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龍》:文學精品的“精雕細琢”

《文心雕龍》:文學精品的“精雕細琢”

《文心雕龍》是南北朝時期梁代作家劉勰創作的一部體系完整、結構嚴謹、形式優美的文學理論專著,全書分為上下兩部分,共50篇,系統地探尋了文學的起源和本質,分析了各類文體的特徵,揭示了文學創作的一般規律。《文心雕龍》以其博大精深的思想理論和優美的表現形式對後世產生了廣泛深刻的影響,並因此形成了一門蔚為壯觀的學問,號稱“龍學”。

作家風格之“精約”

劉勰崇尚“精約”的作家風格。什麼是“精約”?“精約”之“精”並非單純的“少”,而是從“多”中提取、結晶、熔鍊出來的“少”。“精約”之“約”亦非單純的簡單,而是包含著精華的簡明、簡潔、簡約。兩者合在一起,“精約”包含有“至精、至簡,至明、至微”的意思。在藝術創作過程中,作家個性不同,文章風格也千差萬別,各有各的特色和魅力。在《文心雕龍·體性》篇中,劉勰將作家的風格分為八類:“若總其歸塗,則數窮八體:一曰典雅,二曰遠奧,三曰精約,四曰顯附,五曰繁縟,六曰壯麗,七曰新奇,八曰輕靡。”八種風格是無數種風格的八類代表,各種風格都可以歸入這八類之中。有學者認為八種風格沒有高下優劣之分,如黃侃說:“彥和之意,八體並陳,文狀不同,而皆能成體,了無輕重之見存於其間……略舉畛封,本無軒輊。”劉勰雖然承認八種風格存在的合理性,但“心裡還是有一杆秤”,對於“八體”的態度有所差別,不喜歡“繁縟”和“輕靡”,對於“精約”卻“情有獨鍾”。劉勰解釋說:“精約者,核字省句,剖析毫釐者也。”在語言表達上,核實字義、節省字句,對事物的剖析準確、細緻入微。引申開來,“精約”就是用盡可能少的語言表達儘可能豐富充實的思想內容,用簡潔、精煉的形式表達精深的思想內涵,是內容充實和形式簡潔的結合體。劉勰在《宗經》篇這樣評價經書:“至根柢盤深,枝葉峻茂,辭約而旨豐,事近而喻遠。”“辭約而旨豐”就是“文辭簡約,意蘊豐富”。劉勰在《銘箴》篇中說:“義典則弘,文約為美”,就是說:文章的道理正確,才能說服人,文辭簡潔精煉才顯得優美。無論是從“樞紐論”“文體論”,還是從“創作論”來看,《文心雕龍》論文思想中“尊精貴約”的思想都非常鮮明。

思想內容之“精深”

劉勰崇尚“精深”的思想內容。他在《原道篇》中說周文王寫的繇辭“符采復隱,精義堅深”,即文采豐富含蓄,義理精深。《徵聖》篇中形容《周易》時說“四象精義以曲隱”,就是其中的四種卦象義理精深而含蓄曲折;形容聖人的文章說“體要與微辭偕通,正言共精義並用”,就是要求把雅正的語言和精深的含義結合起來使用。他還說,“精理為文,秀氣成採”,精深的道理和精秀的文采結合才會形成精品。“義”屬於思想內容的範疇,“理”同樣屬於思想內容的範疇。作家要掌握精深的“義理”需要廣博的識見和專注深入的思考。劉勰在《神思》篇中說:“博見為饋貧之糧,貫一為拯亂之藥。”作家創作既要博採眾長,廣泛涉獵又要專心致志,心無旁騖,才能鍛造出精品。對於藝術創作而言,精深的思想內容源自於對生活豐富的體驗、認真觀察以及深入地理性思考。沒有對人類命運的關懷思考,沒有悲天憫人、憂國憂民的情懷,沒有崇高的理想和信念,就不可能有豐富而深刻的思想內容,就鍛造不出來藝術精品。

表現形式之“精煉”

劉勰崇尚“精煉”的表現形式。文章內容是“本”,形式是“末”,形式是為內容服務的。劉勰在《情采》篇中詳細論證了文章內容和形式之間的本末主次先後順序。“故情者文之經,辭者理之緯,經正而後緯成,理定而後辭暢,此立文之本源也”。形式主義文風的根本問題是顛倒了內容和形式的本末關係,寫作的根本目的不是“為情而造文”,而是“為文而造情”。“故為情者要約而寫真”,為了情感表達的需要而寫文章,真情自然流露,形式自然會簡約。形式為內容服務,且要契合內容,不能超出內容需要的限度,要精煉。在《風骨》篇中,劉勰說:“煉於骨者,析辭必精;深乎風者,述情必顯。”鮮明有力,剛健遒勁的感情,精煉的文辭才會形成有“風骨”的文章。文辭不精煉,內容不充實,就會造成“瘠義肥辭,繁雜失統”的現象。劉勰創作《文心雕龍》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對當時的形式主義文風極為不滿。為了改變浮華、浮詭的形式主義文風,劉勰“搦筆和墨,乃始論文”。對於文學創作而言,沒有深入體驗生活、沒有深入思考、沒有真情實感,僅僅憑藉藝術才能,寫作技巧,創作不出偉大的作品。沒有為人民服務的情感,不深入人民群眾的生活,自然就寫不出奉獻人民,為人民所喜聞樂道的文藝精品。充實的內容、盡善盡美的形式,二者緊密地結合在一起,才能形成文學精品。

寫作過程之“精雕細琢”

劉勰崇尚“精雕細琢”的寫作過程。《文心雕龍》之所以取名為“雕龍”,是因為自古以來寫文章都要精雕細琢。《序志》雲:“古來文章,以雕縟成體,豈取騶奭之群言‘雕龍’也?”“精約”的文章通常不是“急就章”,往往要進行精細地打磨、反覆地修飾、適當地增刪。《熔裁》篇詳細地論述了精雕細琢的道理和方法。“規範本體謂之熔,剪截浮詞謂之裁;裁則蕪穢不生,熔則綱領昭暢,譬繩墨之審分,斧斤之斫削矣”。根據文體的要求煉意;根據內容的需要煉辭,好比用繩墨丈量、用斧頭砍斫一樣,把多餘的內容和形式刪除。凡是不能為中心思想內容服務的形式、文辭,都應該毫不留情地忍痛割愛地刪去。“夫美錦製衣,修短有度,雖玩其採,不倍領袖,巧猶難繁,況在乎拙”。此外,劉勰還在《聲律》《麗辭》《比興》《誇飾》《事類》《煉字》等篇章中,探討了在寫作過程中如何推敲聲律、運用修辭、使用典故、斟酌字句等問題,體現了劉勰精益求精的創作態度。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文學創作過程難免會出現這樣那樣的瑕疵,有時如白璧微瑕,即便如此,在《指瑕》篇中劉勰主張也要慎之又慎,“斯言一玷,千載弗化”,用語的錯誤過了千年,也改變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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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2019-4-19《學習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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