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
摘要：日軍在1942年6月的中途島海戰遭到了空前的大失敗，損失4艘航母，被譽為是太平洋戰爭的轉折點。日軍在佔盡優勢的情況下，如此慘敗，是不是因為艦隊的指揮官南雲忠一實在太過無能而導致的？
圖1：中途島海戰慘敗是因為艦隊指揮南雲忠一太無能嗎？
日軍在1942年6月的中途島海戰遭到了空前的大失敗，損失4艘航母，被譽為是太平洋戰爭的轉折點。日軍在佔盡優勢的情況下，如此慘敗，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裡，主要都歸咎於航母艦隊的指揮官南雲忠一實在太過無能而導致的，事實果真如此嗎？
南雲忠一，1887年3月出生，山形縣人。1908年江田島海軍兵學校第36期畢業，畢業成績在同期191名學員中中排名第七——雖然沒有達到陸軍大學只有前六名才能得到的“軍刀組”標準，但也絕對算是名列前茅了。畢業後，一直在水面艦艇服役，1914年從海軍大學乙種班與水雷學校高等科畢業，晉升海軍大尉。1917年擔任“如月”號驅逐艦艦長。1920年從海軍大學甲種班第18期畢業，晉升海軍少佐，隨即出任“樅”號驅逐艦艦長。1922年，調任海軍軍令部參謀。1925年到1926年，南雲奉派前往歐洲與美國考察各國海軍戰術與裝備。回國後先後擔任“嵯峨”號、“宇治”號炮艦艦長，1927年到1929年擔任海軍大學教官。
1929年11月之後，歷任“那珂”號輕巡洋艦艦長、第11驅逐隊司令、“高雄”號重巡洋艦艦長、“山城”號戰列艦艦長。1935年11月晉升海軍少將，此後歷任第1水雷戰隊司令、第8戰隊司令、水雷學校校長、第3戰隊司令。1939年11月晉升海軍中將。1940年出任海軍大學校長。1941年4月出任第一航空艦隊司令官。
圖2：第一航空艦隊司令官南雲忠一海軍中將
第一航空艦隊由第1航空戰隊（“赤城”號和“加賀”號航母）、第2航空戰隊（“飛龍”號和“蒼龍”號航母）和第5航空戰隊（“瑞鶴”號和“翔鶴”號航母）組成，總共下轄6艘航母，不但是日本海軍實力最強的航母艦隊，華野是當時世界上最強大的航母艦隊，沒有之一！當時世界上第二大航母大國美國總共才只有7艘航母，而且還要分在太平洋和大西洋兩大艦隊。
從南雲的履歷來看，他是純粹的水面艦隊軍官，一路從驅逐艦艦長、輕巡洋艦艦長、重巡洋艦艦長、戰列艦艦長、驅逐隊司令、水雷戰隊司令和戰隊司令升遷而來，和航母毫無交集之處，完全不是航母派人士，而當時擔任第2航母戰隊司令官山口多聞海軍少將、南遣艦隊司令官小澤治三郎海軍中將都是公認的深諳航母戰術的軍官，怎麼會讓對航母作戰一竅不通的南雲來擔任這個重量級航母艦隊的司令官？原因很簡單，這是日本海軍刻板到變態的論資排輩，尤其是所謂的“吊床號”制度所決定的。
但是毋庸諱言，南雲的航海能力還是相當強的。偷襲珍珠港時，日本海軍曾經為航母艦隊如何不露痕跡地跨越3000海里（約合5600公里）的漫長航程到達能夠讓艦載機起飛攻擊珍珠港的出擊位置而很傷腦筋，是南雲很淡定地拍了胸脯打包票，我保證將艦隊帶到出擊位置，只要到時候你們能夠飛得起來就行。他果然沒有吹牛，最後出色完成了指揮艦隊安全、隱蔽完成了3000海里橫跨大半個太平洋的航程。
