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租公寓“大逃殺”

暴雷不止,租客“流浪”

“我們不過是付了個房租,又不是投資P2P,怎麼也想不到會爆倉”,很多寓見公寓的租客到現在還覺得滿腹委屈。

去年10月,在寓見公寓住了兩年的劉先生,接到物業來的電話,說是房東已經兩個月沒收到房租,想要聯繫房客商量補交房租的事宜。但是此前自己明明已經交了一年的房租,這讓劉先生心生疑竇,打算聯繫寓見公寓,弄清原委。

長租公寓“大逃殺”

然而他發現寓見公寓的官網、官微查看電子合同都已無法打開,打電話沒人接,聯繫寓見管家的《微信》和電話,也沒有接通。萬般無奈之下,他只能進入維權群,一邊焦急等待消息,一邊擔心房東趕人。在群裡,他看到有不少租客已經被要求離開公寓。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北京的昊園恆業,去年10月13日,一百人左右的租客及房東組成的維權群眾,來到北京朝陽區昊園恆業總部進行維權。但維權的結果並不樂觀,有位租客說,一開始該公司曾承諾三天退錢,並沒退;後來又說最遲在11月2日,但到11月1日晚上還沒退;再打電話催,就只說“幫忙催”。

2018下半年長租公寓這場爆雷潮來得毫無預警,年輕租客們對房租上漲的怨念還未消解,就莫名其妙背上債務、被趕出公寓。僅粗略估計,波及數萬人,逃離公寓者眾多。

租房貸被叫停後,長租公寓的擴張變得低調,張口閉口宣稱進入精細化運營,多數租客以為風暴已經過去。但事實並非如此。

2019年元旦前的五六天,蘇州的上千名租客、房東和供應商接到來自樂棧公寓的通知書:公司本月正在進行併購重組,問題已至政府職能部門備案,期間所有業務問題暫不受理。緊隨其後,房東們立馬催促租客儘快搬離出租屋,稱逾期未搬造成的損失概不負責。

5月,“國安家”的一位房東,也張貼了一張通知,稱公司已經欠他一個月房租未付,請租客們於本週五之前搬離此處。很多剛住進公寓一個月的租客無奈之下搬離了房子。

長租公寓的爆雷並沒有終止,而是以更大的範圍席捲行業。從以上兩個案例可以看出,長租公寓的危機從一線城市蔓延到二線、三線城市,從創業公司擴展到有背景、有資源的集團項目。

時至今日,距離寓見公寓爆雷已有半年有餘,目前仍有大量租客的租房押金還沒有退還,而“國安家”的工作人員曾承諾租客搬離房屋之日起,15個工作日內完成退款,但結果不僅沒了賠償金,連押金和房租的退款金額都沒有完全退回。

“金融遊戲”收割年輕租客

對於去年被趕出公寓的租客來講,最悲催的不是無家可歸,而是莫名背上債務、影響以後買房。

一位來自昊園恆業長租公寓的租客稱,在找房過程中接觸到了北京昊園恆業公司,該公司中介說,“使用元寶e家平臺交房款可以押一付一,減輕你的房款壓力”。簽約後他每月如期還款,可一天房東突然來到公寓住處,讓其趕緊搬走。事後他才知道“押一付一”實際是分期貸款,如果沒按時還款,將影響個人徵信,以後不能貸款買房。

自己無房可住卻還得按期還貸,這是大多數租客的共同境遇,而這一切都源於租房貸。

租房貸簡言之就是,長租公寓與第三方機構合作,讓租戶以借貸方式實現分期付款,使得缺少存款的年輕白領可以月付租房,擴大市場人群。同時長租公寓企業從機構一次性獲得整年租金,然後分月付給房東。

租房貸的金融遊戲,可謂是給回報週期長的長租公寓帶來了最合適的擴張途徑,以方便其快速競爭、拉攏投資。但它是建立在租客的個人徵信體系上,中介在誘導他們簽訂租房合同時,往往對這部分諱莫如深。

