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日記|一切都在加速,“每天都在增加病房,收治新病人”

為確保“四類人員”應收盡收,應治盡治,近期,武漢市擴張多家醫院與定點醫療點,不少醫院及時開闢病房新增病床。來自全國各地的醫療隊也不斷向江城出發,馳援武漢。今天,最新的數據是國家衛生健康委已累計從全國調派11921名醫護人員馳援湖北。

而對已經在武漢奮戰了十多天的邢正濤來說,他所經歷的是“每天都在增加病房,每天都在收治新的病人”。

“今日治癒出院患者一人,見到了曙光,繼續加油。我們一切都好,親朋勿念。”自從抵達武漢,首都醫科大學宣武醫院(以下簡稱宣武醫院)的護士邢正濤每天都會發一條朋友圈,“報平安也記錄疫情狀況”,他是此次宣武醫院赴武漢醫療隊中最年輕的隊員,32歲。

武漢日記|一切都在加速,“每天都在增加病房,收治新病人”

一切都在加速

目前,北京醫療隊已收治150餘名患者,不少都是隨時需要搶救的危重病人。“我們不知道看似病情平穩的患者下一秒會發生什麼,我們必須時時刻刻的拉緊腦中的那根弦。”李豔的口吻有些疲憊,但仍舊堅定。病房裡有一位老奶奶,看到他們總會說,你們從首都趕來,幫助我們,一看到你們啊,我就踏實了!是啊,為了不辜負病人的信任,不辜負首都北京的囑託,他們唯有更加努力,更加堅定!

略微緊張的氣氛從飛機落地武漢之後就開始了。1月27日晚11點多,由12家北京市屬醫院的136名醫務人員組成的北京醫療隊抵達武漢。“整個機場很空,看著只有我們醫療隊的人。”邢正濤回憶,馳援緊急,包括對口支援武漢市協和醫院西院在內的很多信息都是“到了之後才知道”。

一切都在加速,幾乎一天多的時間,協和西院的12層就開闢出了一個隔離病區,緊接著宣武醫院的12名醫務人員開始工作。

“我第一天接診,下班一稱,掉了兩公斤。”宣武醫院感染科主任李全瑞是此次該院赴武漢醫療隊中年齡最大的,55歲的他收到馳援通知時正在發熱門診一線,“我們沒有理由退縮,這是一個醫生的職責”。

出入隔離病區10余天,不少醫務人員都坦言“工作強度大”。隨著新病區的開闢,有的醫務組在幾天內經歷了三次更換病區,不停接收新患者,“大夫數量沒變,但每天病房在增加,病人在增加,秩序有些混亂,尤其是指揮系統的協調管理問題”。

宣武醫院急診科護士王長亮最開始護理的病區負責接收疑似病例,“實際上大部分是確診患者”,相比於之前在急診科“走路帶風”“救人性命”的工作節奏,在隔離病區的工作更需要“小心謹慎”。

“走路要輕,把腳微微抬起,走得快了會把病毒帶起來,把浮塵吹起來。像平時正常走路也會把鞋套磨破,因為咱們的隔離病房是改造過的,不小心被桌子或凳子蹭一下,防護服就有可能刮破。”王長亮用“薄薄一層”描述這個幾小時防護醫務人員的裝備,以他180cm的身高與200斤左右的重量,他不敢蹲也不敢轉動脖子,“蹲下就要開檔,轉脖子就可能導致面部防護移位”。

比保證動作輕、動作幅度小更難的,是醫務人員要在此基礎上“高速運轉”。

剛進入病區工作幾天,幾位同組護士出現心慌測心率,邢正濤也跟著一起測,“心率基本都是每分鐘100多次,就像跑完步那種,正常我是70多次”,邢正濤說,雖然穿著防護裝備要求動作輕,但活動依舊密集,“防護服捂得很不舒服,一開始不習慣”。

“別說他們年輕的了,我第一次接診出一身汗。原來值完夜班沒事,現在不行,得恢復。”從醫30年,李全瑞仍和隊伍裡30多歲的同事一樣上夜班,“前夜班從下午5點上到夜裡1點,後夜班從夜裡1點上到早上9點,3名醫生來回倒。”

疫情兇猛,這位大夫在臨下班的夜裡1點還收治進新病人。2月6號他當班的8小時裡共收治了5位患者,下班時又收治兩位。“疫情來了,衝鋒在前,我們感染科就是幹這個的”,17年前抗擊非典時,李全瑞就是第一批進入隔離病區的醫務人員,“現在也有當時的精氣神,但體力跟不上,你想做的事做不了了”。

武漢日記|一切都在加速,“每天都在增加病房,收治新病人”

防護就像防守,守得住才能進攻

宣武醫院的不少醫生都抗擊過非典,本次該院赴武漢的隊員中有一半參與過抗擊非典。

防護意識是17年前非典一線記憶裡最牢固的經驗之一,也形成了不少定點醫院醫生的職業習慣並一直延續。不少本次馳援武漢的宣武醫院醫生與護士告訴記者,在防護、消毒隔離與對疾病認識等方面,武漢當地的醫務人員相對薄弱。

“最早大家對這個疾病的認識都不夠清楚,國家也沒有發佈相關的診療方案,後來陸續發佈幾個版本,但我們對這個病還沒有認識得那麼透徹,防控起來困難一些。”李全瑞說,防控傳染病沒有好的辦法,只有集中隔離,方艙醫院的建立能起到作用,而對於醫務人員來說,最主要的就是首先做好自己的防護工作,“另外病區空間擁擠、雜亂,也會一定程度上增加交叉感染的風險”。

