線醫院醫療物資空前緊缺，一場由華科各地校友會組織的募捐和全球“掃貨”行動就此展開，宋濤就是其中的一員。
在這場募捐和採購活動背後，華科人遇到的最大的困難就是貨源難求。他們不僅要找到貨源，還要在急缺狀態下找到達標的貨源。在被德國供貨商告知他們預訂的物資需留給當地防疫部門時，負責採購的校友差點給對方跪下。而隨著眾多國外航空公司宣佈暫停或減少往返中國的航班之後，物資運送也成了一大難題。
一個月以來，他們中有人閉門不出，忙著對接各方，有人四處奔走尋找貨源、運輸渠道……
全球校友大聯動
1月20日，在鍾南山院士對外宣佈新冠肺炎存在人傳人現象的當天，不少在武漢各醫院工作的華科校友在校友總群內留言，醫院物資緊缺，請求校友支援。
物資短缺的消息就像一顆石子，打破了群裡的平靜。宋濤回憶，起初，校友們只是在群裡討論如何購買符合醫用防護標準的口罩。“大群裡討論了幾句，大家就萌生了支援武漢的想法。”
當即，華科北京校友會內部開始討論籌集資金和醫療物資採購的問題。在此之前，華科武漢校友會已經採取了行動。1月21日，武漢校友會先期在海外採購的醫療物資運抵北京，北京校友會幫助完成了北京海關的清關工作，並聯系物流渠道，將物資運往武漢。
同時，華科德國校友會的援助計劃也傳回了國內。當時，德國校友會計劃採購一批價值約100萬元的醫療物資，物資採買已經進入到最後的談判階段，但尚未解決資金問題。“這個消息傳回國內後，校友們商量後決定在北京校友內部發起募捐活動，解決德國校友會的資金問題。”華科北京校友會副秘書長談慧玲說。就這樣，隨著更多華科地方校友會的加入，華科各地校友會的募捐和物資採購全球大聯動逐漸形成。
劉稷軒告訴記者，在募捐行動中，北京校友會負責募集資金，德國校友會、法國校友會、北美地區校友會、加拿大校友會、澳洲校友會、休斯頓校友會等全球各地校友組織負責物資採購，海外採購完成後將直接安排發貨，送入武漢及湖北其他各地市州醫院。“此外還有很多校友自願為我們聯絡廠商、提供貨源，通過校友會進行後續的運輸、捐贈。”
艱難的物資採購
1月24日16時，華科北京校友會在公眾號上發佈募捐倡議，並開通捐贈渠道後，很快便獲得了校友們的響應。
“最初我們的目標是截至1月31日募集100萬元人民幣，能夠為德國校友會找到的物資提供資金就好了。”宋濤介紹，實際的募款速度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1月24日晚，募款總額已接近60萬元；次日凌晨兩點，金額接近150萬，清晨時已超過200萬元。
宋濤也是在1月24日，農曆大年三十的晚上，被校友拉進了一個名為“採購組”的微信群中。該小組負責捐贈物資的採購規劃和實施。
然而，當時醫療物資的採購並不容易。因為恰逢春節，國內廠商大多處於停工狀態，貨源緊缺，華科校友們將精力重點放在了海外採購上。
採購小組參與的第一項任務就是德國校友會計劃採購的那批物資。宋濤介紹，隨著募款金額的增加，德國校友會的採購計劃也從最初的價值約100萬元的物資，增加至260萬元。然而，1月25日早上，供應商DACH突然通知德國校友會，要將物資留給本國的防疫部門。“得到這個消息後，負責此次採購計劃的華科德國校友會副會長徐濤在停車場裡堵到供應商的人，當時他差點給對方跪下了。”
“武漢頂住了，德國就安全了。”為了買到那批物資，徐濤努力與供應商方面進行溝通，還給他們看了武漢醫生救治病人的現場視頻。最終，德國供應商才同意將這批價值34萬歐元，摺合人民幣約260萬元的醫療物資賣給他們。
華科北京校友會在加拿大采購的463箱防護服。 受訪者供圖
這批物資包含25000套防護服、240000副口罩和4000個護目鏡。德國當地時間1月28日晚，這批物資在德國法蘭克福裝機運往北京。
就這樣，華科校友們採購的醫療物資被一批批地送到了武漢和湖北其他地區。然而，隨著疫情的發展，尋找貨源變得越來越困難。
宋濤回憶，採購小組在德國採購時曾找到一批歐標type5防護服，這一標準的防護服主要防固態顆粒物。採購組成員和華中科技大學附屬同濟醫院器材科醫生江明尹討論後，最終因防護服不滿足EN14126醫學防護標準，不得不放棄這一貨源。“太可惜了，那種肉痛的感覺真的沒法形容。而像這種事其實每天都在上演，我們對接了幾十條貨源信息，最終符合醫用防護標準的可能很有限。”
價格瘋漲和運輸難題
華科廣州校友會執行秘書長艾靈志對物資採購、運輸的難題深有體會。2月7日，華科廣州校友會曾成功將一批30噸的酒精運送到武漢，併發放給湖北境內170多家醫院。艾靈志形容，耗時接近兩週，能成功找到數量巨大的貨源並順利運到武漢，“有很多巧合，也很幸運”。
華科廣州校友會採購小組的志願者們曾輾轉全國，聯繫了河南新鄉的一家廠商，對方各類證照齊全，具備生產資質，承諾能夠提供一批醫用酒精。“但是當時存在兩個問題，一是酒精屬於危化品，對承運物流公司和司機的要求較高，當時根本找不到合適的運輸途徑；二是在臨出廠時，貨又被當地政府緊急徵用了。”艾靈志說。
