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官渡孵米“醪糟”

讓我們一起傾聽親歷者的故事,感悟歷史中的人、人的歷史……

官渡孵米

巫山,山高坡陡土瘦,只能出產雜糧。我們一年四季雜糧當頓,豌豆、胡豆、紅苕、洋芋……每當面對各式各色的雜糧難以下嚥之際,幻想便展開碩大的翅膀——我氣沉丹田大叫一聲:“回鍋肉”!大家應聲嚥下一口洋芋;艾春波舉起筷子向空中激情一夾“紅燒排骨”!忙又下去一口;王小妹哽得遭不住了,擠出一聲“金鉤丸子湯”……有這樣的“精神美食”佐餐,一年下來,我們竟被雜糧催得紅頭花色的了。

那時巫山農民想吃上純粹的白米,幾乎是妄想,過年吃好的,就是苞穀米子飯,大碗裝得冒尖尖的,雙手莊嚴的捧著就象偉大的金字塔,這樣的苞谷飯吃起來滿嘴亂鑽,牙齒縫縫也放出金光來,不能說話,怕嗆倒。如果苞穀米裡能加幾粒白米就是大奢侈,美其名曰“金包銀”。

但事情都不是絕對的,在巫山的崇山峻嶺中,大自然竟也造就了4%的丘陵平壩,這壩上有水田可產點稻米。因為能產米就成了好地方,姑娘們都願意往那裡嫁,巫山縣官渡區就是這樣一個好地方。同學馬千真、王繼林就落戶在官渡區,她們知道我們終日痛苦地吞嚥著各式雜糧,便發出熱情邀請,叫我們去官渡吃米。選一個風和日麗的清晨,換上乾淨衣服,背上草綠色的仿軍用挎包——訪友吃米官渡行。

在南陵汽車站每人花一元錢買票,坐上去官渡的汽車,穿雲過霧,翻山越嶺,一個多小時車進了官渡壩。舉目一望,嗨,此壩果是好壩!綠油油的秧苗擠滿塊塊水田,在風的指揮下脖子搖搖,屁股扭扭,煞是茁壯。一路蹦跳走進吳家後槽,白龍4隊已經在望。

“馬女娃子,她們又來吃你們了喲!”馬千真生產隊的農民看見我們來了,隔起一架坡就開吼,他們幫到馬女娃子緊張,趕快發出警報,完全把我們看成“鬼子進村搞三光”的。馬女娃子、王女娃子把警報當喜報,歡天喜地眉開眼笑地撲過來,同學相見自是一番打鬧雀躍。別的先不管,趕快直奔主題——抱柴燒火煮米。一大鍋白花花的新米飯熱騰騰笑眯眯地端上來了,沒菜下飯不要緊,能吃上幾大碗這樣的白米就是盛宴。好吃,好吃,真是好吃,肚子已撐不下了,望著鍋裡還意猶未盡。“後勤部長”王小妹提議換個花樣來吃——做醪糟!她太聰明瞭。於是吃剩的飯被拌上醪糟曲子裝進一個罐子。

從剩飯變醪糟的過程要24小時,這對我們來說太久了。馬千真掀開罐子蓋看一眼有沒有動靜,艾春波要求伸鼻子聞一下香了沒得,我則豎起食指咽一口唾沫說該有甜味了吧……大家對罐子的熱情關心,讓王小妹心都揪緊了,因為醪糟如果沒發好,不問理由,沒有原因,她就是直接責任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為了不讓我們隨意方便的掀蓋子偷窺騷擾,王小妹靈機一動說必須把罐子用棉被包起來保溫,於是王繼林的花鋪蓋拿過來,醪糟罐子象寶寶一樣被精心包了起來。

守望一罐又香又甜的醪糟的誕生,是愉快而難耐的。不知是誰突發靈感說:“乾脆我把罐子抱在懷裡用體溫來加速發酵,讓醪糟快一點好。”太對了!這個主意在鬨笑聲中通過。我們當然不忍讓她一人出了主意又受累,而且每個人都願意抱這個罐子。於是幾人排成甲乙丙丁,輪流懷抱由棉被包著的罐子,慎重地坐於床中央,就像雞媽媽幸福地坐在窩中孵化自己的蛋寶寶。“孵醪糟”的人成了焦點,被期盼的目光和七嘴八舌的話兒簇擁著。因為有希望,所以亢奮,話兒氾濫無邊無際,結果是得意忘形前仰後合,“孵醪糟”者笑得竟忘了懷中的罐子。“醪糟!醪糟!”頓時驚起叫聲一片。

在我們的共同努力和呵護下,剩飯終於成功轉化為一罐羅羅轉、噴噴香的醪糟。吃的過程沒有人能說出來,太短太快。吃過後,每個人都睜大眼睛無辜地望著別人表示:我好象還沒怎麼吃,啷個罐子就見底了呢?

“醪糟曲子,打食曲。打食,打食,醪糟曲。”在重慶小巷中響起的這種吆喝聲,令我們神往。每當春節回重慶探親,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打探哪條老街上哪個老頭兒的醪糟曲子最好,以便買回巫山用官渡米“孵醪糟”吃。

知青往事:官渡孵米“醪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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