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丁十二
家家爭唱《飲水詞》，納蘭心事幾人知 ？
納蘭容若，一個看到名字就帶給人無限美好又給人無限嘆息的詞人。
他是世間最深情的情郎，然而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納蘭年幼之時，便已心有所屬，正是他青梅竹馬的表妹。“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這看似最懵懂無知、最兩小無猜的愛情在那個年代註定是不會有結果的。果然也許因為政治，也許因為其他原因，一向慈眉善目的母親極力反對這門婚事，並把兩廣總督的女兒盧氏，強行許配給他。
另一邊納蘭容若心心念唸的表妹也成了皇帝的妃子，今生徹底與表妹無緣了。
成婚後的納蘭，還牽掛著表妹，一直對身邊的妻子視若無睹。但盧氏對此卻並不懊惱，她事無鉅細、溫柔體貼的照顧著納蘭，她覺得只要能陪在這個男人身邊就夠了。
俗話說深情不及久伴，也許是盧氏的真情感動了這個男人，亦或許是這個男人突然間醒悟意識到此生與表妹註定不可能了。不管是什麼原因，這個男人終於回頭了，他回過頭來，看見了一直陪伴在他身後的妻子盧氏。
他笑了，她也笑了。
一生一代一雙人。
納蘭容若是“清詞三大家之一”，王國維稱其為“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舌言情”的詞人。他一生寫詩填詞無數，但他的巔峰之作卻是在妻子盧氏亡故後作的《飲水詞》，可謂是空谷絕響，後人至今難以超越。家家爭唱《飲水詞》，就連他的前輩詞人柳永、蘇東坡等也不過如此。
《浣溪沙·誰念西風獨自涼》
清·納蘭性德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浣溪沙·誰念西風獨自涼》是納蘭容若在一個秋日黃昏思念亡妻盧氏所作。詞中既有對眼前秋景的嘆息，更有對妻子的無限懷念。
“誰念西風獨自涼”從季節變換的感受發端。值此秋深之際，若在往日，妻子便會催促詩人添衣加裳，免得生病著涼。但今年此時，已經與妻子陰陽阻隔，她再也不能來為詩人鋪床疊被，問寒問暖了。這句反問的答案盡在不言之中，混合了期待與失望的矛盾情緒。“誰”在這裡可以理解為妻子盧氏，也可以理解為納蘭本人。開篇“西風”便已奠定了整首詞哀傷的基調。在西風吹冷、黃葉蕭蕭的冬天日子裡，作者緊閉著窗子，獨自覺得特別寒冷，但有誰關心呢？詞人明知已是“獨自涼”，無人念及，卻偏要生出“誰念”的詰問。僅此起首一句，便已惹人心碎，後人讀來不禁與之同悲。而“涼”字描寫的絕不只是天氣，更是詞人的心境。
“蕭蕭黃葉”是秋天的典型景象。在秋風勁吹之下，枯黃的樹葉紛紛揚揚地通過窗戶飄進屋內，給詩人心頭更添一層秋意。於是，他便關上窗戶，想把那觸緒神傷的黃葉擋在窗外。窗戶關上了，黃葉自然不會再來叨擾，但詩人因此也同外界完全隔絕，因而處境更加孤獨。他獨立在空蕩蕩的屋中，任夕陽斜照在身上，把身影拖得很長很長。這時，他的整個身心全部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面對蕭蕭黃葉，又生無限感傷，這個“千古傷心人”哪堪重負？到這裡，詞句所列出的意向彷彿推向了一個定格鏡頭，淒涼的景物襯托著詩人淒涼的回憶，長久地嵌入讀者的腦海，為之深深感動。
“被酒莫驚春睡重”一句寫妻子對自己無微不至的體貼和關心，自己在春天裡酒喝得多了，睡夢沉沉，妻子怕擾了他的好夢，動作說話都輕輕的，不敢驚動；“賭書消得潑茶香”一句借李清照和趙明誠夫婦的典故，寫夫妻風雅生活的樂趣，夫妻以茶賭書，互相指出某事出在某書某頁某行，誰說得準就舉杯飲茶為樂，以至樂得茶潑了地，滿室洋溢著茶香。這些生活片斷是那麼富有詩情和雅趣，是那麼美滿和幸福。
然而這些都是曾經的美好，都是過往。如今陰陽相隔，生死兩茫茫，詩人該怎麼割捨下這份情感？這個多情的男人又如何能割捨下這份情感？傷心的納蘭知道無法挽回一切，只有把所有的哀思與無奈化為一句“當時只道是尋常”。這七個字真是字字血淚，讓人不忍卒讀。
在謝霆鋒和高圓圓演的電影《一生一世》裡面，有這樣一個片段：謝霆鋒飾演的趙永遠一路追逐著高圓圓飾演的安然的腳步來到了美國，在美國的街頭——
安然問：為什麼這輩子你只知道跟在我身後？
趙永遠：我習慣了。
然而最終他們兩人還是沒能走到一起，我們知道雖然趙永遠一直在等安然，雖然安然一直愛著趙永遠。但也許這世界上很多事註定了遺憾。
正如歌詞《空白格》裡面唱的那樣——其實很簡單，其實很自然，兩個人的愛由兩人分擔。同樣，兩個人的遺憾也由兩個人分擔。
事實上，不是每一次回頭ta都能在身後。如果早晚會回頭，為什麼不能早一點。這樣如果註定了最後是遺憾，至少遺憾會少一點。
圖片/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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