直到2月3日，採購小組從網上了解到，山東日照一家企業在幾天前剛剛向武漢的華科同濟醫學院運送了3噸酒精。華科廣州校友會當即聯繫濟南校友會協助，最終協調下了 30噸酒精。艾靈志介紹，物流公司往疫區送貨需要向當地防疫指揮中心備案，辦理運輸通行證。“因為這家日照的企業剛剛去武漢送過貨，所以他們直接幫我們協調了具備運輸危化品資質的物流公司。因為他們往武漢送過一趟，辦理通行證的流程就很熟悉了，很順利就走了下來。”
而在海外採購環節，隨著新冠疫情持續蔓延，全球醫療防護物資吃緊，醫療物資價格飛漲。
據世界衛生組織2月7日發佈的消息，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全球正面臨口罩、手套等個人防護用品的長期短缺。目前防護用品的需求量是正常水平的100倍，而價格則是正常水平的20倍以上。世衛組織總幹事譚德塞曾在推特上發文稱，醫用防護用品現已累積4-6個月的訂單未完成，口罩和呼吸器的全球儲備已無法滿足世衛組織及其合作伙伴的需求。
募捐行動進行僅一週，華科北京校友會採購小組的微信群中就不斷湧出物價飛漲的消息。
“今天供貨商非常無良地給我發了整體清單，整體上漲1000%。”“之前我們拿到的價格是0.7歐/副FFP3標準的口罩，週日和我說貨物要加空運費，每副加0.85歐，到1.55歐/副；今天直接報價14歐元一副，懊惱（當初沒有多買一些）。”“最關鍵是意大利通往中國的航班雙向關停，物資必須從意大利經奧地利的維也納中轉，再發回國，清關還要額外產生單件二三十元人民幣的成本，非常昂貴。”
除了要克服尋貨難、價格漲等問題，如何將物資運送回國也讓校友們越來越頭疼。2月1日，美國聯合航空宣佈取消中美之間的航班。之後，法國、新加坡、印度等多國航空公司宣佈取消或削減到中國的航班。物流運力下降直接增加了醫用物資運回國內的難度。有一位校友在秘魯採購到六萬個符合醫療防護標準的口罩，但是由於物流停運只能作罷。
然而，國內的情況是，求助信息如雪花般一片片湧來。華科北京校友會副秘書長王景爍介紹，募捐前期，校友會就已彙總了176家一線醫院的物資需求，包含武漢及周邊各市的大小醫院。隨著募捐的進行，越來越多醫院找過來，希望能夠幫助緩解他們的物資缺口。“我們在德國費大力氣採購的物資，七十個小時運到一線，速度上可以說已經是奇蹟了。但實際上運到一線也只夠醫院三天的消耗。”
“防護產品漲成天價，很多航班不飛了，貨運漲價幾倍，但當看到巨大的需求缺口，我們還在發物資，能堅持的儘量堅持。”宋濤曾對採購小組的夥伴們說，“錢沒了還能再掙，醫護級別的資源能拿下就拿下吧。”
“真的是咬著牙買，我們甚至想把整條生產線買回國內生產。” 為了把物資送回國內，華科校友們只能尋找物資中轉國甚至直接“人肉背”。在華科各地校友群中，經常有人詢問是否有校友近期回國，希望他們能帶回一些物資。
王景爍所在的外宣組主要負責向外界披露募捐、採購的最新進展。每天晚上，她會通過一個叫“華科論道”的平臺向全球近九十個校友會微信群通報最新募捐工作進展。“做直播一是希望能夠讓所有校友知悉工作最新進度，對校友們負責；二是想借助校友平臺彙集信息，希望校友看到我們的直播能向我們提供更多一線醫院的需求和貨源。”
而在華科北京校友會每天發佈的公示信息中，總有一句被加粗標亮的話：“我們懇請社會各界人士伸出援手！若您擁有目前緊缺的物資的生產資源和物流運輸資源，請聯繫我們！”
“你們缺啥，我們就捐啥！”
馳援行動進行近一個月後，華科北京校友會發布公告，在醫療物資缺乏的狀況已經得到逐步緩解的情況下，募捐行動自2月19日起進入第二階段——重點支援生活物資。
2月22日中午，14輛廂式拖掛貨車從北京出發，滿載著首批生活物資駛向武漢。這批物資由華中科技大學北京校友會聯合校友企業物美集團籌集，主要包括蔬菜、油、大米、方便食品、衣物、衛生紙等30餘種醫務工作者、市民生活急需的物資，物資價值超過500萬元。
20小時後，卡車停在了華中科技大學南大門。華科武漢校友會組織了26名志願者，帶領車隊將物資運送到華中科技大學附屬協和醫院、華科附屬同濟醫院、中南醫院、武漢六醫院、江岸區公安分局、漢川公安局等一線醫院和公安局。
第一批生活物資的捐贈遠遠不夠，募捐仍在繼續。目前，華中科技大學北京校友會與中華社會救助基金會合作進行第二階段的公開募捐，募捐內容包括生活物資購買、特殊群體的慰問關懷（醫生、救護車司機、外賣員等），一線人員的醫護救助等。
“我們的活動還在繼續，湖北和武漢，需要諸位更多的幫助！”
新京報記者 樊朔 校對 李項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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