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經濟與政治的不可能三角


環境、經濟與政治的不可能三角


“How dare you!”(你們好大膽子!)


2019年聯合國氣候大會上,瑞典少女桑伯格用一種近乎歇斯底里的方式宣洩著不滿,她認為全球氣候遭受嚴重破壞之時,各國政要遲遲拿不出解決方案,反倒滿嘴都是錢。


“她是首席經濟學家嗎?等她上大學學了經濟學以後,再回來跟我們解釋這件事吧!”美國財政部長姆努欽很明白,憤怒無法解決環境危機,一切問題從人類社會誕生之初就埋下了種子。


自第一次工業革命之後,人類受益於科技進步與經濟發展,徹底作別田園牧歌的生活。


對自然認識越多,我們的慾望也就越多。不想再徒步,人類馴化了第一批馬作為畜力;後來又不願受鞍馬之勞,絞盡腦汁之後蒸汽機被髮明,與此同時作為燃料的煤開始不斷被髮掘。


坐在列車上的人們還嫌太慢,1861年,一個名叫奧托的德國工程師連續改進技術,16年後第一臺四衝程內燃機問世,這宣告人類進入內燃機時代。


可我們依舊不滿足,層出不窮的新技術反倒刺激了探索慾望,戴姆勒、卡爾·本茲、福特、勒魯瓦等發明家紛紛介入,發動機技術不斷進步。


自然界有著自身規律,科技進步將地球面紗逐漸揭開,又像打開了潘多拉魔盒,疾病、災害以及生態鏈問題紛至沓來。光是剛剛過去的2019年,環境危機就不斷在全球肆虐。


誠如李文亮所言,一個健康的社會不該只有一種聲音。我們大可不必像桑伯格那般乘著帆船遠渡重洋,但也不可無視環境惡化的種種表徵。


經濟與科技那條腿飛速跨越,環境保護那條腿走得異常艱難,一條腿邁得過快就不是走路了,而是劈叉。


災殤2019


災殤永遠一視同仁,無論貴賤、無論身份、無論男女。


環境、經濟與政治的不可能三角


剛剛步入2019年新年,全球便遭遇強對流天氣。歐洲多地爆發強暴風雪,造成二十一人死亡、交通癱瘓、學校停課。與此同時,度假勝地阿爾卑斯山發生雪崩,亦有多人喪生之報道。


在美國艾奧瓦州,人們找到一具凍僵的屍體,他本屬於一個18歲的學生,可是極地旋渦引發的極寒天氣讓他沒能熬過1月。


北半球被凍得直哆嗦,赤道地區則遭受風雨之災。


一場罕見的強龍捲風突襲古巴首都哈瓦那,這是古巴八十年來遭遇最為嚴重的一次龍捲風。強對流天氣繼續橫肆,駐足印尼蘇拉威西帶來洪災,泥石流、山體滑坡緊隨其後。


異常頻繁的災害隨北半球入春,開始愈演愈烈。情人節那天,阿富汗遭遇強降雨,南面的巴基斯坦照理說緯度、海拔低,本應更溫暖,卻因持續雨雪天氣,造成多地通訊與交通中斷。兩國皆有數十人喪生。


“災難並不是死了兩萬人這樣一件事,而是死了一個人這件事,發生了兩萬次”,2011年日本發生大地震,北野武接受記者採訪時帶著情緒批評人們將日本死亡人數與汶川作對比,在他看來這是“對死者的褻瀆”。


死亡人數永遠蒼白,人們更應關注災荒之下的無助、痛苦與不甘。


進入夏季,北美、歐洲、亞洲紛紛進入炙烤狀態,當地居民或許還能忍受,但水生動物卻抵擋不住。北加州博德加灣漁民發現高溫讓沿海水溫大增,成千上萬只水貽貝受不住高溫最終被煮熟。


地球是圓的,只要極端氣候出現在北半球,那麼進入下半年必定出現在南半球。


不出所料,從9月開始一場大火開始蔓延,一直轟轟烈烈燒到今年。科技如何發達、人類如何聰明,終歸扛不住自然界的“憤怒”。


大火讓當地動物紛紛逃離賴以生存的環境,考拉跑到路邊向人索要清水,絕境之下四十餘隻袋鼠縱身躍入火海。


環境、經濟與政治的不可能三角


人類的境況也好不到哪兒去,一位救火員被樹木擊倒斃命,此時他的女兒才1歲7個月,參加父親葬禮時還在棺槨邊玩耍,多年之後還有一場悲痛等待這個失去父親的小女孩兒。


有數據顯示,超過1000只考拉喪生,一種剛剛被人發現的有袋類動物還沒等動物學家仔細研究便因大火滅絕。倖存者同樣不好過,它們賴以棲居的家園已成廢墟,能否繼續存活誰也說不清楚。


