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意识形态的灾难


作为意识形态的灾难

作者君↑


首先我们得区分两种灾难,第一种是可视的简单易懂的灾难,第二种是不可视的晦涩的灾难。前者的代表是大白鲨,它凶残暴戾,威胁着所有人的性命,所有人都知道它是威胁;后者的代表是史蒂芬金的小说改编的电影《迷雾》,在这种灾难中,所有人的性命仍然受到威胁,但我们无法将其归于任何一个单一的类似大白鲨这样的形象。迷雾的危险并非完全源自其自身,而是迷雾内的怪兽、人心和其他不可视的敌人。


这两种灾难绝非简单的对立关系,后者是前者的真相。在大白鲨那里,大白鲨是我们所有问题的答案,它以一个绝对问题的姿态,解决了所有其他的问题。而在迷雾中,迷雾则引出了所有的问题。也就是说,迷雾是一个幻象-框架,是我们看世界的方式,我们看见迷雾让一个个人发狂,不会直接觉得是迷雾的错,而是:“原来这个人是这样的,之前一直看错他了。”迷雾让他显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作为意识形态的灾难

还觉得不够好理解?大白鲨(或者哥斯拉)是一个伪装的灾难,我们可以团结起来对付的灾难;但是迷雾本身无法消灭,甚至没必要消灭,它是一种绝对的灾难,在这种灾难面前,消灭本身已经被消灭了。


说得更清楚一点,为此需要一个老掉牙的场景——世界末日。当然我们这里说的世界末日是不可逆的世界末日,不是可以被炸毁的小行星之类的。在这个世界末日之前,人们不会团结起来,至少不会有多团结,因为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可以被战胜的敌人。而如果你的敌人只是一个哥斯拉,那我们多多少少还可以团结起来。世界末日就是迷雾,我们说的幻象-框架,我们通过这个框架来组织自己的一切。只是这个框架本身无法被挪去。而哥斯拉(大白鲨)同样也是一个幻象-框架,通过这个框架,我们将一切指向哥斯拉(大白鲨)。一切的问题,都以“只要杀死哥斯拉就好了”为答案。而世界末日,我们面对的却是“既然已经世界末日了,那我一定要干什么什么什么……”在这里,我们面对的是一个长长的清单,而它解决不了真正的问题。

作为意识形态的灾难

第一种灾难不仅不是灾难,某种程度上,已经是一种拯救了,因为哥斯拉,我可以暂时忘记我那恼人的工作,可以和之前闹僵的伙伴搞好关系……接下来,只要打败哥斯拉就好了,这是典型的对于现实僵局的一种想象性解决。


因此我们一定要拒绝的诱惑就是做轻率的隐喻性解读,那样不过是正中意识形态陷阱的下怀。这也是为什么对于哥斯拉的隐喻解读终究离不开朴素解释学的原因。哥斯拉可以象征可以很多东西,它可以象征美军,也可以象征核电站,象征二战日军的幽灵。但当我们说出它本质象征xxx的时候,我们就落入了陷阱,因为xxx的本质并不是它自身。詹明信对于大白鲨的优秀解读告诉我们,大白鲨可以象征很多东西,只是因为它已经不是它自己,它不仅是环保主义、女权主义、反战主义的替身,而且它还是它自己的替身。换句话说,它与它自己并不重合。

作为意识形态的灾难

只要灾难以一种绝对可视的巨大形象出现,那我们就要小心了。真正的灾难是看不见,并且总是已经发生了。《迷雾》有意思的地方恰恰在这里,它给我们直接展示了意识形态框架,迷雾让我们“斜目而视”,让我们看到那些人“本来就是”的样子。


现在很多的电影试图给我们展示了一个直接可视的灾难的形象,从哥斯拉到大白鲨,包括新海诚电影里那种可以被“镇压”的自然灾害。而当今社会的真正危机在于一种根本的不透明性,我们不确定我们在一堆复杂机器里的运作到底会引起什么,所以人们总是在谈蝴蝶效应。

灾害的基本意识形态,在这种情况下,是给我提供一种认知地图,摆脱所谓的“歇斯底里式崇高”(时间崩溃后无法被定位的空间),重新定位自己周边的一切。所以哥斯拉要一次又一次地重拍,外星人要一次又一次地入侵地球,大洪水要时不时来一把,以便我们在《2012》里重新定位国与国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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