而被驅逐的租客們,為了能夠解除公寓爆雷給自身徵信記錄可能帶來的不良影響,也付出了一定的代價。寓見公寓爆雷後,眾多租客紛紛建起維權群,有些群的人數甚至高達2 000人,他們一面經受隨時被房東趕出的壓力,一面周旋於寓見公寓、房東、金融機構和物業之間,最終去年年底的集體投訴,讓他們的個人徵信免受牽連。

不過,前提是他們被要求立刻搬離原房源,否則徵信仍然會受影響。而且很多租客的押金到現在還沒有被退,儘管寓見公寓換了一個又一個“接盤俠”,但他們都有統一口徑:相關糾紛應該由租客和原寓見公寓團隊去協商解決。

當然,寓見公寓團隊早已不見蹤影。

租房貸也是長租公寓爆雷的核心緣由。公司通過租客名義從貸款機構獲得全年的房租,將其用作擴張的資金,而一旦擴張速度過快,就給公寓運營的資金鍊帶來極大風險,尤其是貸款機構如果停止借錢,必然直接導致資金鍊斷裂。北京昊園恆業、寓見公寓和鼎家公寓等都是由此倒閉。

這些公寓倒閉後,人去樓空,該跑路的跑路、該辭職的辭職,只留下年輕租客們去收拾一堆爛攤子。一位剛踏入上海的女性自嘲:還沒正式步入社會,就已經開始經歷人生第一次維權。

買房難,租房也難

2018年萬科長租公寓業務覆蓋30個主要城市,累計獲取房間數超過16萬間,而到了9月份,萬科深圳公司城中村改造暫緩推進,暫停拓展萬村計劃的新房源;截至去年7月底,碧桂園的長租公寓超過3萬間房,但公司曾設想的“長租城市”尚未實現;朗詩2017年才不過1.5萬間房源,到了2018年達到4萬多間,可兩年間該業務合計使上市公司虧損2.34億元,故此,朗詩公告稱,包括長租公寓在內的5項業務以9.81億元的代價剝離至控股公司朗詩集團。

一面是不斷淘汰的長租公寓品牌,一面是房企逐漸剝離旗下長租業務,並停止擴張,這直接導致長租公寓供應不平衡的現狀加劇。

有機構測算,2020年、2030年的近五年高校畢業生人數分別將達到0.45億、0.67億,假設流動人口租房比例維持在67.3%,由此測算出2020年、2030年我國租賃人口規模將分別達到2.2億、2.65億,相較目前1.91億租賃人口規模,仍有近40%的增長空間。

然而擺在年輕群體面前的,不只是長租公寓供應不足的問題,而是為資本和利益裹挾的行業病態,一次次將租客置於生命或財產威脅之中,讓他們無處可住、無從安心。

去年9月,阿里巴巴病故員工家屬將自如公司起訴至法院,原定於9月27日開庭審理,後因自如公司申請司法鑑定,開庭時間予以延後。而在這期間,北京26名租客以租住了剛剛裝修完工的自如住房、身體出現不適為由,也對自如公司提出了起訴。

這讓去年8月底作出環保承諾的自如倍感尷尬,更難堪的是,自如又被多家媒體曝光,讓用戶簽署帶有封口性質的文件,以逃避責任。

甲醛門波及的不只是自如。深圳市消費者委員會發布的“2018年消費投訴情況分析報告”顯示,長租公寓甲醛超標問題已成為消費者投訴的新熱點之一,全年投訴量近500宗。上個月,自如、蛋殼公寓和愛上租等長租公寓平臺都被約談,要求相關企業就體驗發現的問題,說明情況並提出整改舉措。雖然各地租客投訴長租公寓的案例不斷增多,但維權成功依舊很難。一些租客稱,要認定房間為甲醛房並不容易,“自如提出了各種檢測條件拖延時間,導致很多甲醛檢測到現在還沒進行”。

2019年,長租公寓想要的是如何存活下去,而租客祈求的不過是舒適安全的生活住所,可僅此一點或許都很難實現。公寓平臺自顧不暇,又如何為租客分心呢?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