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最早的居民點之一:工農橋以前確實是一座橋

老牛的女兒今年考取了國內最好的美術院校,他在工農橋的一五星級酒店大擺升學宴,開了三十多桌,還堅決不收人情。我跟老牛也是認識三十多年的老朋友了,自然要去。


我跟老牛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後期認識的,老牛在工農橋小學讀書,住在工農橋西南角的工農橋村,這裡是長沙市最早的居民點之一,建築年代要早於後來的大型居民點紅旗區和望月湖小區。建有四五幢紅磚三層居民樓,其結構是進入樓層中間為各戶的共用走道,大白天裡走道都是黝黑的,這種樓房被後人稱為“筒子樓”。

長沙最早的居民點之一:工農橋以前確實是一座橋

那時候的小學生都要搞一週的學工活動。五年級時我們搞學工活動去的是工農橋的紙箱廠。我和老牛就是一起在紙箱廠搞學工活動認識的。紙箱廠規模不大,是個區辦廠子。早已拆除,如今這地盤上高高聳立著中石油大廈。

這一帶原為東門外的荒山野嶺,此處曾有一祭祀道教光華大帝的廟宇。朱熹《登定王臺》:“寂寞蕃君後,光華帝子來。” 收錄在《駢文舉萃》的清代黃定臺寫的《長沙地名賦》中有:“三聖本來聰直,正覺樂嘉;火宮原屬文明,光華共披”之句,其中的“光華”指光華里,就是這裡以前的地名。

這裡曾多次挖掘出古墓,有春秋晚期的墓,曾出土陶器、兵器、竹木器和一件近3米長的矛,一件有柄的戈。最有意思的文物是1980年在工農橋出土一把漢代測長度的尺,跟今天小學生使用的尺極為相似,呈長條形,尺子兩面以動物紋分為寸格,每面等分十格,格內雕刻有雞、狗、兔、羊等動物,填充硃紅色顏料。該尺最小刻度為寸,其長度為漢代一尺。

工農橋以前確實是一座橋,但如今這座橋早已成為了歷史。在九十年代修建芙蓉路時候拆除了,現在只是個地名。作為一座橋,工農橋與八一橋、瀏城橋齊名,它們曾經是長沙市區跨越京廣鐵路的三座橋。關於工農橋的歷史,可查的資料不多,《長沙市志》第五卷(城鄉建設)對八一橋和瀏城橋都有詳細的記載,唯獨對工農橋的記載只有一句這樣的話:“關於其他跨鐵路橋有樹木嶺橋、石馬鋪橋、國防科大橋(2座)、三水廠橋、工農橋等6座。”

這座橋是六十年代修建的,隨著長沙市河東長途汽車站的首次搬遷——從小吳門附近一條小巷搬至瀏城橋側鳳凰臺馬路對面,這裡修建了一座名為公路橋樑,得名工農橋。出城的長途汽車經由工農橋、識字嶺、窯嶺向南向東分流。工農橋下就是擦著城邊而過的京廣鐵路。

長沙最早的居民點之一:工農橋以前確實是一座橋

工農橋社區及工農橋村巷


工農橋這個地方地理位置十分獨特,屬於天心區管轄,但又是三個行政區交界的地方,隔著芙蓉路是雨花區,隔著人民路是芙蓉區。這裡呈八字形有兩條小巷子,一條叫工農橋巷,一條叫白馬廟巷。長沙以白馬廟命名的地方有兩個,目前作為廟宇存在的白馬廟在河西的銀杉路附近,始建於明朝年間,距今己有六百多年曆史。這裡屬於有廟無街。

工農橋這裡有街無廟。不過事實上舊時白馬廟巷此處確曾建有白馬廟,建廟歷史久遠,明崇禎《長沙府志》即有“醴陵坡在白馬廟”的記載。傳說白馬為龍王太子所變,亦有呼風喚雨之法。另一說白馬廟舊供漢景帝像,傳說漢景帝南征騎白馬過此。另據《湘城訪古錄》載:明“潭王梓有恩於民,常騎白馬出入,後因胡藍之獄自焚死,民思之立廟以北。”此廟毀於何時已不可考,只留下了這個地名。

這裡以前是城郊,大單位並不多,最有名的是橋東頭的市自來水公司,郊區政府和武裝部以前也在這裡。醫藥公司在下工農橋,而工農橋小學就在橋頭。

工農橋的地勢較高,有一條窄窄的土路通往天心閣的後門,路旁有大片的菜地,還有一口池塘和一處水井,這裡是當地菜農生活的地方。老牛的前妻霞妹子就住在這裡,她的父母都是菜農。

