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魏晉南北朝時期的“特務”監察制度,看中國古代特務政治的濫觴

自從秦始皇一統天下,廢分封而興郡縣,開啟中國封建史上第一個大一統的王朝以來,監察制度就一直伴隨著古代王朝的發展歷史。

從最初秦漢"三公九卿"制之中的御史大夫,到唐宋時期的三省六部之下的臺諫制度,甚至明清時期突出的錦衣衛等,都是皇權為了監察百官而設。在這些監察制度之中,御史大夫和臺諫制度,是以國家機構的形式監察百官施政得失,正大光明,按照法家學說來說,屬於法制。即國家以立法的形式來保證治理。而以錦衣衛為代表的"特務"監察,則屬於"術"治,即以權術來治理國家。

但術治派的特務政治,並不是明朝才開始的,早在南北朝時期,特務監察就已經登上了中國歷史的舞臺,並且,魏晉南北朝時期"特務"監察的出現,很鮮明的表現出了為什麼在國家監察制度越來越完善的情況下,"特務"這種非常態的監察手段還會出現。

從魏晉南北朝時期的“特務”監察制度,看中國古代特務政治的濫觴

魏晉南北朝時期門閥勢力的發展和王朝的快速更迭的大背景下,皇帝和臣子之間關係非常脆弱,為了穩固皇權,避開門閥勢力,"特務"監察手段應時而生

"特務"是個現代名詞,從字面意思上來看,是指執行特殊任務的人。這一點正好也是所謂"特務"的由來。最早的"特務"應該是指間諜,一般是出於軍事目的的需要,由軍事長官派出去執行偵察工作的特殊人員。

儒家亞聖孟子曾在《孟子·盡心下》之中說:

"孟子曰:"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矣。徵者,上伐下也,敵國不相徵也。"

所謂"春秋無義戰",除了指春秋時期各國之間的戰爭都是為了搶奪人口,土地之外,還有一層含義:即隨著周天子通下諸侯的權利弱化,古代戰爭的形式也從擺明車馬,約定地點和時間,雙方光明正大的決戰,演變成"兵不厭詐",以層出不窮的兵法戰勝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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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句話說,也就是春秋之後,戰爭的形式變得詭譎多變。在這種現實基礎之上,軍事情報的刺探需要就隨之而生,"特務"或者說間諜,也就開始出現在中國古代的歷史之上。

到了魏晉南北朝時期,隨著大漢王朝瓦解,舊的統治體系已經崩潰,但新的統治秩序還未徹底建立起來。魏晉王朝雖然實現了國家名義上的統一,但其下所管轄的門閥勢力,卻不異於一個個新的諸侯,他們表面上服從中央王朝的統治,但心裡卻只在乎宗族的利益,以鄰為壑。

更關鍵的是,不管是魏晉,還是南北朝。中央政府或者說代表中央政府的皇權,又不得不借助於門閥的力量統治全國。在這種政治體制下,皇帝和大臣之間的關係非常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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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曾有記載,就體現出了這種皇權與臣民之間的不信任:

"冀州新兵,數承寬緩,暫見齊整,意尚快快。卿名先有威嚴,善以道寬之,不然既有變。"

曹操作為馬上得天下的開國之主,也要擔心旗下收服的士卒的忠誠問題,更別提其他的繼任者們。

歷數從魏晉到南北朝的所有王朝更迭,幾乎可以說無一不是以臣子來代替君主,從統治者階層內部實現皇權的過渡。換句話說,做皇帝的,永遠不知道臣子之中的那一個會突然造反,取自己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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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個想法已經很讓皇帝寢食不安了,更危險的是,以門閥政治為代表的世家豪族,不僅家資鉅萬,富可敵國,蓄養私兵。更重要的是他們通過層層交織的姻親,師徒等等關係,在朝堂之中織成一張看不見的大網,使得國家原本的監察體系,形同虛設。

當皇帝的,可以說沒有比魏晉南北朝時期更慘的。作為國家名義上的主人,同時也是世家門閥一部分的皇帝,自然深知這種情況,為了更好的監察百官,保護皇權,一套行之有效,但又不受到國家正式官員體系影響的監察制度,就迫在眉睫了。

因此說,魏晉南北朝朝時期以"特務"活動為代表的監察制度,實際上是門閥政治下,君權對於臣權不得已的手段。

從魏晉南北朝時期的“特務”監察制度,看中國古代特務政治的濫觴

以侯官制度為代表的魏晉南北朝時期的"特務"監察制度,脫胎於國家公器,最終歸於皇帝實現自己目的的手段,具有臨時性的特點

那麼魏晉南北朝時期"特務"監察活動都有哪些形式和特點呢?

