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0 記憶裡的錢鋪老街

記憶裡的錢鋪老街

我的家鄉不知是那個朝代的先賢,給取了個十分漂亮的名子,叫錢鋪,喻意為一個鋪滿金錢的地方。

錢鋪,早些年前是錢鋪和南嶺兩村共有的名字,聯產承包責任制後,南嶺村在原錢鋪大隊劃出,獨立成村,再後來,將軍鄉與錢鋪鄉合併成立錢鋪鄉直至升級為鎮。

錢鋪,座落在樅陽的北陲,接壤無為和廬江兩縣,西鄰白梅鄉,南鄰金社鎮,東接橫埠鎮,四面環山,是一個實實在在,地地道道的山鄉。群山環抱之中,一枚銅錢型平地,便是錢鋪老街了。橫嶺山脈、南嶺山脈和白山山脈的三道水系,分別像三條從南、西、北三個不同方向奔湧而下的巨龍,匯聚於此,形成一個半月形的溪澗,環街流淌,流向東方。

錢鋪老街是當今錢鋪人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社會的飛速發展,老街已不復存在,隨之而起的是條現代化氣息盛濃的商業大街,老街道兩傍低矮簡陋的毛草土牆房,早已被一幢幢玲瓏秀美的二三層小樓所替代,泥淋斑駁的泥土街道,也已變成了平整、潔淨、寬闊的水泥路面。每到夜幕降臨,一盞盞造型別致的路燈,把整條大街掩飾得通明錚亮,年輕的婦女們,這裡一群那是一簇的,隨著音箱播放的樂曲節奏,翩翩起舞,路燈下的人行道上,三三兩兩的人們在悠閒地散步、交淡,自選超市依然燈火闌珊,開門營業。

印象中的錢鋪老街不大,自西向東走向,也分上街頭、中街、下街頭。

上街頭是橫嶺和南嶺山脈兩道水系的交匯處,一條十多米寬的溪澗阻隔了這裡的交通,溪澗清泉長流,嘩嘩流淌的溪水撞擊著溪澗兩岸的砌石,彷彿是一名不知疲倦的練琴師沒完沒了地彈奏著的曲子,悅耳動聽,婉轉優揚。每到清晨,住居在老街的婦女們在這裡浣洗,棒槌聲,說笑聲,和絃著清泉流淌的“嘩嘩”聲,恰似一曲故鄉的戀歌,溫情奔放,喧鬧綿長。

記憶裡的錢鋪老街

那個年代,農村還很窮,買不起水泥架橋,為了方便行人,錢鋪人在山上伐來樹木架起了一座木橋。木橋高約三米,寬約一米,橋墩是用不易腐爛粗壯的楓樹做成,橋面則把堅硬的老柏樹鋸成厚木板拼接而成,木橋在斜陽之下,像一道豔麗的彩虹,橫跨溪澗,美麗無比。

木橋有很多很多的故事,不管是風霜雨雪的春夏秋冬,還是月朗星稀的夜晚,木橋都在默默地為過往行人提供方便。每到梅雨季節,橫嶺、南嶺山脈的水便會彙集到錢鋪老街上街頭大橋的溪澗,滿澗的洪水,波濤滾滾,偶爾還有一些從下游橫埠河逆水而上的魚兒,聚集橋下,不時的有街上居民和過橋行人在橋旁抓到很多的大魚。而木橋也在某個風雨飄搖的黑夜,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雷聲,被一個劈頭蓋臉的山洪沖垮了,但等洪水過後,錢鋪人又重新建起了一座新橋,老街的上街頭的木橋依然挺拔俊麗。

在我讀小學的時候,學校就在老街的北面,我每天都要行走在這座木橋上,對木橋有著深厚的感情。每逢下雨天,鄉間小路上的泥巴裹在褲腿上,為了整潔,我們會在橋下的澗邊用水把沾在褲腿和膠鞋上的泥巴洗淨;每到炎熱的夏天,放學歸來,我們也要在橋下玩水納涼;每逢雨雪天,我們還會聽從老師的教誨,在橋上學雷鋒,摻扶著老弱病殘者過橋……

過了木橋,上街頭第一家單位就是錢鋪人集體辦的公立醫院,說是醫院,卻不是高樓大廈窗明几淨的現代化醫院,記憶裡的老醫院只有三間茅草土牆房和一排柒得彤紅的有很多小抽屜的大藥櫃,裡面有一位很有聲望的錢參化老中醫,老人瘦高的個子,戴著一副圓形鏡片的老花眼鏡,手裡時常握著一根擦得錚亮的黃菸袋,坐在一張靠近窗戶邊上的老式抽屜桌邊,給前來就診的患者把脈問診,錢鋪人都叫他參醫生。參醫生的中醫是祖傳的,醫學特別高明,只要是找他診治的病人,沒有看不好的病,因此周邊幾十裡地的外鄉人都知道了參醫生,也知道了錢鋪和錢鋪老街。

