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刊載於《三聯生活週刊》2020年第5-6期，原文標題《電影的秘證》，嚴禁私自轉載，侵權必究
哈維爾·巴登和佩內洛普·克魯茲，這對足以代表西班牙電影史的金童玉女，因1992年共同出演《火腿，火腿》而相識，2010年兩人低調完婚，如今他們的婚姻已經走到了第10年，在好萊塢實屬不易。克魯茲最近在接受採訪時說，當年他們結婚時就已經商量好，兩人將不會公開他們之間的戀愛經過，讓這段歷史永遠成為他倆的秘密。“對我們倆來說，這是最好的決定。”
記者/張星雲
佩內洛普·克魯茲與哈維爾·巴登
慾望的命運
1992年，《火腿，火腿》不僅獲得威尼斯銀獅獎，成為一代情色電影的經典，也讓年輕的男女主角從此相識。此時的哈維爾·巴登（Javier Bardem）剛剛出道，之前只參演過一部電影，而佩內洛普·克魯茲（Penélope Cruz）經過9年的古典芭蕾專業培訓，剛從西班牙國家音樂學院古典芭蕾系畢業，在電視選秀中戰勝300多名候選人贏得冠軍，從而進入演藝圈，《火腿，火腿》成了她的處女作。
電影《火腿，火腿》劇照
電影故事發生在一座被貧瘠戈壁包圍的西班牙中部小鎮，人們的慾望全都寫在臉上。克魯茲飾演的少女西爾維婭是小鎮上一家男士內褲工廠車間的縫紉女工，母親是妓女，父親是酒鬼，儘管這枯燥乏味的重複勞動無法抑制西爾維婭驚人的美麗，但她依然一無所有。她與內褲廠主的兒子何塞熱戀並偷嚐禁果後，懷孕成了她唯一能夠抓住的命運。她清楚現代社會的森嚴等級，但仍希望眼前這個略顯懦弱的男孩可以說服家人，等她嫁入內褲廠大家族，就可以在門口買一個獨立的鞋櫃了。
果然何塞與西爾維婭的婚事遭到了何塞母親的強烈反對。為了拆散兩人，何塞母親找到在工廠做內褲兼職模特的小夥勞爾，讓勞爾去勾引西爾維婭。巴登飾演的勞爾是個典型的鄉村青年，同樣一無所有，健碩、性感、奔放，在小鎮上的火腿店送火腿，卻夢想著成為鬥牛士。何塞母親給他買了一輛摩托車，他欣然接受了任務。
於是勞爾和西爾維婭，兩個一無所有的人相遇了，卻真的迸發出了火花。
那年他21歲，她16歲。演西爾維婭的克魯茲性感妖嬈，演勞爾的巴登則是青澀的，他相信，只要騎著全新的雅馬哈600摩托車在西班牙鄉間小路上飛馳，便能征服任何一個女人。兩人的第一場床戲是在電影開始一小時後才出現的，在門外瓢潑大雨的小酒吧裡，勞爾和西爾維婭旁若無人地瘋狂做愛。
導演比格斯·魯納（Bigas Luna）將全部的意象隱藏在鏡頭語言裡。這座被慾望籠罩的小鎮的不遠處山坡上，矗立著一座火腿廣告牌，一頭黑色的公牛，只顯露出其巨大黑色身軀的輪廓，以及公牛胯下兩個睪丸模樣的半圓形。導演從遠處用鏡頭拉近，這座小鎮的全景便全部處於那兩個半圓形下方。
何塞目睹西爾維婭移情別戀，傷心之餘從西爾維婭母親那裡得到慰藉。而何塞的母親，則始終迷戀著勞爾年輕的身體。故事的結尾，真相大白，何塞與勞爾各揮舞著一條火腿展開最後的決鬥。
比格斯·魯納用這般脆弱不堪的愛情、瞠目結舌的情慾和混亂無常的關係贏得了威尼斯銀獅獎。在成為電影導演前，比格斯·魯納已經是西班牙知名的畫家和設計師。他興趣廣泛，從上世紀70年代初開始拍攝短片，1973年推出了自己的長片處女作《紋身》。雄心勃勃的他繼而前往好萊塢發展，但運氣並不好，4年裡只拍了部恐怖片，回到西班牙事業繼續受挫，1985年《苦悶》票房慘敗。此後他又經歷了7年蟄伏，直到拍出了《火腿，火腿》。
