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些釀成的淮南第四叛:武帝司馬炎為何輕信第一功臣石苞會造反?

一、從“低微小吏”到西晉開國“第一功臣”

石苞的一生,本為立志逆襲的典型。

石苞,字仲榮,是渤海郡南皮縣人。他出身低微,無任何家族實力可以依靠。雖然年紀輕輕,就以“雅曠有智局,容儀偉麗”、“姣無雙”而出名,卻只在南皮為一小吏,供當地的農司馬差遣。這時,有一個傳達政令的官員,叫郭玄信,奉命出使鄴城。於是農司馬就派石苞給郭玄信駕車。同被派去駕車的,還有同樣出身卑微,但後來卻家喻戶曉的名將鄧艾。郭玄信見到二人後,很是驚訝,對他們說:“你們將來都會官至卿相。”石苞卻說:“我一個趕車的奴隸,怎麼會成卿相?”此時的石苞不信出身低微的自己將來會幹出一番大事業。

後來石苞又一次被差遣到了鄴城。事情一時辦不完,身無分文的石苞,只能在鄴城的市面上賣鐵換錢。鄴城人趙元儒,以識人而出名,見到賣鐵的石苞後與其攀談,感慨石苞氣量遠大,主動與之結交。於是石苞陰差陽錯的在士人圈子裡有了些小名氣。後來石苞機緣巧合見到了出身世家大族的吏部郎許允,請求許允推薦自己為縣令。許允對他說:“你我才能一樣,應當同朝為官,為何要當一區區縣令呢?”石苞於是和許允成為了知己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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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苞

石苞真正的伯樂,是司馬師。在大將軍曹爽執政時期,司馬師曾短暫出任中護軍。中護軍在曹魏禁軍中地位僅次於中領軍,其除統領宮城外、洛陽城內的禁軍外,最主要的職責就是選拔中下級武官。在此期間,中護軍司馬師將石苞提拔為了中護軍司馬。當時貴為輔政大臣的太傅司馬懿卻瞧不上石苞,認為他好色,不注重品行。而司馬師認為,石苞雖小節有虧,但有治國大才,因而不顧其父的訓斥,繼續任用石苞,不久還將其升為鄴城典農中郎將。從此,石苞成為了司馬師的心腹,為他日後的功成名就鋪就了道路。值得一提的是,司馬懿雖然看不上石苞,但是卻很欣賞當年跟石苞一起為小吏的鄧艾。鄧艾在司馬懿手下風生水起,成為了西北名將。

投靠了司馬師的石苞從此官路亨通,歷任東萊、琅琊太守和徐州刺史。漸漸地,他又展現了自己的軍事才能。當時司馬昭率大軍徵吳,在東關之戰中,被吳國諸葛恪打的大敗,而只有石苞率軍安然返回。因此戰功被司馬師升為奮武將軍、假節,監青州諸軍事。待到諸葛誕發起“淮南第三叛”,石苞作為青州軍統帥,大敗支援諸葛誕的吳國丁奉、朱異軍。戰後,石苞升任鎮東將軍,假節、東光侯。兩年後,石苞升任徵東大將軍、都督揚州諸軍事,駐守淮南前線,與吳國對峙,正式成為曹魏帝國境內的一方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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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苞的伯樂 司馬師

魏帝曹髦曾召石苞回朝,與之攀談了一夜。石苞出來後,對司馬昭說:“他不是個恆久之主啊。”結果不久,就發生了司馬昭的手下成濟弒君事件。晉書中雖然只記載了這一句,但是不免讓人懷疑,石苞的話讓司馬昭起了戒心,也間接導致了曹髦被弒。等到司馬昭去世,賈充、荀勖對於該用什麼樣的禮儀下葬拿不定主意。石苞趕回京師奔喪,對二人說:“有了這樣的基業,難道還要以人臣的禮儀告終嗎?”於是司馬昭以帝王的禮儀安葬。此後,石苞多次以“氣數已盡、天命所歸”為由婉轉勸魏帝曹奐禪位。石苞作為當時鎮守一方的實力派諸侯,加上司馬家老臣的身份,公然表明了自己支持以晉代魏的政治立場。故晉書石苞傳言“及禪位,苞有力焉”。

