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8 沒錢別做練習生

自從娛樂圈接連遭遇資本市場收緊、內容監管、查稅、疫情等等重創,大眾眼中光鮮的職業終於露出了其真實殘酷同時也“貼近群眾”的一面:小演員沒戲拍啦、老歌手給微商網紅唱堂會啦、底層藝人窮到兼職乃至改行啦……

而最新驚掉人下巴、且更加緊貼實事的,無疑是樂華練習生“口罩詐騙”事件。

在優酷2019年選秀綜藝《以團之名》中未能出道的黃智博,迎來了自己偶像生涯最大或許也是最後一波流量。他謊稱自己有購買口罩的渠道,收款後隨即拉黑對方。靠著這個方法詐騙28萬的黃智博,很快被上海警方帶走,樂華隨即發表聲明與其解約。

沒錢別做練習生

口罩、詐騙、樂華、練習生、選秀……這麼多關鍵詞湊一起,不難想象新聞的爆炸效應。除了“小小年紀不學好”的批評,練習生“窮到詐騙”的境況也頗讓外人驚訝。

隨後,黃智博的姐姐發表了一封親筆信,表示家貧且父親有心臟病,姐弟倆少年便外出打工,文化程度和法律意識淡薄。黃智博被娛樂公司選中後,日常花銷變大,但又長期沒收入,父親把做手術的錢貼補到弟弟身上。春節黃智博看到父親身體每況愈下,決定鋌而走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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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傻嗎這不是?這年頭長得略微平頭正臉的男孩子,開個直播“雲乞討”,比這麼拙劣的詐騙合理合法還來錢快吧?

而事實上,不止一家經紀公司對硬糖君抱怨,招來的練習生一兩個月就跑了,因為又辛苦、又不如做網紅好賺。為了一個看得見摸不著的夢想,值嗎?

“能被看見的,都不算是底層”

沒出名的愛豆,生存狀況比想象中更差。

北京萊可文化的小愛豆竇鶴鑫,2017年以L.I.K.E Girls的身份出道,微博粉絲近50萬,但每條內容的互動量最多不過100條。

某次,她接到一條內容推廣,對方卻突然要求她開視頻並且喊爸爸,才肯給她工作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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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鶴鑫拒絕後,對方人肉出她所有個人信息,對她進行了將近一年的糾纏。與此同時,竇鶴鑫練舞受傷,甚至一度患上抑鬱症嘗試割腕自殺。最終,她選擇摘掉“L.I.K.E Girls”這個前綴,迴歸普通女孩的身份,並將這段偶像夢碎的故事撰文發表於網絡。

練習生小羊(化名)卻對硬糖君說,竇鶴鑫的經歷不過是大部分練習生的日常。甚至她比別人還要幸運,至少她出道了有粉絲,在遭到威脅的時候還能對粉絲訴苦。

“糊是我們這樣的,根本沒人注意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道的練習生。”小羊自嘲,自己是練習生裡的搬磚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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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羊今年23歲,娃娃音,輾轉過多家娛樂公司,曾參加過樂華、哇唧唧哇、絲芭等頭部娛樂公司的練習生面試。沒有年齡優勢的她基本在複試環節就被刷下來,最終小羊進入了一家體量較小的公司,成為該公司六名練習生中的一員。

大經紀公司的優勢不止是資源好,也更有能力系統培訓練習生。像小羊所在的公司,每週會請舞蹈老師對她們進行一次統一集訓,至於聲樂訓練,老闆鼓勵她們自己上網多學多看。

黃智博姐姐提到樂華練習生沒有工資,小羊表示這是正常現象。大多數公司的練習生都沒有基本工資,更別提什麼五險一金。即使是韓國的娛樂公司,練習生多數也沒工資。而且出道前公司培養練習生的錢,在出道後都要以扣除收入的形式進行歸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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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通告就有相應的勞務費,沒有活兒就沒有錢。”小羊最慘的時候半年主業沒收入,只能靠兼職賺錢。

大公司對於練習生私下“接活兒”管控較嚴,甚至可能直接開除。但小羊所在的公司小,加上平時也沒什麼通告,倒是鼓勵她們“自食其力”。

小羊做過配音、伴舞、密室逃脫工作人員、漫展直播……遺憾的是,做了這麼多兼職,沒有一個人認出來她是個愛豆後備役。“除了有次做密室NPC,客人說看著我眼熟,想了半天名字,結果是他認錯人了。”

大公司的未出道練習生,還有可能被“相中押寶”,提前形成粉絲群。普通練習生就只能自求多福,“在這一行,夢想最不值得一提,能夠支撐一個人走下去的因素,除了才華天賦運氣以外,還得家裡有錢吧。”

“我們儘量挑家庭情況好的”

收入是底層愛豆的最大困擾。無論是黃智博口罩詐騙,還是竇鶴鑫遭遇騷擾,核心都指向“錢”。如今的影視項目說起來都是一億飄十億的,普通藝人按說也比普通上班族要強吧?