說來也奇怪,霞妹子和老牛都住在這附近,又是工農橋小學的校友(雖然霞妹子讀小學的時候,老牛已經讀中學了),兩人居然以前不認識。

我間接可以算他們兩個的媒人,他倆的第一次見面和識字嶺有關。

工農橋這個地方離識字嶺很近。位於工農橋東側的識字嶺,原為瀏陽門外一片荒山,以前有兩條碎石小路,故又名石子嶺。1918年有人在此設私塾教授蒙童,故雅化為識字嶺。從清代至民國,嶺上為刑場。1930年革命烈士楊開慧就義於此。

長沙最早的居民點之一:工農橋以前確實是一座橋

現在識字嶺路口東北約一百米處建有紀念園地,內有雕像和綠地。1931年修建長潭公路由此經過後,這裡才慢慢繁華起來。識字嶺一度和“識楊路”一樣,因烈士而曾改為“開慧嶺”,大約一年多後仍叫回“識字嶺”。

文革前這裡還有一樁趣事,當時居住在識字嶺一帶的居民因上廁所不方便,在嶺上修建了一座廁所,傳言正是烈士犧牲的地點,文革開始後損害烈士光輝形象的廁所才被有關部門拆毀,並在其馬路對面北向下坡處另行建造一所公廁。

識字嶺周邊小街小巷也甚多,往東一百來米人民中路北幅,有一條狹窄的不起眼的南北向小巷,叫做識字裡,巷子呈“之”字形,兩百多米長,最窄處僅不足兩米寬,其北口連著距瀏城橋高架橋不遠的白沙路。而這段白沙路先前是勝利路的北端。識字裡的旁邊是水絮塘巷。識字嶺往東百米左右的小巷名為麻園灣,入口處的坡度很陡。旁邊的小巷叫厚生裡。

識字嶺之有名,當然因為它是過去的刑場。其實清朝的時候長沙刑場開始在司門口,在司門口殺掉的人,頭顱還要掛起來示眾。從前長沙有句罵人的話,說是“你會要到司門口去的”,其含義就是罵人家去砍頭,刑場是清末才移到識字嶺的,民國後期再次遷移到更遠的曾家衝。

這裡曾經是刑場,自然流傳著很多故事,當年刑場殺完人,也不埋,把屍首晾在那兒,拍屁股就走。有主兒的屍首家裡人就拉回去料理後事,沒人認領的就一直挺在那兒,有一些好心人就過去隨便挖個坑把這些可憐人葬下。沒多長時間,那裡就成了野狗、烏鴉的地盤,青天白日的時候看過去,那邊的天都是陰沉沉的。

工農橋社區主要是居民小區,轄區內有30多棟居民樓,大都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建築,有1200多戶,常住居民3000多人。工農橋一帶的大單位並不多,但有兩個單位不一般,一個是市自來水公司,位於工農橋的橋東頭;另一個是進入長沙的第一家外資銀行——花旗銀行

,它位於工農橋社區的東北角恆生大廈內,當年這家外資銀行進駐長沙時為何看中了工農橋這個地方,應該與其處於長沙市三個行政區交界的地方這一獨特的地理位置有關。

長沙最早的居民點之一:工農橋以前確實是一座橋

工農橋社區與右側原工農橋的位置

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我和老牛都已參加工作,老牛在他父母的單位東風製藥廠工作,東風製藥廠就在工農橋附近。我的工作單位在窯嶺,離得也不遠,經常在一起玩。兩個人扯卵談的時候聊得最多就是這裡的故事。

關於識字嶺的傳說很多,不過大多真實度不高,比如有種說法是識字嶺路口是全長沙市交通事故發生率最高的,這肯定是謠言了。哪怕是九十年代,這裡不算是長沙的主幹道,路況也不復雜,交通秩序一直都比較好。

還有說這裡陰氣比較重。識字嶺的角上有一棟大樓被漆成了奇怪的黃藍相間色,最早還是紅、綠、黃、藍四色相間的。據說就是為了避邪才特意將此房刷成五顏六色用來鎮壓亡靈的。這個說法當然沒有根據,不過全長沙也僅此一棟連名字都沒有的奇葩顏色的樓房,這棟樓現在還在,當然早已刷成了統一的單色彩,具體是哪一棟樓我就不說了。

老牛別膽子大不信邪,有天我倆從舞廳出來在工農橋吃完宵夜,快十二點,他硬要拖著我到識字嶺大片的菜地去,說是要見識一下鬼長麼子樣範。識字嶺倒不像長沙其他幾個以前的墳山,墳堆並不多,據說菜地下面以前都是埋的死人。

工農橋的坡上倒是有路燈,坡下的菜地處卻是黑燈瞎火的,也許是我膽子小、視力碩,總是覺得有些影子在菜地裡晃來晃去,被老牛別策得要死。慢慢我膽子也大了,覺得沒什麼事,開始和老牛別在菜地裡嘻笑打鬧,忽然菜地旁菜農的平房內衝出一人,大喝一聲:“兩雜偷菜的小鬼,哪裡跑?”