王長亮和邢正濤常提醒同組護士注意防護細節,比如離開隔離病房要關門,要保證一個手相對乾淨,一個手相對被汙染。

“有的護士幹活很麻利,很往前衝,因為她們是外科系統為主的護士,走路真帶風,從我面前‘唰’的一下就過去了。”在王長亮眼裡,這些年輕護士就像自己醫院裡入職兩三年的同事,有一定經驗但對自己的保護不夠,“剛參加工作的時候都會這樣,一切以完成工作為主,但一些工作習慣需要長期培訓與養成,比如無菌觀念、消毒隔離等”。

“病毒是無孔不入的,我55歲了,更屬於易感人群。”李全瑞會在下班時給一線醫務人員培訓防控、傳染病疾病診治等方面內容。在他看來,新冠肺炎疫情與非典疫情相比,波及面更廣,傳播速度快,傳播途徑多,“已經確定的是呼吸道傳播、氣溶膠傳播和密切接觸,不確定的有消化道傳播、母嬰垂直傳播等”。

面對這樣的疫情,用王長亮的話來說,“沒有人有抵抗力”,防護是保障一線人員的最重要防線。

和不少接診、護理病人的醫務人員一樣,在協和西院多個隔離病區工作的醫生和護士為了不浪費防護服,常常不吃不喝幾小時,“進到隔離病區就不出來,出來必須防護解除,出來就是下班”。

“算上在路上的時間,我基本上保持10小時不吃不喝”,李全瑞說,脫一次防護服就得換一套,“很麻煩,更是浪費,物資本來就緊缺,口罩也是,一旦暴露就得換新的”。

每件裝備都需要珍惜,每段上班時間也嚴格把控。對醫務們來說,交接的時間點意味著穿好一切防護裝備出現在隔離病房內。這需要他們提前半小時,依次戴上防護帽、N95口罩,穿防護服,戴第一層手套,穿鞋套,戴護目鏡,再加戴一層外科口罩,再穿上一層隔離衣,再戴第二層手套。

相比於穿上時的“注意嚴密”,脫下這些層層覆蓋的裝備更要小心。“因為裝備外面都被汙染,都接觸過病毒”,邢正濤說,脫防護服的流程與穿的時候基本相反。

“目前我們醫務人員的防護還是可以的,就是不能不在意,就像籃球、足球比賽,最終贏的可能不是進攻的一方,而是看防守有多好,能守得住才能進攻。如果一個職業醫護倒下,損失會很大。”王長亮說。

武漢日記|一切都在加速,“每天都在增加病房,收治新病人”

人的生命力還是很頑強的

從北京急診科轉戰武漢一線隔離病區,邢正濤的不少家人在最開始“有些緊張”,“但實際上大家現在都比較平靜”。在到達後的第4天,邢正濤還在朋友圈寫下了這樣的話:不是生化危機,我們都很平靜,病人也是,醫護也是。

確診和疑似病例的數據依舊每天更新,與邢正濤同為護士的妻子也在北京抗擊疫情的一線,他們的通話內容仍和平常一樣,“溝通今天收了幾個患者”,“我們一般不受數據的影響,也知道自己的工作是什麼”。

從“著急救命”到“把護理工作做細”,邢正濤和王長亮都經歷了工作內容的變化,這其中,對病人關懷佔據了很大一部分,焦慮是這些確診患者普遍的情緒。

李全瑞回憶,一開始患者恐懼、焦慮的情緒比較多,“總會問什麼時候能好,總說喘不上來氣,我們都理解,無論是身體病痛還是心理壓力,患者來到封閉的病房,也見不著家屬。”一位重症就因為擔心和焦慮,每5分鐘就測一次自己的血氧飽和度,而該指標每天至少測量3次即可。

“穿上防護裝備,有時患者看不見我們的口型與微笑,我就給他比劃一個大拇指。”王長亮說,有時敲一下門、說一句“您好”、送一杯水都是一種尊重與鼓勵,與病患交流的關鍵在於不能讓他們覺得你在嫌棄他,不能讓他覺得被拋棄了。

手勢、眼神,言語成為特殊環境下傳遞鼓勵、增加信心的方式。邢正濤這段時間最常說的就是“熬過這段時間咱們就好,加油”,遇到年紀大聽力不好的患者,他得靠喊,“喊他們一定戴好氧氣面罩”“再比劃出拳頭的手勢”。

實際上,危險隨時可能發生在隔離病區。在李全瑞所在的病區,收治的重症及危重患者本身血氧飽和度偏低,只要離開氧氣面罩或無創呼吸機幾分鐘,就會呼吸困難甚至“撐不過去”。王長亮第一天上班“一個晚上就沒了兩個”,王長亮說,病毒會將一些患者原有的基礎疾病無限放大,“身體是整個系統,肺部出現感染會帶動破壞心、腎等其他身體機能”。

“觸動比較多,真的生命寶貴,尤其是重症患者,也有惋惜,我們認識到這個病是這樣迅速,但怎麼說,人的生命力還是很堅強的。”李全瑞記得一位78歲的患者,被120送來時已經危重,“插管來的,我們都認為快不行了,後來氧氣面罩和無創呼吸機交替用,一直堅持,第二天問情況還可以”。

李全瑞說,目前他所在病區重症及危重症患者的情緒“大部分都比較穩定”。

“隔離病區其實沒有大家想象得那麼壓抑。”邢正濤說,醫務人員盡力挽救生命,也會偶爾聊天,只是防護十分小心,“武漢本地的護士會聊武漢有哪些美食,那次正好是飯點,大家也很餓,就聊,我們就說你們有熱乾麵我們有北京炸醬麵,也呼應。”

也正是這次臨下班前的偶爾聊天,邢正濤和同組醫務約好,等疫情過去了一定吃武漢美食,“大家還約定,下次再來武漢,在沒有疫情的時候,要把好吃的找到,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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