司馬炎登基後,因功臣眾多,原有的三公不足以犒賞功臣。於是在原三公“太尉、司徒、司空”的基礎上,設立位在三公之上的三上公“太宰、太傅、太保”,同時設立最高軍職“大司馬、大將軍”。而石苞就是西晉開國後的首任大司馬,依舊鎮守淮南。同時,武帝大封功臣11人為公爵。中國人的智慧,有時候只要在名單順序上就可以體現出來。這份開國11公爵名單,大司馬石苞位列第一。無論這個“第一”是虛是實,司馬炎將石苞以官方的形式,放在開國第一功臣的位置,這是對魏晉嬗代之際,石苞鞍前馬後、居功闕偉、從龍之功的政治回報。當年的低微小吏,終於成了榮寵至極的八公之一,晉朝開國第一功臣。

《晉書 武帝紀》:以驃騎將軍石苞為大司馬,封樂陵公,車騎將軍陳騫為高平公,衛將軍賈充為車騎將軍、魯公,尚書令裴秀為鉅鹿公,侍中荀勖為濟北公,太保鄭衝為太傅、壽光公,太尉王祥為太保、睢陵公,丞相何曾為太尉、郎陵公,御史大夫王沈為驃騎將軍、博陵公,司空荀顗為臨淮公,鎮北大將軍衛瓘為菑陽公

二、險些釀成的淮南第四叛

石苞在甘露四年(259年)開始鎮守淮南,到了泰始四年(268年),已經整整十年了。樹大招風,淮北監軍王琛向來鄙視石苞出身卑賤,又聽到童謠“宮中大馬幾做驢,大石壓之不得書”,於是扶風捉影,密奏武帝司馬炎,說大司馬石苞勾結吳國要造反。宮中也有謠言說“東南有大兵起”,接到密奏的武帝司馬炎起了疑心。

恰巧,荊州刺史胡烈上奏武帝,說吳軍準備大舉進犯。而身在前線的石苞也發現吳軍有調動,於是修築堡壘阻截水流,加強防務。這一切更加重了司馬炎的疑心。滿朝文武都開始彈劾石苞謀反,只有羊祜為石苞辯解。武帝司馬炎駁斥羊祜道:“吳人每次入侵,都是東西呼應,此次只在淮南出兵,難道不是石苞要反叛嗎?”武帝於是暗中派宗室中最能打的兩個王爺,義陽王司馬望(安平獻王司馬孚次子)和琅琊王司馬伷(宣帝司馬懿第三子)率大軍逼近淮南首府壽春。彷彿,淮南第四叛已經到來。

大戰在即。石苞此時才明白,武帝是疑心自己造反。身為司馬家三代老臣的他此時不知作何感想。他現在要麼像之前的王凌、毋丘儉、諸葛誕一樣,率軍抵抗,用自己元老的身份實行“清君側”。要麼就是束手就擒,將自己交給命運。最終,他用屬下孫鑠的計謀,主動放棄軍隊指揮權,到都亭待罪。被帶回朝廷的石苞,雖然被證實“淮南第四叛”一事子虛烏有,但依舊被免除一切職務,只保留公爵,返回自己的府邸。

險些釀成的淮南第四叛:武帝司馬炎為何輕信第一功臣石苞會造反?

晉武帝 司馬炎

後來,大臣郭廙為石苞鳴不平。武帝面露愧色,打算任用石苞為三公之一的司徒。司徒,如果不兼他職,只是位高權不重的輔臣。不想又引起了滿朝反對,因為位居三公者,必須有高尚的德行。而石苞好色少德。同時官員們認為石苞前面有過失,能保有公爵已經是厚待了,不宜再提拔重用。可見,雖然石苞被證明是無辜的,但朝臣們依舊認為石苞有罪,頗有“莫須有”的做派。武帝此次倒是力排眾議,仍任命石苞為司徒。武帝為了給石苞一個合理的解釋,對他說:“之前我召見你兒子石喬,結果他一天都沒來,我才認為你要造反。你兒子差點毀了你們家啊。”石苞聽罷,廢黜了石喬襲爵的資格。至此,君臣二人一唱一和,“淮南第四叛”才算完結。