那聲音還蠻噪脆,動作也快,話音未落,一根棍子就到了我的頭頂,黑得我忙喊:“阿姨,我們不是偷菜的咧。”就聽那人撲哧一笑:“莫子阿姨羅,喊姐姐。”

天黑又沒有路燈,我視力又不好,確實看人不清,藉著月光定睛一看,原來是個妹子,長得還蠻漂亮,看樣範比我和老牛還小几歲。

我和老牛解釋了半天,說我們只是來看看這裡到底有沒有鬼。那妹子嘴一撇:“麼子鬼羅,姐姐在咯裡住噠十幾年都冇看見過,只晚上經常有些你們咯樣的小鬼來偷菜。”

長沙最早的居民點之一:工農橋以前確實是一座橋

工農橋社區工農新村

就這樣我們認識了霞妹子,老牛別對霞妹子一見鍾情,展開了猛烈的追求。我自然要經常幫忙推上嶺,只是一開始的口風沒打好,霞妹子開始要我喊她做阿姨,後來說阿姨太老,必須喊姐姐。只怪我那天晚上沒看清人,先喊了聲阿姨。加上老牛別在旁邊和稀泥,搞得我喊兩個比我還小的人做姐姐、姐夫喊了好幾年。

兩人談了段時間戀愛,很快開始談婚論嫁。不過婚事的進展並不順利,雙方父母互相嫌棄,女方家長嫌男方只是個工人,而男方家長嫌女方不是城裡戶口。拖了幾年後,老牛別離開了東風製藥廠,開始自己做醫藥銷售。而高中畢業後一直沒工作的霞妹子報了個會計班,拿了會計證後應聘到民營企業當會計。總算達到了雙方家長的要求,不是“工農配”了。終於在99年結婚了。

霞妹子從報培訓班、考證到找工作,基本是我一手包辦的,我當時在工廠當財務科長,還算有點地位,在客戶單位安排個把會計不成問題。也總算是揚眉吐氣,從弟弟升級到了師傅,比兩人的輩份高了一輩,他們結婚的時候我還坐了上親席。

這兩人從顏值上來說還是很登對,性格上則是南轅北轍,老牛別話不多,是個悶騷型,而霞妹子是個典型的長沙辣利婆,講話做事都是風風火火。老牛別自己做生意,創業階段自是十分忙碌,慢慢地兩人的婚姻就產生了裂痕,雖然在2001年生了個可愛的女兒,短暫地緩和了一段時間,最終還是在2007年離婚了。

長沙最早的居民點之一:工農橋以前確實是一座橋

工農橋社區

婚姻的事,誰對誰錯自然外人看不清,老牛別經濟條件好些,所以雙方協商女兒歸老牛帶。兩人雖然離了婚,關係還算處得不錯,畢竟有孩子作為共同的紐帶。霞妹子出去相親,也會先問老牛的意見,老牛別找了新的女朋友,也會問霞妹子行不行。

兩人的女兒長相和性格都像媽媽,從小就是個辣利婆,她最關心的就是父母的婚事,經常跟我們幾個父母的好朋友嘮叨:“我娘找的男朋友長得好碩,我牙找的咯個女朋友性格不好。”

我們忍住笑問她:“未必你牙娘找女朋友還要經過你同意?”她雙手一叉腰,理直氣壯地說:“我娘找男朋友我管不了,我跟牙過,萬一他給我找個厲害的後媽何什搞?”

老牛先後找了四、五個女朋友都被女兒否決了,最後還是女兒親自上陣,幫他爹找了自己的舞蹈老師做女朋友,後來成為了她的後媽。巧的是這位後媽也曾經在工農橋小學工作過。

一晃十幾年過去,當年那個古靈精怪的小屁孩也要上大學了。升學宴上我笑老牛:“你咯一輩子都離不開工農橋,擺個酒還要到咯裡。”老牛笑說:“****五星級酒店咧,再講我對工農橋還是有感情不。”

我們看他堂客冇在旁邊,就都笑:“工農橋上工農配,你是忘不了咯雜梗吧?”

長沙最早的居民點之一:工農橋以前確實是一座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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