以北魏時期的侯官制度為例。公元386年,隨著西晉王朝的南遷,北方在鮮卑族首領拓跋珪的帶領下,建立北魏王朝,開啟了中國歷史上南北朝對立的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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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卑族首領拓跋珪

北魏政府建立後,為了監察百官,設立"侯官制度"。

《魏書·官氏志》中記載:

"初,帝欲法古純質,每於制度官號,多不依周漢舊名……諸曹走使謂之鬼鴨,取飛迅之疾,以伺察者為侯官,謂之白鷺,取其延頸遠望。"

從這段記載上來看,侯官制度似乎是國家正大光明的監察制度,不能將其視之為"特務"監察,其實不然。看一種監察制度是"法制"的立法監察,還是"術治"的特務監察,得從其監察活動的手段來看。

根據宋代司馬光編纂的《資治通鑑》記載:

"義熙三年,魏主硅如豺山宮。侯官告'司空庾嶽,服飾鮮麗,行止風采,擬則人君。硅收嶽,殺之。'"

因為一個郎官一句捕風捉影的"擬則人君",就將位置只次於三公的司空給殺了,不調查任何的證據,不經過任何的審判程序,再比對明朝時期錦衣衛"風聞奏事,先斬後奏"的權利,可知所謂的郎官制度,就是毋庸置疑的特務監察手段。

從魏晉南北朝時期的“特務”監察制度,看中國古代特務政治的濫觴

前文說過,魏晉時期不同明朝的中央集權,門閥的勢力是相當強大的,在這種政治現實下,當皇權強勢的時候,以"侯官"制度為代表的特務監察活動自然盛行,但是當皇權羸弱的時候,諸大臣明顯不可能讓這種制度繼續下去。

這就形成了南北朝時期特務監察制度的一個顯著特點,即隨機性和臨時性。也就是說,不同於明朝時貫穿三百年的錦衣衛制度,南北朝時期的特務監察活動實際上是時斷時續的,根據皇權的強弱臨時設置的。

從魏晉南北朝時期的“特務”監察制度,看中國古代特務政治的濫觴

魏晉南北朝時期"特務"監察制度加劇了當時君臣之間不信任的矛盾,也對後世皇帝產生了負面的帶頭作用

從影響上來看,魏晉南北朝時期的特務監察制度,對於當時的統治王朝來說,有利有弊。整體上實際上是弊大於利的。

在門閥制度盛行,君臣關係極為脆弱的魏晉南北朝時期,原本君臣關係就極為敏感,掌握著皇權的統治者為了穩固政權,採取以侯官制度為代表的特務監察制度,一定程度上震懾了人心,穩固了皇權。

但從長遠的角度來看,南北朝時期各國變幻,開國之主一般比較強勢,能夠壓得住門閥勢力,這時候採取臨時性的特務監察制度,雖然一定程度上有助於王朝穩定,但也給後世留下了禍根。

從魏晉南北朝時期的“特務”監察制度,看中國古代特務政治的濫觴

皇權的繼承者們沒有開國之主威望能力,難以壓服門閥勢力,這時候特務監察的手段就成了嚴重的拖累,不僅無助於統治,而且還加劇了君臣之間的裂痕。

《孟子·離婁下》之中記載:

"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

本來關係就很敏感,你還天天派特務監察,原本可能只是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被特務報告給君主之後,臣子就得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不準備反的,也逼不得已只能反了。這也是南北朝時期王朝迅速更迭的一個重要原因。

從歷史的角度上來看,隨著古代封建王朝中央集權的逐漸加深,門閥制度很快就成為了歷史,但這種有助於皇權的"特務"監察制度,卻給後繼者的皇帝們一個負面的前例。明朝的錦衣衛和東廠制度,就是典型的例子。

從魏晉南北朝時期的“特務”監察制度,看中國古代特務政治的濫觴

更不幸的是,如果說魏晉南北朝時期的"特務"監察制度,只是皇權為了自保不得已的手段的話,那麼到了明朝時期的錦衣衛和東廠等的設立,就徹底演變成為了皇帝為了謀取私利,對付大臣的一種手段。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惡劣的源頭一開,其後必然是洪水氾濫。

綜上,南北朝時期的"特務"監察制度的確立,其根源是在秦漢"三公九卿"的政治制度失效後,其後王朝沒有找到新的,符合時代特徵的監察手段,只能以"特務"來對抗日漸強大的門閥勢力,是古代中央集權的進程中,皇帝為了集權所選擇的一條捷徑。

但捷徑往往就代表著危險,果不其然,以"侯官制度"等為代表的魏晉南北朝"特務"監察制度,很快就從國家公器,淪為視線皇帝目的的鷹犬,徹底變成了"術治",即以權術來治國的手段,不僅對當時的政治局勢弊大於利,還對其後王朝的皇帝,起了一個壞的帶頭作用。

記錄道家先賢莊子學說的著作《莊子》中曾言:

"善騎者墜於馬、善水者溺於水、善飲者醉於酒,善戰者歿於殺。"

以權術玩弄臣子的人,勢必要被權術玩弄。

參考文獻:

《三國志》

《資治通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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