三、司馬家的心病:得國不正

用四個字形容石苞造反事件很貼切,就是“莫名其妙”。也正是因為整個事件莫名其妙,才更值得我們仔細分析,進而剖析西晉初年詭異的朝局。

石苞,作為司馬氏三朝老臣,居功至偉,為何輕易就被武帝司馬炎懷疑呢?而且並沒有給石苞任何辯解的機會,就直接大兵壓境?是什麼讓司馬炎如此敏感?這恐怕還要從司馬家得國說起。

司馬家,是河內溫縣大族。但是司馬家在東漢末年,並非頂級士族。司馬防八子,雖號“司馬八達”,但司馬防去世時不過京兆尹、騎都尉,影響力十分有限。司馬家真正進入曹魏權貴階層是從司馬懿開始的。司馬懿是魏文帝曹丕“四友”之一,即便如此,若論家族實力,曹魏勳貴之家強過司馬家的不在少數。司馬懿以七十高齡發動高平陵政變,以四朝元老身份執掌朝政,尚有淮南第一叛王凌之亂。而到了司馬師執政,這種世襲執政的模式,自然會引起其他勳貴家族的不滿。因而有了毋丘儉的淮南第二叛。而後又發生了李豐、許允陰謀擁立夏侯玄為大司馬代替司馬師執政的事件。時任中書令的許允,就是出身名門、當年在鄴城鼓勵石苞的那位吏部郎。只不過世事變遷,當年的知己好友,如今分立門庭。

可以說,司馬家每一次權力交接,都面臨著巨大挑戰。而真正讓司馬家後怕以及產生心理陰影的,是鍾會叛亂。鍾會,出自大士族潁川鍾氏,是太傅鍾繇次子。潁川鍾氏與潁川荀氏都是第一批跟隨曹操的元從之臣。鍾氏和司馬氏是通家之好,鍾會與其兄鍾毓同司馬師、司馬昭兄弟更是兒時玩伴,交情甚篤。世說新語記載了一則有趣的小故事:

世說新語:晉文帝與二陳共車,過喚鍾會同載,即駛車委去。比出,已遠。既至,因嘲之曰:“與人期行,何以遲遲?望卿遙遙不至。”會答曰:“矯然懿實,何必同群。”帝復問會:“皋繇何如人?”答曰:“上不及堯、舜,下不逮周、孔,亦一時之懿士。”

這個故事是什麼意思呢?司馬昭和陳騫(司徒陳矯之子)、陳泰(司空陳群之子)同車出遊,路過鍾會門前。結果,三人呼喚鍾會上車,喊罷就丟下他駕車跑了。等鍾會趕到後,他們嘲笑鍾會說:“和人約好了出行,為什麼那麼慢呢?看見你在那麼遙遠的地方也不追上來?”(鍾會的父親鍾繇,“繇”與“遙”同音)

沒想到,鍾會答道:“我矯然出眾,懿美豐盈,何必要和你們同群。”(陳騫的父親陳矯,司馬昭的父親司馬懿,陳泰的父親陳群)

司馬昭又問道:“皋繇是什麼樣的人?”(指鍾會父鍾繇)

鍾會答道:“他前不如堯、舜,下不及周、孔,不過也是當時的懿德之士。”

要知道,此時的司馬昭已經位列執政,但是這些曹魏功勳權貴的二代們依然可以拿對方父親的名諱開玩笑,可見他們之間的親密。而潁川鍾氏向來是司馬氏的支持者,鍾會因此在司馬昭執政時期備受重用。司馬昭時代的大事,鍾會都參與決策。尤其是發生諸葛誕淮南第三叛之時,鍾會居中謀劃,時人稱之為“司馬氏之子房”。由於潁川鍾氏的影響力,以及鍾會的出色才幹,鍾會年僅四十歲,就做到了三公之一的司徒。

雖然,之前心腹荀勖提醒司馬昭提防鍾會,甚至連司馬昭的妻子王元姬、鍾會的親哥哥鍾毓都說鍾會不可擔此重任,但是司馬昭一直不信,可見其對鍾會這個少年時期玩伴的信任。而鍾會伐蜀之後,妄圖割據稱王,則對司馬昭是個巨大打擊。晉書記載了司馬昭聽聞鍾會謀反之時的吃驚反應:

《晉書·荀勖傳》:“及鍾會謀反,審問未至,而外人先告之。帝待會素厚,未之信也。”

我對你這麼好,你居然會謀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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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身名門的鐘會