據硬糖君瞭解,一般娛樂公司對於旗下愛豆和練習生實行兩套薪資標準。練習生屬於還沒出道的素人,一般來說公司只負責食宿,不存在基本工資。有些公司也鼓勵練習生提前通過直播等方式積攢人氣,如果有打賞收入,大部分會歸練習生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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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糖君嘗試通過招聘軟件“冒充”練習生與娛樂公司聯繫,談到薪資對方便含糊其辭,多數拿出“夢想汗水”那一套來搪塞,許諾只要成功出道就會有期權獎勵、成為股東等等。但最實際的一個月到手多少錢,有沒有五險一金卻始終不肯多聊,稱如果能夠進入公司再詳談。

以劇場文化聞名的絲芭娛樂,則與其他娛樂公司略有不同,小偶像的薪資是由“基礎工資+工齡+總選排名X出勤率+外務+直播”構成。基礎工資多寡取決於小偶像上公演的頻率,這意味著即使總選成績不佳也能有收入。據悉絲芭與旗下小偶像們所簽署的是勞務合同而非勞動合同,勞務合同所支付的勞務報酬,不受最低工資標準限制,也不需要購買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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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絲芭主打養成系,培養機制屬於“短期速成”,能上臺公演就行,不少小偶像就只能自掏腰包去上培訓班。有小偶像透露,買衣服化妝品等日常最低花銷在每月5000左右,“我們平時出門都是要營業的,不能灰頭土臉的給粉絲看呀。”如果再加上培訓費用,腰部小偶像多數要靠家裡補貼。

2018年,絲芭大重組後又裁撤分團,不少小偶像原有隊伍解散被編入他隊,總選收入縮水。絲芭在原有工資制度上又採取了積分制,有違反公司規定的行為就會扣分,最終體現在工資數字上。從大重組至今,絲芭迎來了大規模偶像退團潮。除少部分是受病痛困擾外,不少小偶像是因為收入太低實在支撐不下去選擇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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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經紀公司同樣也是為錢發愁。小羊所在公司的老闆Leo給硬糖君算了一筆賬,公司只有6個練習生,但想要運轉起來還要有財務、行政、人事、宣傳、策劃等其他職能部門。這些員工的工資是一筆開銷,包裝和訓練練習生同樣需要錢。

“現在家裡條件不好的小孩可能不太容易出頭了,除非是像楊超越那樣運氣好到爆棚。”Leo說,如今的市場讓他們也看不懂什麼樣的愛豆能火,幾乎所有人都在等著“撞大運”。好運掉在頭上之前,就是全公司一起煎熬等待。

Leo的公司也曾發生練習生練著練著突然就跑了,聯繫不上了。後來一打聽是因為家裡沒錢,乾脆回去打工賺錢。所以作為小公司,他們選擇練習生也儘量會挑一些家庭情況相對好的。

“練習”從娃娃抓起

一些練習生為了“增加收入”,索性做起了公司內部的“狗仔”。他們會偷拍一些前輩的練習照或行程賣給私生飯,這樣的行為在韓國更為普遍。

練習生制度起源於日韓造星機制,是一種以較為低廉的成本源源不斷製造新血的模式。韓庚脫離SM返回國內後,將這一套練習生模式帶回國內。再加上日本的偶像劇場文化,目前國內的愛豆培養機制主要分為日系和韓系兩種。

韓系練習生,主打“完成體愛豆”,即素人練習生在經歷全方位訓練後投入市場,一般訓練時間較長;日系練習生,或者說是小偶像,則在短期培訓後進入劇場演出,通過“養成感”撬動受眾。

日系養成偶像的瓶頸硬糖君曾經分析過多次,國內缺乏宅文化土壤,圈地自萌的劇場偶像文化難以形成自給自足的閉環,最終仍舊要擁抱主流文化,尋找破圈機會。韓系練習生的前期投入太大,且回報週期長,加上市場口味莫測,花3-5年培養一個練習生對於大部分公司風險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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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業內許多公司採取短線打法,即簽約已經出道過的“回鍋肉”或有過一定培訓基礎的練習生,且不斷招收新血,一旦有人掉隊則立刻淘汰。比如樂華的練習生就要面臨著以周、月、季度、年為不同劃分單位的考試,且每年平均有20%的練習生將會被淘汰。就像“養蠱”,能活下來的就是最強的,被淘汰的練習生或許流轉到其他公司,或者改行做培訓師或製作人。

這種由練習生或愛豆轉型的培訓師,其實有些像橫店隨處可見的表演工作室。Idol school的製作人錢琳,便曾是日本早安少女組成員;海外的SM、JYP等公司,也都有練習生出道無望乾脆留在公司做staff的例子。

沒錢別做練習生

收入低、競爭壓力大、對未來迷茫,時時困擾著底層愛豆們。SNH48成員姜杉曾經在微博小號感慨,自己也不小了但是除了做偶像什麼都不會,未來要怎麼辦。低齡入團,文化程度較低,是大部分愛豆的共同特點。

從2019年各大娛樂公司的公開練習生招募信息來看,練習生的招收年齡下限越來越低,香蕉娛樂和大王娛樂將下限放到12歲左右。小學六年級或初一就開始做練習生,確實讓人難忍“勸學”衝動。但另一方面,20出頭在偶像屆就可以視為“高齡”,不早點出來混行嗎?

小羊對硬糖君說,自己從18歲開始逐夢娛樂圈,對人情世故近乎一竅不通,偶爾打退堂鼓想找份朝九晚五的工作,卻發現自己連公司前臺的工作都無法勝任。

《青春有你2》、《創造營2020》、《少年之名》(即《以團之名2》)……新的選秀季眼看就要拉開大幕,不知哪個幸運兒將被愛豆之神選中。但註定多數練習生,不過是心懷大海卻連一朵浪花都掀不起來的水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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