1941年12月7日，南雲指揮以第一航空艦隊為核心的機動艦隊，成功對美軍太平洋艦隊基地珍珠港實施了兩個波次的攻擊，並取得了重大戰績——美軍4艘戰列艦“亞利桑那”號、“加利福尼亞”號、“西弗吉尼亞”號和“俄克拉荷馬”號以及一艘佈雷艦“奧格拉拉”號，一艘靶艦“猶他”號被擊沉，一艘戰列艦、三艘巡洋艦、三艘驅逐艦被重創，三艘戰列艦、三艘巡洋艦、五艘輔助艦被擊傷。飛機被毀260架，傷63架。人員死亡2334人，失蹤916人，傷1341人。
圖3：日軍偷襲珍珠港造成美軍很大損失
南雲隨即下令艦隊返航，當時就有部下提出要對珍珠港進行第三波次攻擊，但被南雲拒絕了。南雲的考慮也不無道理，雖然已經取得了重大勝利，但美軍的航母一艘都沒在珍珠港，如果這時美軍航母從外海突然發起反擊，日軍艦隊就可能遭到損失。而在出徵前，日本海軍軍令部總長永野修身海軍大將特意囑咐南雲，務必將艦隊儘可能安全地帶回來，因為這是整個日本海軍的精華所在。而且事先的計劃裡也沒有規定一定要進行第三次攻擊。
由於在前兩個波次的攻擊中，珍珠港美軍的艦艇和飛機已經基本被掃清了，如果日軍進行第三波次攻擊的話，海軍造船廠和海軍油庫必然是攻擊的中點，而這兩處目標對於戰爭意義極為重大：
如果海軍造船廠被毀，那麼美軍所有在戰鬥中受傷的艦艇就不得不全部回到美國本土西海岸的造船廠進行秀麗，且不說受傷的艦艇能否撐過橫渡太平洋的漫漫航程，往返西海岸就需要大量時間，大大拖延受傷艦艇修復重返前線的時間。1942年6月中途島海戰前夕，在5月珊瑚海海戰中受傷的“約克城”號航母就是在珍珠港的海軍造船廠緊急搶修了三天，才得以趕上參加中途島海戰。要是珍珠港的造船廠被毀，那麼三天修復“約克城”號，想都不要想了。要是沒有“約克城”號參戰，中途島海戰美軍航母兵力就將減少三分之一，最終的勝負也就很難說了。
如果燃料儲量高達450萬噸的海軍油庫被毀，就算珍珠港的美軍艦艇毫髮無損，也將因為沒有燃料而至少三個月無法出海！
圖4：沒有攻擊造船廠和油庫是一大失策
正因為南雲沒有發動對珍珠港的第三波次攻擊，使得美軍造船廠和油庫逃過一切，讓很多人對南雲的這一決定大加批評。日本海軍聯合艦隊司令山本五十六就說南雲“就像個入室盜竊的小賊，去偷的時候信心滿滿志在必得，稍一得手就是心驚膽戰，能逃多快就逃多快！”
山本的評價更是給南雲牢牢地貼上了平庸無能的標籤，中途島海戰的失利責任也有一大半落到了南雲的頭上。所以中途島海戰之後，南雲就被免去了第一航空艦隊司令官這個重要的職位，調任第三艦隊司令官、佐世保鎮守府司令官、吳鎮守府司令官、第一艦隊司令官，直到1944年3月才重新被啟用，出任中部太平洋艦隊司令官兼第14航空隊司令官。7月，調任塞班島守備隊司令官，因為日軍在在塞班島戰役失敗而自殺。死後被追晉海軍大將。
南雲在中途島海戰的表現真的很糟糕嗎？
南雲最受詬病的就是炸彈換魚雷的命令，那麼，就來仔細看看炸彈換魚雷的前因後果吧。當時南雲率領機動艦隊的4艘航母（322架艦載機），按照日軍計劃，美軍航母此時還遠在珍珠港，所以日軍航母主要任務是壓制中途島上的美軍岸基航空兵，然後掩護登陸部隊在中途島登陸。佔領中途島之後再以逸待勞，迎擊從珍珠港趕來的美軍航母，並一舉殲滅之。