司馬氏自身就是政變上位,可謂得國不正。而又經歷了鍾會之亂和淮南三叛,因此,在司馬家眼裡,任何人都不是可以完全信任的。而淮南三叛的三位主要將領,王凌、毋丘儉、諸葛誕又是順次接管重鎮淮南,淮南成為了司馬氏心中的“叛亂重災區”。因此,大司馬石苞,雖被捧為第一功臣,但與司馬氏的關係親不及鍾會,又主政淮南,受到司馬炎的猜忌就理所當然了。

四、出身低微是原罪

石苞,在魏晉嬗代之際,是一個異類。

當時的中國,是士族社會。在那個教育成本極高的年代,普通人很難有接觸學習文化的機會。一些家族,憑藉自己先期的經濟優勢,通過研習經史獲得政府徵辟,世代出仕,這樣的家族被稱為“士族”。大士族,又稱“世家”或“高門”,與之相對的則是寒門庶族。所謂徵辟,東漢實行舉察制,到了魏晉實行九品中正制。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實際上都是一種缺乏“硬性考核指標”的推薦入仕途徑。士族通過壟斷文化及互相聯姻,形成了巨大的權力網絡和利益共同體,在徵辟入仕上有著相當的話語權。因此,士族獲得徵辟的機會遠遠高於寒門庶族。

魏晉之際,雖然“士庶之隔”還沒有完全形成(南北朝時期才徹底形成),新出門戶眾多,寒門庶族可通過自身努力發奮苦讀進入士族圈子,或以軍功起家獲得短暫的權勢,之後家族後代再研習經史。這樣只需過兩三代,就可以完成家族由“庶”到“士”的華麗轉型。但是,庶族寒門想要突破世家已經完成的文化壟斷、權力封鎖依舊是十分困難的。寒門出身而位居高位者更是寥寥。

因此,寒門中的寒門,出身低微的石苞,能站在權力頂峰,主要靠的是司馬氏的信任和寵信。而到了武帝司馬炎時期,史書明確記載了,武帝真正信任的是賈充、裴秀、荀勖、王沈、羊祜五人。因此,作為司馬炎伯父司馬師的紅人石苞,此時雖位高權重,但已經過氣,失去了司馬氏政權核心的地位。一旦失去了司馬炎的信任,石苞出身低微的劣勢就凸顯出來了。由於和世家大族沒有深交,在朝中無法獲得同僚幫襯,十分容易遭到這些世家權貴的攻擊。

讓我們回顧險些釀成的淮南第四叛,事情起因只是因為淮北監軍王琛鄙視石苞卑微的出身。甚至可以懷疑,那首童謠也是王琛編的。而石苞位列大司馬,王琛卻是個在晉書上都沒有留下傳記的人。

地位如此懸殊,卻可以誣陷朝中重臣,事後也不見處罰。而世家朝臣也肆意攻擊石苞,甚至阻撓其復起為司徒,可見在這些世家心中,是有強大的鄙視鏈的。石苞被鄙視,在晉書中還止此一例。孫楚,是曹魏明帝時期中書令孫資之孫。孫資對司馬家有恩,在魏明帝臨終之時,力薦讓司馬懿輔政。因此他的後人在西晉發達,但並非世家,勉強算是士族中的新出門戶。但是他卻在當石苞屬下之時,輕蔑石苞,對自己的上司石苞毫無敬意。史載“參軍不敬府主,自楚始也。”

與石苞命運相似,卻遠沒有石苞幸運的,是那個同樣出身低微的“南皮小吏”,鄧艾。鄧艾口吃,而且性急,與儒雅的世家格格不入。司馬懿賞識他,將他提拔成大將,才有了鄧艾西北戰姜維、陰平偷襲滅蜀漢等一系列曠世奇功。但鄧艾無司馬懿庇護後,雖典軍旅、久鎮西北,但是始終無法立足於朝堂,成為司馬家的核心成員。滅蜀後,司馬昭奏表天子,以鄧艾為三公之一的太尉。此時的鄧艾,確實居功自傲,擅自遵循東漢大將軍鄧禹的做法,以天子名義,拜劉禪行驃騎將軍、蜀漢太子為奉車都尉、諸王為駙馬都尉。對原蜀漢群臣,也擅自安置。但若說造反,鄧艾是絕對沒有這個想法的。反倒是想造反的鐘會,汙衊鄧艾,結果又是群臣彈劾,司馬昭不分青紅,就將鄧艾父子逮捕,押解進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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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艾

