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史上最風流的男人們（五）
第5章 魏晉散仙
講過了幾大家族的故事和書法，魏晉南北朝時期，書法是文化圈普遍的愛好和交往媒介，所以，還有很多有才華、有故事的書法家。
第一墨跡
第一墨跡不是指書法水平最高，而是說最早的、由名家創作的書法真跡。《平復帖》是目前發現最早的名家墨跡，上面的字非常獨特，介於草書和隸書之間，字體多縱勢，沒有波磔，這些都是今草的特徵，但用筆上方筆較多，還具有隸書的元素。通過這幅作品，我們能看到章草向今草轉變期的書法探索形態，非常珍貴。
陸機《平復帖》
這幅作品的創作者是晉朝的陸機。陸機出身名門，是東吳軍事家陸遜的後代（就是在夷陵之戰大敗劉備的陸遜）。陸遜在文學上非常著名，他和弟弟陸雲被並稱為"太康之英"，是當時文壇上太康詩風的代表人物。兄弟兩人進洛陽，洛陽城裡本有張載、張協、張亢三兄弟以文學著稱。人們說"二陸入洛，三張減價"。可見當時對二陸多麼推崇。不過出身名門、文章錦繡並不能避免命運的捉弄、被亂世碾壓。陸機趕上了西晉八王之亂時期，他投靠過不同的勢力，最終兵敗，被誅三族。臨刑時，陸機哀嘆："以後再想聽華亭仙鶴的鳴叫，沒有機會嘍！""華亭鶴唳"這個成語留下了一個歷經時代禍亂的生命個體無力的哀嘆。
牛人衛瓘
衛瓘書法古人評價很高，不過現在不太受重視。如果仔細的瞭解一下衛瓘，你會發現這是一個隱藏在歷史中的驚天牛人。
首先說書法，衛瓘書法主要取法張芝，與當時另一位大書法家索靖齊名。衛世家族的後人裡，還出了一位書法史上重要的女性——衛夫人，就是書聖的老師。衛瓘的草書《頓首州民帖》，字取縱勢，收筆多出鋒，穩健中不失靈動清新。這幅作品明顯具有今草的風格。可是，我們要知道，衛瓘生活的年代比我們前面介紹過的所有書法家都早，比王羲之早出生了差不多一百年。衛瓘無疑是魏晉新書風的開創者、先行者之一。
衛瓘 《頓首州民帖》
衛瓘還有更牛的事。三分歸晉的歷史過程中，鍾會、鄧艾兩員大將帥兵攻蜀。衛瓘就在鍾會攻蜀的隊伍中，衛瓘與鄧艾有矛盾，而鍾會想造反自立，衛瓘去蜀國等於加入了死亡之組，鍾會想除掉衛瓘，衛瓘裝病，騙過鍾會，脫離了隊伍。此時鄧艾已經佔領成都，俘虜了劉禪。衛瓘設計殺掉鄧艾父子。鍾會與姜維死於亂兵之中。三大統帥都完了，衛瓘從蜀地安然無恙的回去了。
鄧艾
衛瓘後來官至司空，是三公之一。當時的太子就是後來歷史上有名的傻皇帝司馬衷。大臣們都擔心這個太子不能擔負設計重任。後來司馬衷當上皇帝果然天下大亂。不過王朝儲君干係太大，歷史上沾染立儲之事的大臣不得好死者，數都數不過來。大臣們誰也不敢開口。一次宴會，衛瓘假裝喝多了，到皇帝身邊，拍著座位說：這個位置可惜了。皇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雖然皇帝還是沒有廢掉傻太子。但衛瓘敢提出來，膽子也夠牛了。
博物傳神
我國曆史上第一部博物學著作是西晉張華的《博物志》。張華的博物志裡記載了山川地理，禽獸草木，也有一大堆神神鬼鬼的故事，最早的牛郎織女故事就來自於《博物志》的記載。張華也可以說是神話小說家。人們大概覺得張華經常寫神鬼，也不是個正常人，所以當時很多神秘通靈的傳說都以張華為主人公。張華先祖是張良，遺傳下一些神秘基因也很正常。
衛瓘在伐蜀時一顯身手。張華對伐吳起過重大作用。當時的名將杜預向晉武帝奏請伐吳，晉武帝正在跟張華下棋，杜預說了半天，他一點兒沒聽進去。張華看不下去了，推開棋盤，跟晉武帝說吳主孫皓殘暴，民心盡失，現在是伐吳的最好時機啊。 晉武帝這回認真聽了，下旨伐吳，晉最終統一了中國。
古人評價張華最擅長草書，張華的《得書帖》是一幅精彩的草書作品，大小、輕重、開合、倚側，變化難料，滿紙才情。字如其人，稱得上神作。
張華《得書帖》
最佳山寨
我們今天有很多名牌仿品，但價格要低很多。如果花了真品的錢買了仿品，那就是上當受騙，肯定會失望的。但在書法藝術史上，有一人創作了仿品，人們當真品買回去都很樂意。山寨到這個程度，堪稱最佳了吧。這個作仿品的人叫羊欣。當時人們說"買王得羊，不失所望。"就是說本來是買王獻之的作品，但買回來是羊欣的，那也不錯。
羊欣以為人沉靜平和著稱。時值朝政混亂，權臣司馬道子的兒子司馬元顯（是否想到了高衙內？）經常要羊欣寫字，羊欣總是推辭。元顯怒了，就給了他一個寒門任的低職。在講究門第，士族和寒門兩個世界的魏晉，這是極大的侮辱。羊欣泰然任職。給自己贏得了輿論的讚賞。後來劉裕執掌大權，對身邊的人說：我至今還沒結識羊欣，很遺憾。
當時書法圈評價羊欣的作品"一時絕妙"，"最得王體"。這不是沒有原因的。羊欣是王獻之的外甥，有遺傳基因，跟舅舅學書法又近水樓臺，所以寫得越來越像。傳說一次王獻之去羊欣家裡，看見羊欣正在睡覺，身上穿著質地極好的睡衣，書興大發，也不管羊欣還在睡覺，拿筆把睡衣寫滿了字，就走了。羊欣當了一回行為藝術道具，醒來如獲至寶，對照練習，書藝大進。
雖然大多數人認為羊欣寫王獻之的風格可以亂真，但也有人不這麼看。梁武帝《古今書人優劣評》中說："羊欣書如大家殫女為夫人，雖處其位，而舉止羞澀，終不似真。"皇帝佔位高，要求也高，把羊欣說得還不如東施效顰。
羊欣的草書《閒曠帖》確實有王獻之的風格，取勢外拓，字字連綿，線條圓勁。之所以得到梁武帝惡評，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魏晉是一個張揚個性的時代，是一個自覺創新的時代，取法於高人當然沒問題，但是要完全複製別人的風格，沒有自己的面貌，這是被看不起的。
羊欣《閒曠帖》一
羊欣《閒曠帖》二
羊欣《閒曠帖》三
預告：第六章 遊雲驚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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