所以南雲第一攻擊波是轟炸中途島機場，但由於美軍航母動向不明，為確保萬一，第二攻擊波主要準備對付美軍航母，所以攻擊機都是掛載魚雷。但由於美軍得到了預警，中途島機場的飛機已經在日軍第一攻擊波空襲前就全部升空，日軍的第一攻擊波自然成效甚微。加上來自中途島岸基航空兵的不斷攻擊，雖然沒有讓日軍艦隊受到損失，但威脅還是相當大。於是只得對中途島進行第二次攻擊。轟炸岸上目標自然不是用魚雷而是炸彈，南雲因此下令第二攻擊波飛機卸下魚雷改掛炸彈——直到這時，南雲的決定完全符合當時海戰的基本規律和要求，沒有絲毫錯誤。
圖5：南雲在中途島面對的本來就是一個燙手山芋
就在魚雷換炸彈的過程中，偵察機報告發現了美軍航母，這下問題來了：第二攻擊波飛機還在更換炸彈，而負責保護航母艦隊安全的戰鬥機（日軍稱為“直衛”戰鬥機，直接掩護戰鬥機）因為在之前迎戰中途島美軍岸基飛機的攻擊，燃料彈藥都已經消耗殆盡，迫切需要返回航母降落。
當時第2航母戰隊司令官山口多聞建議立即讓第二攻擊波飛機起飛，在沒有戰鬥機掩護的情況下前去攻擊美軍航母艦隊。山口的理由看上去很充分——戰機稍縱即逝，所以要搶時間先發制人發起攻擊！
如果按照山口的這個建議，第二攻擊波將大部分攜帶炸彈，並且是在沒有戰鬥機掩護的情況去攻擊美軍艦隊，結果不難想象，攻擊效果肯定不會很理想，而且會有很大損失。
所以南雲最終的決定是第二攻擊波飛機再次改變武器裝備，卸下炸彈換上魚雷，同時騰空飛行甲板，讓戰鬥機降落補充燃料彈藥，再和第二攻擊波完成換裝魚雷之後一起出動去攻擊美軍航母。
當然，兩個方案相比，南雲的比較穩妥，或者說保守，但是作為整個艦隊的最高指揮官，考慮問題肯定要比一個航母戰隊的司令官更為全面，穩妥謹慎是必須的！
圖6：南雲的穩妥謹慎也並不不當
後來的結果大家都很清楚了，就在第二攻擊波的飛機緊張地再把炸彈換回魚雷的時候，美軍航母的俯衝轟炸機來了，而且乘著保護艦隊安全的戰鬥機全部被低空的美軍魚雷機所吸引的絕佳機會，從高空毫無阻攔地發動了俯衝轟炸，本來炸彈對航母的威脅遠遠不如魚雷，但因為日軍航母正在進行炸彈換魚雷的作業，炸彈魚雷都堆放在機庫裡——不是很多人所想當然的是在飛行甲板上！美軍轟炸機投下的炸彈炸穿甲板，引爆了機庫裡的飛機、彈藥和航空燃料，就這樣日軍3艘航母被美軍一舉擊沉！第四艘航母“飛龍”號則在後來戰鬥被擊沉。
這樣一來，南雲的先換魚雷再出擊的決定就成了中途島海戰慘敗的最大責任。實際上，即使按照山口的方案立即出擊，第二攻擊波將不出意料遭到慘重損失，而航母也將遭到美軍艦載機的攻擊，只是不至於一下子損失3艘航母，但是即便航母只損失了1艘或者2艘，艦載機損失慘重，失去了艦載機的航母，就等於是沒有利爪的老虎，又還能有多少威脅呢？
當南雲的機動艦隊4艘航母（322架艦載機）要同時對陣美軍3艘航母（233架艦載機）和中途島121架岸基飛機，日美雙方飛機數量對比是322：354，雖然日軍飛機性能上佔有優勢，所以雙方空中力量基本持平。
但是日軍航母要同時面對美軍航母和中途島岸基飛機兩個方向，而且美軍航母還是預有準備的伏擊，那麼南雲所面對的就是一隻獵狗要同時去追趕兩隻兔子，結果是不言而喻的，日軍的失敗已經註定了，南雲表現再出色，也不可能改變敗局，最好就是能少損失2艘航母罷了。
圖7：日軍在中途島空中力量上並不佔優勢
那麼，誰才該為中途島海戰的慘敗負責呢？
