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普通士兵眼中的瓜達爾卡納爾特別篇,水野護的故事

一木支隊(步兵第28聯隊)對機場的“總攻擊”被認為是在8月21日凌晨3點左右,但其實在20日深夜已經受到了美軍的猛烈攻擊。

“攻擊之夜,在美軍登陸的海岸(紅灘)吃了晚飯。命令不能發出任何聲音,也不能說話,把所有的東西都吃掉。我們等著月亮下沉,天徹底黑以後發動攻擊,眼看著月亮沉入海平線。”

北海道湧別町的水野護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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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一木支隊步兵水野護

“在攻擊的當天晚上,抓住了些當地人,大概有10個左右。每個中隊分配了兩個人,讓我們處理掉,其實就是殺掉的意思。就這麼眼看著用刺刀殺死了,那時的呻吟聲,我無法忘懷,現在想起來還是會流淚的。”

“在伊魯河(實際上是特瑙魯河)有一座可能是建設機場的日本作業員宿舍的建築,旁邊架著橋。因為這樣直接從路上過去還是很危險的,所以從海岸邊的河口涉水過去,把槍舉到頭上,水深度到胸口。然後在長著小椰子樹的地方,各小隊展開了,中隊長澤田哲郎(第二中隊)就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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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中隊長澤田哲郎大尉

這天水野護是作為中隊指揮班的傳令要員編入的。一木支隊當天的攻擊,水野護所在的第二中隊是全軍的尖兵。

並且一木支隊由於深信特瑙魯河(東川)就是伊魯河(中川,短吻鱷小溪),結果當真正的短吻鱷小溪(伊魯河)意外出現的時候陷入了驚慌失措。

“從海岸起按第一小隊、第二小隊、第三小隊的順序平行展開。走了5分鐘左右,命令裝上實彈。身上帶了200發以上的子彈,用的是九九式步槍,只能裝進5發子彈。接著命令放下揹包,準備轉移到總攻擊體制。”

據說此時是20日夜裡10點30分。

“就這樣趴下了,由擲彈筒發射作為信號發起總攻擊。不過美軍陣地上先升起了照明彈,照得像白天一樣明亮。”

此地距伊魯河100米左右,此後接到命令“前岸突入”,不過在美軍的可怕攻擊下其實也做不到。

“美軍的子彈,按順序是紅、黃、紫色的曳光彈,在一定高度上彙集到一起。機關槍真的是像河流一樣射出,也就是說扣住扳機就不放。美軍早就做好了準備,日本兵即使趴在地上也會被命中。”

美軍早在摩拳擦掌等待一木支隊的到來。

“我覺得第二中隊的大半都戰死了,之後接到了下到中川(實際的特瑙魯河)的命令。”

情況暫時好轉後,水野護順著坡度向下爬了100米左右,但是還是沒到達中川。

8月21日

“我的左肩被打穿了,終於爬到河邊。路上有傷員問我要水喝,我水壺裡還有10釐米左右的水,我告訴他全喝了會出問題,但他還是開心地喝完了。我覺得自己也快不行了。”

一度撤退的一木支隊得知與美軍陣地之間有沼澤一般的河流(短吻鱷小溪),於是把總攻擊的路線選定在河流入海處的河口。因為那裡有像沙洲一樣的淺灘,比較容易發起突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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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河流的稱呼一片混亂

21日凌晨開始總攻擊,美軍則佈置了更大的包圍網。接著突擊開始了,之前所提到過的旭智輝(第一中隊第一小隊)參加的就是這次攻擊。

“美軍啊,螺旋形的鐵絲網轉眼之間就做出來了。就算白天什麼都沒有,晚上也會出現。用坦克運來的,直接拉上。”

一木支隊就是被這個鐵絲網擋住了去路。

天亮了,負傷的水野護已經挖好了掩蓋身體的壕溝,與另外五名士兵屏住呼吸潛伏著。

下午的時候出現了4輛坦克,據說是從圖拉吉島自力航渡過來的水陸兩用坦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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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日軍誤以為美軍採用了水陸坦克

“那輛坦克爬上了15米外的另一條壕溝,就在上面旋轉起來,想碾死隱蔽在下面的日本兵,我看到斷裂的頭和腳被翻出來了。接著坦克來到了我們的壕溝。”

“碰巧之前的炮擊使側面的椰子樹倒了下來,在戰壕上加了層蓋子,坦克直接從正上方開過去了。只有我和真鍋育行(雨龍町機關槍中隊)兩個人得救了,還是多虧了這棵樹。至於其他3個人,就在我眼前接連被碾死了。”

危機暫時過去了,但是水野護的雙膝被合計4發機關槍子彈射穿,他已無法逃脫了。

“不知什麼時候竟然睡著了,早上有人打我的臉,是日本士兵,還對我說不用擔心,所以我當時以為是被日軍救了。”