在電影中，所有人的命運都與慾望聯繫在了一起，而巴登和克魯茲這對少男少女，從此命運也交匯在了一起。
“那時我21，她16，我們很難看得清電影劇情和現實生活之間的那條界限。我們迷惑那界限在哪裡，我們把兩個世界混淆。”去年，年近50的巴登在接受採訪時罕見地談起那段日子。“如今我們不可能再這麼做了，因為一個成熟的演員一定要知道表演之外的真實人生。”
再遇
通過銀幕上這對充滿慾望的情侶，巴登和克魯茲自此順利地開啟了各自的電影生涯。西班牙國民導演佩德羅·阿莫多瓦（Pedro Almodovar）日後回憶說，他是在看了《火腿，火腿》後就立即聯繫克魯茲來演戲了。
1997年阿莫多瓦導演的《活色生香》開拍，他找來克魯茲演戲，也找來巴登。
兩人通過這部電影再次相遇，但在劇情裡卻有著時空上的間隔，並非對手戲。克魯茲飾演的母親產下一子維克多，20年後長大成人的維克多在一次爭吵中不小心開槍擊中了前來協調的警察大衛，因此鋃鐺入獄。6年刑期結束的維克多出獄後，發現巴登飾演的大衛因中槍下肢癱瘓成了殘疾運動員，代表西班牙參加殘奧會拿了金牌。復仇心切的維克多無意間認識了大衛的妻子，瞭解到癱瘓的大衛早已失去了性能力，於是想方設法成了大衛妻子的情人，用身體完成了對大衛的復仇。
電影《活色生香》劇照
如果說比格斯·魯納讓巴登和克魯茲開啟演員生涯，那阿莫多瓦則將他們一手捧為西班牙的明星。此後兩人闖蕩好萊塢，巴登先後與約翰尼·德普、娜塔麗·波特曼演過對手戲，拿過威尼斯電影節最佳男演員獎，2007年憑藉科恩兄弟執導的《老無所依》獲得奧斯卡最佳男配角獎。
而克魯茲除了拍戲之外，更多以緋聞女主角的身份在好萊塢出現。被媒體稱為“西班牙野玫瑰”的克魯茲似乎每拍一部電影，都會與戲裡的男主角發生感情糾葛。拍攝《駿馬》時，她攪黃了馬特·達蒙和薇諾娜·賴德的戀情。主演《科萊利上尉的曼陀鈴》時，當時還未與帕特里夏·阿奎特離婚的尼古拉斯·凱奇與她傳出了緋聞。拍攝《香草的天空》時，剛剛與妮可·基德曼結束10年婚姻的湯姆·克魯斯與克魯茲展開了一段長達3年的戀情，甚至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而在《撒哈拉》時，她又成了馬修·麥康納的女友。
“她當時很輕鬆地就進了好萊塢，所有人都想請她演戲，因為她太美了。她成了時尚標誌，沒人在意她的演技。”日後阿莫多瓦回憶道，“這就是我不喜歡好萊塢的地方，他們從不會激發演員的潛力，他們只在最舒適最安全的環境裡工作。”此後阿莫多瓦會不定期地叫克魯茲回西班牙演戲，她先後演了7部阿莫多瓦指導的電影。
2008年，在完成《賽末點》《獨家新聞》《卡珊德拉之夢》這一組“英國三部曲”之後，大導演伍迪·艾倫（Woody Allen）將興趣點轉向歐洲大陸，打算分別拍攝巴塞羅那、巴黎和羅馬，《午夜巴塞羅那》是他“歐洲大陸三部曲”計劃的第一部。
巴登和克魯茲受邀再演一對戀人，確切地說是演一對舊情人。此外他還特意用自己的御用女演員斯嘉麗·約翰遜（Scarlett Johansson）作為第三位主角。
