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6 父 親 守 智

父 親 守 智

2020年2月19日23時20分,父親走完了他82年的人生路,在我們兄妹三人的注視下,緩緩閉上了眼睛……

父親已經入土為安,但是直到父親的棺木抬出大門的那一刻,我好像才意識到父親是真的要走了,這次走得很遠很遠,再也回不來了。那一刻的撕心裂肺,沒有身臨其境哪能體會得到呀……

這些天,總恍恍惚惚的,感覺一個多月來的日子很不真實,像活在夢中。心裡不停地問自己:真的嗎?真的就這樣和父親陰陽兩隔了嗎?

父親名諱守智,人如其名,瘦弱的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幹農活時常常是村裡人鬨笑的對象,他是用自己的腦力和智慧,完成了自己的人生畫卷。

父親8歲喪母,這對他的性格影響甚大。父親曾對我說起過奶奶去世那晚的情景:漆黑的夜晚,家人讓他到村東頭去叫奶奶的孃家人,8歲的他途中在一棵老皂角樹跪下,一邊磕頭,一邊祈求著“救救我媽吧,救救我媽吧。”一個8歲男孩虔誠地祈禱並沒有感動上蒼,那晚,最疼愛他的人還是走了,自此父親變得少言寡語,人們常常看到一個少年躲在一個角落裡在默默地看書。

父親的學習成績一直很好,號稱“百分機器”。1957年高考,他的成績很優秀,然而在填報志願時,他選擇的條件只有一個:免除學費的師範類院校。於是他走進了開封師院(現河南大學)的校門。四年大學生活,父親說他最深的感覺就一個字:餓。學費免除了,生活費卻一直是父親最大的難題,每次開學前,他都要為生活費而東走西奔。父親說,大學期間,除了上課他一般都在宿舍躺著,這樣少消耗一點能量,降低一點飢餓感。父親愛靜不愛動的習慣可能就是那時形成的。

父 親 守 智

大學畢業後,父親開始了他23年的從教之路。我一直認為,這23年父親譜寫了他人生最華麗的樂章。洛寧師範、洛寧高中、上戈高中……一路走來,育人無數。父親是縣裡語文教學權威之一,高考閱卷、出各種統考試題總有父親的身影。一次,父親指正中學語文課本一處錯誤的文章在專業刊物上發表了,父親將刊物拿回家時臉上自信中帶點得意的表情,至今清晰地刻在我腦海裡。1977年恢復高考後,父親所在的上戈高中的高考成績引起轟動,他們學校的事蹟上了《河南日報》的頭版頭條,父親和同事們的大照片刊發在《河南日報》的一版。這,算是父親的高光時刻之一吧。作為一名教師,父親無疑是優秀的,父親病逝後,他的一位學生在悼念他的詩作這樣寫:“最喜歡您剖析的《石鐘山記》,最痴迷您講解的《藤野先生》,最愛聽您朗讀課文時的聲情並茂,最崇拜您作文課上娓娓動聽的講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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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期間,中文系畢業的父親開始了他的文學創作之路。父親的第一首長詩《公社頌》在《奔流》雜誌上刊發後,父親得到稿費後慷慨地給我買了玩具小汽車——那也是我童年時期得到的唯一一個“高檔”玩具。正是由於文學創作,父親迎來了人生軌跡的一次改變。

1984年,河南日報社派人前來考察父親,擬調父親到河南日報任文藝處處長——至今我還認為,這個位置可能是父親後半生中最適合他的位置。然而,當時的洛陽地委阻止了這件事情,理由是:這樣的人才我們更需要。可以理解,那是個撥亂反正後人才奇缺時代。於是父親從政了,擔任了洛寧縣委宣傳部副部長,直到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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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父親的工作一直是勤勤懇懇的,父親的處世一直是與人為善的,但父親的夢想一直是文學的,所以我覺得父親的從政之路並不暢順,他在從政之路上走得很吃力。提起父親,人們通常這樣說:“楊部長,那是個好人。”好人,對於從政十多年的父親來說,足矣!

父親退休後,重新拾起了他的文學夢,先後出版了兩部作品集——《尋夢園》和《殘荷聽雨》,併成為了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父親的晚年生活是充實的,寫書作序,參加各種筆會,到各種學習班講課。這二十多年,無疑是父親最幸福快樂的日子了。

我們沒能延續父親倖福快樂的日子,讓它變得儘量長久一點。父親走了,在這個瘟疫肆虐的早春,他竟然真的走了。由於疫情,最後時刻我們連到省市大一點的醫院做治療——這一點點卑微的孝心也沒能盡到……父親一生有一個信條,儘量不麻煩別人,既是對我們兄妹也是如此。每次打回電話,他總說:“家裡一切都好,你放心工作,有事了給你說。”幾次住進了醫院,我竟然還是事後或從別人的口中得知的。這次父親病重,在住進醫院的前夜,他一聲聲叫著不在床前的我的名字,然而在第二天父親要送醫院的前夕和我視頻通話時,父親也沒說一句“你回來吧,我想見你。”當我匆匆趕回時,父親已進了重症監護室,我和父親再也沒能說上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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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我們兄妹都在想,父親是不是特意選擇了在這個特殊的時期離開,靜悄悄地走儘量不麻煩別人?爸,你真是這樣想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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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楊海彤,男,1968年生。鄭州大學新聞系畢業。現任洛陽晚報常務執行副總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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