對水野護說話的是成了美軍俘虜的建設飛機場的日本作業員們。

【老槍注:一木支隊進攻失敗後,收集和掩埋戰場上日軍屍體的工作被交給之前俘虜的日本機場設營隊執行,我剛好有幾張他們幹這個活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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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斂一木支隊的日本設營隊戰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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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營隊員埋葬一木支隊士兵

據美國記錄,在這場戰鬥中,有13或14名日軍士兵被俘。而水野的記憶則是:“我認為是8個人:中山(稚內)、熊林(旭川)、相澤(巖見澤)、真鍋(雨龍)、宮崎守(標茶)以及和田少尉等”。【括號內應為籍貫】

他們都被計入日方的777名戰死者之中。

“我在美軍帳篷呆了一個星期左右,被裝上了船”。

9月4日,一艘載著被俘的機場設營隊員和一木支隊隊員的運輸船從隆加的營地出發了。途中在新喀里多尼亞的努美阿港停留後,最後到達了新西蘭的惠靈頓。

無傷者則被送往費瑟斯頓鎮,這裡就是“費瑟斯頓收容所”。被帶刺鐵絲網包圍的地基上有50多個8人用的帳篷,共有400多人被收容。

之後送來了第二批日本兵,這些抱團進來的是1942年10月在薩沃島海戰中被擊沉的古鷹號巡洋艦的船員們。加上這數百人,收容所合計膨脹到840人。

費瑟斯頓俘虜收容所開槍事件

昭和18年2月25日,事件發生了。約240名日本俘虜拒絕勞動命令,收容所方面為了鎮壓而開槍。造成日方48人,新西蘭方1人死亡,雙方都有多人受傷。

古鷹號的船員們拒絕出工,認為不能從事會導致日本戰敗的工作,收容所長回答說:“按照國際法的規定,是可以讓戰俘從事無關的工作的。”據說聽到這個消息的監視兵以為是射擊信號而扣動了自動步槍的扳機。

水野護目擊了這個事件。

“海軍的代表拍著自己的胸膛說,如果您要開槍的話,請開槍。然後那個軍官就瞄準了那裡。突然有3個日本兵想要掩護那個少尉,那三個人相繼被射擊。接著約10個日本兵向新西蘭軍官撲了過去,於是周圍的自動步槍一起開火把他們都擊斃了。”

水野護他們的的收容所生活長達4年,1946年2月5日得以歸國。受傷的雙膝在新西蘭得到充分治療,但是因為傷太重仍沒能痊癒。

“回國後馬上被送進了東京的海軍醫院,實際上發生了一場糾紛。軍醫一看到化膿的膝蓋,直接就想截肢。在新西蘭接受了4年的治療,怎麼能讓他們輕易切掉。因此要感謝盟軍方面呀,如果當時被日軍救出的話,應該不可能活下來吧。”

5月,水野護終於回到了故鄉。

“哥哥趕著馬車來車站接我。父母都很高興,我家12個孩子。因為以為已經死了,所以我有戒名。母親倒是相信我一定還活著的。”

“父親說,我活著回來就是對父母最大的孝順。”

護士多蘿西·奧爾德里奇

水野護在惠靈頓的陸軍總醫院受到了熱情的護理,當時的護士中有一位名叫多蘿西·奧爾德里奇。

為了感謝她的獻身精神,某位日本傷病兵向她贈送了一幅畫作為禮物。她生前一直珍藏著這幅畫,遺屬戴維斯夫婦考慮如果那個日本兵還健在的話,應該讓這幅畫回到日本。

2009年通過旅居新西蘭的日本人佐原律夫先生,在東京新聞和中日新聞介紹了這件事,同時開始尋找畫的原主人。

報紙對此時的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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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紙對此事的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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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中學參與尋找的報道

名古屋市南山學園的學生看到這篇報道後非常感動,提出一定要幫忙找人。於是一面由南山學院邀請多蘿西的家屬來日本,一面開始尋找原日本兵見面以加深友誼的項目。

2009年11月,家屬戴維斯夫婦代替已故護士多蘿西來到日本,在南山學園進行了特別演講。

經過證實,水野護就是當初接受過多蘿西護士護理的士兵之一。他對相關人員說:

“在惠靈頓醫院的時候,我受到多蘿西修女熱情的照顧。修女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從來沒有忘記過她,現在的幸福生活也是多虧了修女的護佑。”

對敵國的兵士一視同仁獻身於護理工作的多蘿西護士。還有贈送繪畫作品感謝她的日本兵,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現在徵集線索的工作還在進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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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槍注:這個特別篇是在正文發佈七年後寫的,因此是一個獨立的故事。其中的部分內容我曾在費瑟斯頓戰俘營事件的文中引用,老讀者可能讀來會有雷同之感。但是作為一木支隊先遣隊的少數倖存者之一,水野護的回憶仍有相當借鑑價值。照他的說法,一木支隊甚至以為到機場前只有一條主要河流,因此產生了相當的混亂,其盲目程度可見一斑。

《日本普通士兵眼中的瓜達爾卡納爾》系列至此全部發布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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