熟悉伍迪·艾倫的人都知道，在他漫長的導演和演員生涯中，向來喜歡混淆電影世界與現實生活，他個人生活裡的愛情、友情、夢想，乃至他的政治態度，不斷通過電影世界表達出來。
斯嘉麗·約翰遜演的美國大妞有著一顆文藝的心，一直嚮往歐洲文化，熱愛浪漫，在巴塞羅那度假時認識了巴登飾演的當地畫家，畫家直白地邀請她去西班牙最古老的小鎮奧維耶多共度週末。
奧維耶多的古老青石小巷，西班牙熱烈潮溼的夏夜，情深款款的西班牙吉他，建築大師高迪的加泰羅尼亞現代主義建築作品，都讓美國大妞沉醉。與巴登一夜春宵後，美國大妞決定不回美國了，開始了與畫家在巴塞羅那的熱戀和同居生活。
此時克魯茲飾演的畫家前妻突然出現，於是畫家、前妻與美國大妞一同構築起一種奇特的三人關係。但在真正見識了狂野的西班牙式愛情之後，美國大妞發現自己慫了，原來自己並不能完全接受這種開放式關係。電影的最後，美國大妞離開了這對西班牙藝術家情侶返回美國。她成了他們愛情的一劑良藥。
而在現實生活中伍迪·艾倫也成了一劑良藥，電影拍完，巴登和克魯茲真的在一起了。
八卦小報發現，電影上映前，兩人一起去了馬爾代夫度假。“在我的生命中，那個夏天是很重要的。當時我知道這是個開始，但不知道具體是什麼的開始。”後來克魯茲這樣說道。這部電影不僅讓克魯茲重獲愛情，也讓她獲得了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獎，她的演技在美國獲得了認可。
出席2010年西班牙戈雅獎頒獎典禮，是兩人頭一次以情侶身份出現在公共場合。隨後克魯茲又陪著巴登去了戛納電影節參加巴登新片《美錯》的首映式。在戛納閉幕式上，獲得最佳男主角獎的巴登對著臺下的克魯茲說：“我與我的朋友、我的伴侶、我的愛，佩內洛普，一同分享獲獎的喜悅。我對你心懷感激，我愛你。”
同年，兩人在巴哈馬一個朋友家的宅子裡低調完婚，婚禮只邀請了家人。10年後的今天，克魯茲在接受採訪時回憶說，當年他們結婚時就已經商量好，兩人將不會公開他們之間的戀愛經過，讓這段歷史永遠成為他倆的秘密。“對我們倆來說，這是最好的決定。”
兩人的婚姻已經10年了，這在紛繁的好萊塢實屬不易，他們有兩個孩子，8歲的兒子和5歲的女兒。“生活在繼續，我們都長大了。一旦有了家庭，一切就都不一樣了，家庭成了最重要的事情。我們為了彼此去努力工作。電影是電影，而真實的世界只有靠我們彼此。”去年巴登在接受採訪時說，“因此佩內洛普和我要保護真實的‘我們’。”
兩人還在演對手戲。2017年他們共同參演《摯愛梟雄》，2018年參演伊朗導演阿斯哈·法哈蒂（Asghar Farhadi）的《人盡皆知》。
電影《人盡皆知》劇照
克魯茲說，他們今後儘量不會再演情侶了。“很顯然，我們不能只因為覺得相互瞭解彼此就選擇經常在一起演戲。實際正好相反，我們選擇儘量不一起演戲。因為你永遠不知道是否會將電影與真實世界混淆在一起。我的直覺告訴我，一定會混淆的。因此即便我們在一起演戲，也儘量不演情侶。比如在《人盡皆知》裡，我倆的角色有過一段感情，但不是情侶。在《摯愛梟雄》中，儘管我倆演情侶，但也是彼此非常不對付的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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