在我記憶的深處,過了醫院,老街的空氣裡便會飄浮著濃濃的豆香味。尋味而去便到了老街的中街。錢鋪老街的中街算是錢鋪的心臟了,是錢鋪人政治、經濟、文化的活動中樞。若大的廣場西頭有一方用石頭和土壘起來的戲臺。唱戲、放電影、開大會等文化娛樂活動都在這方戲臺上。每到夜晚放電影、唱大戲,戲臺上掛上了一面黑邊銀面的電影幕,亦或被拉上了紅色的大幕,臺下的廣場上便擺滿了板凳,當喇叭裡傳來放影員那洪亮的“開始放電影了!"的喊聲時,投影機把一束彩色光束投上銀幕;

當鑼鼓喧天的時候,廣場上便停止了喧鬧聲,黑壓壓的滿場觀眾齊刷刷地把目光都聚焦在這方戲臺上,貪婪地吸食著他們的精神食糧。

記憶裡的錢鋪老街

左側是供銷合作社,農村信用社和豆製品水作坊。供銷合作社是錢鋪人購買商品的唯一場所,記憶裡一群錢鋪人用板車從橫埠或湯溝供銷合作聯社人力運輸商品,每到傍晚時分,十幾個壯漢光著臂膀,拉著十幾輛板車,把農民所需要的百貨,運送到合作社,圓圓的車輪在山鄉的公路上書寫著生活,記錄著歷史。

信用社是錢鋪人自己集資辦起來的,那天我在家裡的書箱裡翻找一些資料,偶爾在書箱的抽屜裡翻到了幾張發黃的“樅陽縣錢鋪信用合作社社員證”,每股金額兩元,交納時間是三年自然災害最嚴重的一九五九年,錢鋪人勒緊了自己的褲腰帶,集資入股建起了自己的金融機構。

記憶裡的錢鋪老街

信用社的隔壁就是你聞到豆香味的地方,錢鋪豆製品水作坊。毎天天不亮,這裡就亮起了老街第一盞燈,一盞煤油馬燈懸吊在水作坊的正中,碩大的石磨已經停止了它碾磨豆子的工作,休閒一邊,師傅在燒大悶鍋了,櫻紅的火苗在方形的土灶堂裡跳躍著。鍋臺上,豆乾木榨上,到處飄散著濃濃的豆香味,那兩角錢一箱的豆腐被擠壓掉一定的水份後,師傅從小木箱裡取出,除去包裹的白老土布,一箱方方正正的印著滿身布紋的豆腐就成功下線了。還有那一分錢一塊的豆腐乾更是味美鮮嫩,清香可口。

有人把錢鋪老街戲侃成香街,這還真的一點不假。當你還沒有在沉醉的豆香中清醒過來的時候,你便又會聞到一股濃淳的菜籽油的清香,每到每年的夏天,在很遠的地方你就能聽到油坊打木榨的號子聲和榨錘的撞擊聲,這就是錢鋪老街下街頭的木榨老油坊。走進寬廣明亮的油坊,三樽木榨分別擺放在三個不同的方向,師傅們在各自的崗位上忙碌著,炒籽、碾籽、蒸鍋、扎餅、上榨、打榨,道道工序,井井有條。濃香金黃的菜籽油在師傅們辛勤的汗水裡,從一聲聲的號子和打榨的撞擊聲中流淌著,散發著誘人的清香。

記憶裡的錢鋪老街

油坊的對面是食品站,山村的鄉親們每年每戶都能養頭大肥豬出售到這裡,每到賣肥豬的時候,是鄉親們最為開心的時刻,當鄉親們把自己辛苦養成的大肥豬趕到食品站時,當食品站評級員手拿剪刀在豬身上剪上“一、二、三”級的字樣時,當養豬戶在食品站會計那兒領回一張張十元大鈔時,那種喜悅的心情,溢於言表。

老街的北面還有錢鋪大隊的大隊部和錢鋪小學,那裡是傳播知識的搖籃,那裡是錢鋪人戰天鬥地的司令部和指揮所,是錢鋪人走出愚昧,奔向富裕的起始點。

歲月流逝,記憶總是過往,找不回又念念不忘。如今的老街,看似還是那條老街,但已今非昔比,早已面貌變新顏。富裕起來的錢鋪人,拆舊換新,家家都蓋起了別緻的小洋樓,過去的集體企業和單位都已搬出老街,遷至老街下街頭的開發新街,老街變成了人們休閒養性,環境優美的閒居街。

老街的下街頭,錢鋪人新建了一條繁華現代的商業大街,正像一條鋪滿黃金的大道,延伸到清新明朗掛滿了紅燈籠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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