首先當然是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山本五十六海軍大將，最為整個戰役的最高指揮，失敗的領導責任是怎麼也跑不掉的。具體來說，山本雖然曾經擔任過“赤城”號航母艦長、海軍航空本部技術部長、第1航空戰隊司令、海軍航空本部部長，又策劃了偷襲珍珠港，所以很多人都認為山本是比較早認識到航母和艦載機在現代海戰中的作用的航空派，但實際上山本的骨子裡還是鉅艦大炮派，這就註定了在中途島的戰役部署上對於航母的輕視，“瑞鶴”號和“翔鶴”號兩艘航母，因為在一個月前的珊瑚海海戰中“翔鶴”號受傷，“瑞鶴”號飛行員損失很大，而在本土修理和補充飛行員，最多兩個月就能恢復戰力，但山本並沒有等這兩艘航母歸隊之後再發動中途島作戰——如果實在等不及兩個月，也可以將這兩艘航母上的飛行員混編組合，作為“瑞鶴”號新的飛行隊，至少可以拼湊出一艘航母和艦載機飛行隊，這也說明了山本對美軍的輕視，同時對航母還是不夠重視。
在中途島海戰中，山本還是將戰列艦作為決戰的主力，航母不過是作為開路先鋒，先用航母去襲擊中途島，既可以削弱美軍實力，又能夠作為誘餌將美軍艦隊引出來，然後自己再親自率領由戰列艦為核心的主力艦隊與之進行傳統的海上決戰，正是基於這樣的考慮，才會將戰列艦艦隊遠遠地佈置在最後面，以保障決戰主力的安全。在南雲的航母艦隊向中途島開進途中，山本的聯合艦隊監聽到在中途島附近海域出現了美軍航母的無線電信號，如此重要的情報，山本卻出於保障戰列艦艦隊的絕對安全必須實行無線電靜默的考慮，竟然沒有通知南雲，直接導致南雲還以為中途島附近沒有美軍航母艦隊，等到發現了美軍航母艦隊，就自然手足無措應對失當了。所以把板子都打在南雲一個人身上，顯然是有失公允的，山本的責任要遠遠大於南雲。
圖8：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山本五十六海軍大將
其次，要為戰役失敗負責的是具體制訂這個作戰計劃的聯合艦隊先任參謀黑島龜人海軍大佐。黑島為了顯擺自己的能耐，將整個計劃搞得無比複雜繁瑣，明明實力遠遠超過美軍，卻還要大費周折搞聲東擊西的花招，先要去佯攻阿留申群島，就是在中途島的主攻方向，還是犯了分散兵力的兵家大忌，兵分三路：第一路是登陸艦隊，第二路是南雲的航母艦隊，第三路就是山本親自指揮的戰列艦艦隊，而且三支艦隊之間距離都很大，特別是南雲航母艦隊和山本戰列艦艦隊距離足有300海里，也就是要至少航行十小時，一旦出現狀況，根本無法及時支援。
圖8：中途島戰役計劃的具體制訂者聯合艦隊先任參謀黑島龜人海軍大佐
其實，中途島海戰很簡單，日軍只要全部主力都投入到中途島方向，哪怕美軍破譯了密碼，哪怕美軍航母預先埋伏，都挽回不了必敗無疑的命運，因為當時日軍可以投入的航母，即便不算“瑞鶴”號和“翔鶴”號兩艘航母，都還有9艘航母（“赤城”號、“加賀”號、“飛龍”號、“蒼龍”號、“鳳翔”號、“祥鳳”號、“瑞鳳”號、“大鷹”號和“雲鷹”號），以及5艘水上飛機母艦，艦載機總數超過700架！
設想一下，如果南雲手上有9艘航母，同時對付中途島和美軍3艘航母，都完全是綽綽有餘的！根本不需要什麼炸彈換魚雷，魚雷換炸彈，這麼麻煩而且危險的舉動了。3艘專門對付中途島，3艘對付美軍航母，3艘負責掩護艦隊安全，什麼意外情況就可以從容應付了。
所以，綜上所述，中途島海戰失利，將主要責任都歸咎於南雲，實在是讓南雲背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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