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秀華：我就是我，是不一樣的煙火

2016年，以女詩人餘秀華為主演的紀錄片《搖搖晃晃的人間》火了，斬獲2016年IDFA長片競賽評審團大獎，一同火了的，還有被媒體冠以“腦癱詩人”的餘秀華。

紀錄片《搖搖晃晃的人間》

• 1

巴巴地活著，每天打水，煮飯，按時吃藥

陽光好的時候就把自己放進去，像放一塊陳皮

茶葉輪換著喝：菊花，茉莉，玫瑰，檸檬

這些美好的事物彷彿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帶

——餘秀華《我愛你》

說起自己的成名，餘秀華也沒想到，自己會因為一首《穿越大半個中囯來睡你》一夜之間成為現象級詩人。這首詩被傳到網絡上之後，幾天時間之內，轉發點贊過百萬，評論無數，引來了不少關注，不少人都在問同一個問題：餘秀華到底是什麼人？

餘秀華

如果沒有詩歌，餘秀華會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婦，和其他萬千農村婦女沒有什麼兩樣，如同她詩句裡所描寫的一樣：“巴巴地活著，每天打水，煮飯，按時吃藥。陽光好的時候就把自己放進去，像放一塊陳皮。”

餘秀華又與別的普通婦女不一樣，因為身體的殘疾，她比正常農婦生活得更加不易。

“1976年，餘秀華出生於湖北鍾祥市石牌鎮橫店村。因出生時倒產、缺氧而造成腦癱，使其行動不便。”所以，我們會看到在紀錄片《搖搖晃晃的人間》裡那個走起路來搖搖晃晃，說話口齒不清的餘秀華，即使是寫詩，餘秀華也是用搖搖晃晃的手指進行碼字。不幸中的萬幸，雖然身體殘疾造成了諸多不便，但餘秀華的智力是正常的，中學的時候餘秀華還參加過極其燒腦的象棋比賽，足見其智力並不比一般人弱。

搖搖晃晃的人間劇照

• 2

我承認，我是那個住在虎口的女子

　我也承認，我的肉體是一個幌子

　我雙手託舉靈魂

　你咬不咬下來都無法證明你的慈悲

　不要一再說起我們的平原，說出罪惡的山村

　生活如狗

　誰低下頭時，雙手握拳

　花朵倒塌，舉著她的莖鮮血淋漓

——餘秀華《就做一朵落敗的花》

幸福的模式有千種萬種，而不幸的模式大抵相似。

年僅19歲的餘秀華嫁給了比自己大12歲的男人尹世平，從此開啟長達20年不幸的婚姻。尹世平當年流落至餘秀華的家鄉，生機無著落，餘母見尹世平身體健全，人還老實勤懇，就做主讓餘秀華與這位陌生的男子結婚。

餘秀華丈夫尹世平

對於這段婚姻，餘秀華是牴觸的。這種對婚姻生活牴觸貫穿於餘秀華大部詩歌當中，在紀錄片裡接受採訪時，餘秀華曾坦言：我老公看見我寫詩他覺得煩，我看見他坐在哪裡我也覺得煩。婚姻中最怕的就是這種“相看兩相厭”的狀態，因為相互不理解，不諒解，就會在婚姻的路上漸行漸遠。老公不懂餘秀華的詩歌，餘秀華同樣容納不下老公的粗鄙，於是，便產生了分歧。

搖搖晃晃的人間截圖

婚姻走到這一步，最好的結局就是分道揚鑣，各自安好。

在婚姻生活裡，餘秀華掙扎過，和丈夫尹世平鬧過無數次。然而，一次次都因為自身的條件，加上老公的拒絕，母親的勸導而告終。在餘母那一輩人的眼中，婚姻是一個完整家庭的象徵，而離婚則代表一個家庭的破碎，不僅孩子會受到影響，家庭的名譽也會受損。

然而，餘秀華還是選擇了離婚。在她成名之後，終於有條件和丈夫說NO。以給出自己詩歌版權費15萬的代價，餘秀華和尹世平結束了長達20年的婚姻糾纏。

從民政局領到離婚證的那一天，餘秀華高興得像個孩子，她不知道，原來離婚證也是紅色的。同時，她也是傷感的，因為“忽然間感覺自己就一個人了”。

尹世平不是一個壞人，他不過是一個世俗、平凡、粗鄙而又老實巴交的男人，會像大多數打工者一樣把錢寄回家養家餬口，也會像大多數男人在遭遇生活的磨難時發發脾氣，可是，當他遇到不甘於平凡，並且願意為愛而生，甚至為愛而死的敏感女子時，他們註定不相容。

他們的離婚，何嘗不是彼此之間的救贖？因此，離婚之後的尹世平，在和餘秀華回來的車上，臉上的表情更多的是解脫，對餘秀華是如此，對尹世平同樣是如此。兩個人甚至有了相互調侃的愉悅，理性討論著離婚後撫養孩子的具體細節。

• 3

想象你走過的路線，一定有些出入

以莫愁湖為中心，你一反一正就繞過冬天

沒有水源的莫愁湖如果幹枯

湖底會有橫店的地圖，如一隻蝴蝶

而淤泥裡的女子，是多麼容易叫人忽略

——餘秀華《你在鍾祥，我在橫店》

對於愛情，餘秀華是渴望的。

有讀者曾統計過餘秀華過去寫的詩歌，光是“愛”這個字就在詩歌裡出現不下100次，在拍攝紀錄片《搖搖晃晃的人間》時，範儉曾問過餘秀華：你是不是不敢讓一個人在心裡停留太久？餘秀華有一刻的沉默，她回答說：是，因為她害怕，比如說我很想在一個人的身上停留，甚至停留一輩子，但是她害怕，她覺得這個賭注她賭不起，她怕受傷害。她把所有的賭注放在一個人身上，一旦這個人不理她，她就是全盤皆輸，所以一個人寧願把自己的一份感情分成十份放在不同的人身上，她也不會把一份感情放在同一個人身上。

這是餘秀華愛情觀的最佳寫照。她渴望愛情，在拍攝《搖搖晃晃的人間》期間，餘秀華曾愛上一個比自己大很多的文人，遭遇拒絕之後，她哭了一整夜，最後胃疼得不得了。疼到後來吐血了。可是，對愛的追求依然執著，她會調侃在講座上遇到的心儀的男詩人，會對喜歡的男人直白表露。在她離婚後表現得尤為明顯，詩歌裡有很多直白大膽的表露。

有人說她開始膨脹了，出名之後帶來的膨脹讓她忘乎所以。甚至有人拿紀錄片裡她對導演範儉的“輕佻”調侃說事兒（在紀錄片裡，範儉說：讀一首你寫的詩吧，餘秀華當時大膽地說：下面讀一首送給範儉的詩，今夜我特別想你，這讓導演範儉一時間有些無語。）

但是，餘秀華就是餘秀華，她不過是那個渴望愛情二十多年的可憐女子，也是終生追求愛情，一路上跌跌撞撞的女子。外界對她褒貶不一，而她依舊是她。恰如有人評論她是中國的艾米麗.迪金森，而她說，艾米麗.迪金森是唯一的，我餘秀華也是獨一無二的一樣，她只是想做自己，一個純粹的自己，一個真實的自己，僅此而已。

我就是我，是不一樣的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