大火打破澳洲微妙的生態平衡,燃燒產生大量濃煙,順著氣流由西至東。先籠罩悉尼、墨爾本等大城市,繼而往鄰國新西蘭散播。被燒焦的土地因為失去植物已是一片焦土,此時又迎來雨季引發泥石流與山體滑坡,巨大焦木被洪水衝下導致破壞力大增。


此外,由於燃燒過程中產生大量一氧化碳,靠近澳洲的南印度洋、南太平該有毒物質含量急劇上升。遊蕩的煙霧一邊橫肆各處,另一邊不斷不停向上,僅僅20天時間就從15-19千米的高空上升到距離地面25千米區域。


NASA科學家讓·保羅·韋尼爾介紹後續發展時說,由於太陽輻射將煙氣中煙塵顆粒加熱,使得火災煙霧在隨後的兩週時間中於平流層內繼續上升。可一氧化碳將在平流層大量轉化為二氧化碳,意味著大量二氧化碳將在很長時間籠罩地表。


地球怎麼了?


澳大利亞氣象局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大火是因為印度洋偶極子(Indian Ocean Dipole, IOD)增強,IOD有個孿生兄弟更為人們熟知:厄爾尼諾現象。


這兩種氣候現象都因為區域水溫增高,導致導致大洋西岸出現大量降水和洪水,東岸則出現炎熱與乾旱。


現實完全如科學家的判斷,八月末,印度洋西岸的印度、巴基斯坦、泰國等地連續出現強降雨,單是印度就持續降雨3個月。強降雨引發山洪、泥石流以及瘟疫等次生災害,造成1422人死於此次災害。


西邊水深,東部火熱。


地球生態本來是一個精妙設計下的微妙平衡,技術與經濟過度發展,打破了平衡。面對惡果,人類卻顯得束手無策。


科技未曾止步,經濟還在飛速發展,可是無數生命成為犧牲品。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曾公佈一組數據,1998年至2017年,所有災害造成經濟損失總計2.9萬億美元,其中77%是氣候相關災害。


全球不是沒有注意到環境惡化,但每個國家、地區經濟水平不同,大多措施都是以自律方式展開。


經濟發展與獵奇心理


人類的發展產生大量溫室氣體,既改變了社會,也改變了環境。


一個國外機構製作了一張1900年以來全球各國碳排放不斷上升的圖片,其顯示1900年全球各國碳排放量為19.57億噸,2018年已經達到368.31億噸。其中中國、美國以及歐盟排放量佔據三甲,而人口大國印度的增速也隨經濟發展而加速。


環境、經濟與政治的不可能三角


碳排放量加速幾乎與經濟發展速度同步,自改革開放後,中國經濟高速發展,2001年加入WTO之後乘上全球化列車,我國碳排放量連續高企。社會歡呼“基建狂魔”、“中國速度”、“中國模式”之時,卻忽視國內環境不斷惡化。


據中研普華研究院統計,2019年全國各起自然災害總共造成1.3億人次受災,909人死亡,12.6萬間房屋倒塌,農作物受災面積達19265.9千公頃,直接經濟損失3270.9億元。


較為嚴重的災害包括颱風“利奇馬”、長江中下游洪水、貴州“7·23”特大山體滑坡等災害,降水突破多地歷史峰值。高唱讚歌之時,是否可以冷靜下來看看那些受災之人是何處境?


工業文明浩浩湯湯而來,繁榮之下難掩危機,很多原本從未出現的詞彙也漸漸被人們熟知,比如PM2.5。


2013年起,全國一場霧霾喚醒了社會對環境的重視,此時,人們才看到社會經濟完全是脫掉環保的裸奔。


我們能怎麼辦?普通人僅有能力保全自己,口罩、空氣淨化器、上呼吸道藥品受到不斷追捧,真正能夠扮演治理環境主角的只能是國家機器。


人類近代歷史告訴我們環境保護、經濟發展、技術進步似乎很難兼顧,環境保護得力必定影響經濟。不是每個工廠都有實力安裝一套空氣淨化設備,也不是每個地方政府都有能力負擔保護環境的資金。


且不論全球經濟發展不均衡,單是國內地區發展不均衡都讓南北、東西分化明顯。凡事若都寄希望於肉食者,那麼近日的人間悲劇就無從發生了。


除了自然環境變化,同樣身處地球的其他生靈並沒有人類那麼聰明的頭腦和慾望,它們面對災害沒有任何抵禦能力,於沉默中銷聲匿跡。


從殷商開始,中國犀牛的活動範圍不斷縮小,從內蒙古烏海退到渭河。春秋之後農耕經濟由北往南發展,至明代僅有貴州、雲南可見。另一種作物橡膠在近代被視為重要經濟作物,人類大規模種植的結果使得小齒靈貓喪失棲居之所。