更讓人心寒的是鄧艾的下場。鍾會造反後,監軍衛瓘害怕鄧艾平反,擅自截殺了鄧艾父子。之後,鄧艾在洛陽的其他兒子也被殺害,妻子和孫子被髮配西域。三年後,曾在鄧艾手下任司馬的議郎段灼上書為鄧艾鳴冤,表奏中有一句話叫“七十老公,反欲何求”。可是滿朝皆知鄧艾冤枉,卻無人為鄧艾申辯。司馬炎自然也不會理會,七十高齡就不會造反了嗎?司馬懿也是七十政變,王凌也是七十叛亂啊。而在鄧艾死去十年後,反倒是前蜀漢的官員樊建再次為鄧艾不平。武帝司馬炎最終卻下詔,承認鄧艾有功勳,但依舊認為其有罪。念其功勳,開恩讓他的孫子免於流放,任為郎中。整整十年,鄧艾的罪名由“謀反”變成了“有罪”。鄧艾,何其無辜。

讓我們看看其他真正反對司馬氏、甚至謀反的幾位大臣的結局:

淮南第一叛的王凌,出自世家太原王氏,東漢司徒王允之子。由於其家族勢力龐大,與司馬家關係複雜,司馬懿高平陵政變後立刻表奏王凌為三公之一的太尉進行安撫。王凌的妹夫郭淮出自太原郭氏,兩家是通家之好。郭淮與王凌族弟王昶都是司馬家重臣,因此王凌僅他這一支夷三族,而其他太原王氏、郭氏沒有被清算。後來到了武帝朝,甚至一些大臣和武帝司馬炎主張為王凌平反。就因為王凌“淮南第一叛”的時候主張廢了魏帝曹芳,而後來司馬師廢了魏帝曹芳。二者意外的“不謀而合”。

淮南第二叛,毋丘儉,出自河東郡。家族雖不十分顯赫,被直接夷三族,但是毋丘儉妻子出自潁川荀氏。荀氏的族兄荀顗與司馬家聯姻,因此特許荀氏與毋丘儉離婚,避免波及荀氏家族。

淮南第三叛,諸葛誕,出自琅琊諸葛氏,與諸葛亮同族。雖然諸葛誕被夷三族,但是他的少子諸葛靚滯留東吳,為諸葛誕留下了一脈。諸葛誕之女嫁給了琅琊王司馬伷,因此到了武帝司馬炎年間,武帝親自去找諸葛太妃並見到了諸葛靚,勸其出仕西晉,修復兩族關係。而到了西晉八王之亂時期,諸葛誕的外孫,即琅琊王司馬伷的兒子東安公司馬繇,還誣陷與諸葛誕有殺父之仇的文鴦勾結趙王倫,致使後者被滅族。

鍾會,由於其父鍾繇、其兄鍾毓對魏晉有大功,於是僅誅殺鍾會直系子弟。其實,鍾會雖年四十,但並未娶妻,只有養子鍾邕和鍾毅,而且鍾邕早就死在了亂軍之中,實際上僅殺了鍾毅一人。鍾會侄子鍾峻、鍾辿也都下獄,但司馬昭代表魏帝曹奐下詔,赦免了他們,而且有官爵者如故。 司馬昭事後還默認曾在鍾會手下為官的向雄給鍾會收屍。

可以看到,這些真正“謀反”的人,因為其出身和錯綜複雜的家族關係,往往受到的處罰較輕,尤其是鍾會,同鄧艾一比,鄧艾的處罰就過於嚴重了。這也反映出了,世家大族、功勳故舊在魏晉之際的強大實力,有時貴為皇帝也會屈尊降貴,去主動修復關係。而只有像鄧艾、石苞,這種低微寒門出身,與各個家族關係較為疏遠,雖在高位,卻一旦失去信任,就會遭到滅門之禍。至此也不難理解,為什麼石苞這個開國第一功臣,會輕易遭到猜忌、誣陷與彈劾。這也是石苞“淮南第四叛”一案,給我們帶來的最大啟示,讓我們深切的感受到了魏晉之際的複雜的人際關係與詭異朝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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