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芳|乡村故事——卖娘

循环一曲静心筝鸣,把隐匿在时光罅隙里的扁毛事儿铺陈。

怀念旧时光里的慢节凑的同时,偶有一个露头椽子那么出彩,不得不让人泼墨挥毫记录。穷乡僻壤里的穷,是一直保守地遵循老式生存法则,马马虎虎的读书仅仅是为了应付走入社会后会写自己的名字和籍贯,有的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蹲在社会底层做苦力缺乏教育是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女人的标配。改改她娘就属于只字不识的其中一位,名字叫陈妞儿。一双呆滞无神的眼睛显得有些木讷,一脸雀斑加重了憨直的本色,灰白色的齐肩短发,肩膀上经常一条毛巾搭在左肩膀头儿上,清瘦的身板,平日里衣服穿得干干净净。陈妞与她一样文盲的丈夫,婚后生育了两个儿子,一个姑娘。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由于口粮紧缺,争碗抢筷是童年时期特有的风景,这一幕显得两个淘气顽皮的哥哥特别贪吃,经常父母的挨揍。年幼的改改比哥哥们秀气,又会撒娇,深得父母的宠爱。

父母无微不至的溺爱,预埋下了日后好逸恶劳、个人主意的原罪。蜜罐里喂养的改改倏忽间已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仔细端详改改,她长得既不像爹也不似娘,像极了一位文坛名人张爱玲。农村里出来个这么出类拔萃的“人物”的确罕见,人见人夸,夸的人多了,改改自然而然地有些飘飘然,涂脂抹粉、纹眉绣眼、两道红唇,衣着打扮鲜艳洋气。

随着时光里推移,两个哥哥在还算平静的家庭氛围里长大,婚后各自分门另住。

转眼之间到了八十年代,有一句经典的歌词“北京的倒爷震东欧”风靡全国。此时的改改,早已辍学在家。父母那点微薄之力毅然满足不了她日渐膨胀的欲望,走出家徒四壁到外面的花花世界闯荡一番是她的梦想。

没有文化,从小娇生惯养的她踏入社会的那一刻,就被带头大哥连哄带骗拐进了污泥淫沟里做了性工作者,浑身沾满阵阵腥气熏天的铜臭味儿。

蒙昧无知的父母,没有道德观念,只要看见花枝招展的改改回家,就像奴仆迎接皇后娘娘一样,夫妻俩就差没下跪行叩拜之礼,可怜的他们只为几口点心,只为几包烟。

在农村,好事儿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改改家的兄嫂觉得,家丑还得关起门来解决。可是,改改不但不觉得她给娘家人蒙羞,反而还对着自己家的亲兄嫂眦目怒吼。一场激烈的唇枪舌剑从中午喧腾到暮色苍茫,从屋内吵闹到大街上,围观群众掩面窃笑,议论纷纷。气急败坏的改改弯腰脱了脚上的高跟鞋,疾步蹿至正在喋喋不休地嫂子跟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照着嫂子的额头,“啪!”一下砸出来个窟窿,顿时鲜血直流,强烈的冲击下改改嫂子后退两步趔趄着平身子直挺挺地向后躺。改改她哥哥顾不上再恋战,在众人的帮忙下急忙带嫂就医……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多管改改的闲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改改带回一个正牌男朋友,且生育一子。改改父母扬眉吐气逢人就说改改有出息,攀上了一个风流倜傥的俊公子。谁料,好景不长,喜欢显摆的改改爸身患绝症,没几天就命赴黄泉。

遗孀陈妞儿中年丧夫,她自以为有改改这个贴心小棉袄撑腰,就算儿子媳妇因为改改的不检点、没底线跟自己划清界限,晚年的日子过得应该很滋润。然而,愚昧无知的陈妞,并不知道她的女婿,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的混子,她这个外光里慌的光溜苕的女婿,全靠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皮子坑蒙拐骗混日子。根本想像不到她的改改也是靠东躲西藏,乞上作下的人物。

常年累月在风月场里翻腾的改改,早已视金钱至上、娱乐至上、自主至上。无奈身边有一个甘愿头戴绿帽成山的窝囊丈夫外加一个野孩子牵袢 ,半老徐娘的她,心疼她老娘,说:“俺爹死了。哥哥嫂子因为我,他们都不管你。我给你说媒,再嫁一个退休老干部,吃香的喝辣的多好!”

陈妞说:“年龄大了,谁还要?”

改改拍着胸脯承诺:“放心,有我在,我一定让娘过上好日子!”

隔一段时间,小道消息说:那退休老干部显她要彩礼多,再商量商量。

黄昏恋,一拖再拖。当半个月的麦收期过后,东边菜园地一块小麦发着黑、勾着头,眼看到手的粮食就要落地,眼尖的村民们:“咦!这是谁家的麦子?该收不收,浪费粮食要遭天谴的!”

来来往往问的人多了,才有人说:“老陈妞家的麦子,她儿子都不敢动,谁敢动?”

“老陈妞去哪里了?”

“那个退休老干部不愿出八万,商量到最后三万块……”

“咦!老太婆才值那么一点儿?改改年轻,应该值得多……”

那一地的小麦穗,听到这里,再也巴不住那赤裸裸干嘣嘣的麦籽了……

黄文芳|乡村故事——卖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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