野馬、白頭鸛、白鰭豚、臺灣雲豹、新疆虎等等,未來只能通過標本一窺其貌。破壞了棲身之地還不夠,人類還打起野生動物的主意。從果子狸到蝙蝠,幾乎只要是活的,幾乎人儘可吃。有人說民以食為天,華夏自有獨特國情,由此帶來的後果也同樣獨特。


經濟騰飛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了,但有了錢的人們厭倦普通食材,偏偏愛上猴腦、鼠三叫以及各類野味兒,天上飛的與陸地跑的,就連鑽地的穿山甲都入得了食客們法眼。


環境、經濟與政治的不可能三角


2003年的SARS就由野生動物果子狸作為媒介傳播開來,最近疫情起源有很多證據表明來源於蝙蝠傳播。“你看這翅膀,又脆又香”,網絡上不斷有博主視頻流傳,美味根本無法讓他們對自然界產生敬畏之心。


瞎吃拓展了食譜廣度,也增加各類病毒擴散與變異的可能,另一頭教條奉行環境保護措施又造成家畜緊缺、物價高騰。


2017年為響應號召,要還國人一個青山,各地出臺養豬管控措施,禁止農戶散養家豬。誰都未曾想到一年之後非洲豬瘟來襲,雙重疊加讓二師兄的價格不斷走高。看似無礙民族復興,卻嚴重打擊私域經濟。


豬肉吃不起還能吃雞鴨,可零星出現的禽流感又讓人難以放心。眼看著豬瘟隨著管控得以散去,新冠又在去年年末來襲。它告別潛伏,開始在九省通衢之地蔓延。


家畜得病,肉價飛漲;人類得病,漲價的商品可就多了。口罩、酒精、雙黃連等防疫物大規模斷銷,零星地方,例如大理還出現非法暫扣救援物資的情況。網上流傳一個段子:大理扣重慶與黃岡的物資;瀋陽扣青島物資,現在青島也扣起了瀋陽的物資。


這不禁讓人深思,先前豬瘟怎麼沒見哪頭豬去扣、搶物資呢?


城市化大大提升人口集聚,交通網如織加劇出行頻率,一場疫情將所有便捷變成漏洞。科技方便人們之時,也為病毒傳播提供了溫床,一時間無論鄉村還是城市,瞬間倒回到封閉之中。


歷史告訴人們,瘟疫足以重創一個文明。


公元前5世紀,當斯巴達軍隊開赴雅典之時,他們看到可怕的一幕。無數新墳遍佈荒野,所有雅典人面如菜色,無精打采。原來一場瘟疫正在肆虐他們的敵人,忘此情景斯巴達將軍慌忙撤軍。


雅典本是一個虔誠、民主、法治、充滿理性的城邦,一場瘟疫卻讓它迅速墮落。偷竊、殺人、搶劫此起彼伏,人們為了避免被感染帶著猜忌與冷酷拒絕外人。


斯巴達的鐵騎攻不下的雅典,卻被瘟疫輕易征服。


結語


智可以謀人,而不可以謀天。明代學者方孝孺早就明白人定勝天是個偽命題。


環境、經濟與政治是個不可能三角,幾乎沒有一個組織能夠做到保護環境之時,經濟還能高速發展,體制還能公開、透明。


那種“既要……也要……又要……還要……”的句式只存在於形式邏輯之中,用官腔解決環境問題只能在天朝上國出現。


2020,澳洲的大火還在燃燒,消防員依舊望著大火束手無策。天災之外還有更多人禍,伊朗一發憤怒的導彈將一架客機擊落,人類發明的技術最後還是由自己吞下苦果。


去年12月出現的疫情也在今年1月大規模爆發,這對宏觀與微觀經濟將會帶來多大創傷不得而知。如果說自然災害讓人類知道自己渺小,那麼微小的細菌則使人類知道這個地球還有太多未知之物值得敬畏。


無論澳洲、伊朗還是我們,都無法在環境、經濟與政治這個三角中面面俱到,但能卻可以取最大公約數。可惜總有人很自負,總以先進、偉大自稱。但他們又很害怕,否則不會頻頻解決提出問題之人。


作為個體,環境破壞是人類發展的一個惡果,大可不必高唱復古,穿了那麼多年皮鞋,怎麼也不可能重回赤腳年代。地球給了人類充足的時間和空間,現在補救還不算晚。


高唱讚歌之時能否冷靜下來看看周遭?大自然的物種還在減少、經濟下行壓力巨大、社會治理成效不佳。


承認吧,2020並未如人們願望那般好起來。“人生總是那麼痛苦嗎?還是隻有小時候是這樣?——總是如此。”


《這個殺手不太冷》的這句臺詞在此刻看來顯得的確不那麼合時宜,不過卻無比真實。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