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我們說了牡丹花的極簡史，從唐朝人稱其“國色天香”，講了武則天與牡丹花的恩怨糾葛，講了牡丹第一次出現在繪畫作品中的情形。再到北宋時舉辦了我國曆史上第一次官方牡丹觀賞盛會，宋朝不僅賞牡丹，還愛簪牡丹，尤其是男人更愛簪花，宋神宗曾遊幸金明池，獨簪姚黃而歸。牡丹花到了清朝，更是深得康雍乾三代皇帝的青睞，雍正贊其“人間第一花”，乾隆深愛牡丹，不僅是因為牡丹的富貴寓意，更是因為那一年，在圓明園牡丹臺前，十二歲的乾隆第一次見到康熙，深得康熙喜愛，當即下詔說，自己要養育弘曆於宮中，將弘曆接到了宮裡與自己同住。對此，乾隆帝念念不忘，津津樂道，曾作詩文誇耀。他滿懷深情地緬懷道：“猶憶垂髫日，承恩此很初。”並親筆題寫了“紀恩堂”三字匾額，懸掛在牡丹臺後邊的殿堂上，以表示對皇祖康熙帝的感恩與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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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以它特有的富麗、華貴和幸福美滿的象徵，也成為歷代畫家喜愛的花鳥畫題材之一。

乾隆皇帝的御筆牡丹

或許是因為那一年在牡丹花前初與祖父康熙見面，乾隆皇帝常以牡丹為表現題材，進行繪畫創作。據乾隆朝《清宮內務府造辦處檔案總彙》記載，乾隆二十二年十二月首領太監桂元交“御筆宣紙題畫牡丹一張，傳旨交啟祥宮裱掛軸一軸”；又記乾隆二十三年十一月，太監胡世傑交“御筆宣紙牡丹畫二張，傳旨交如意館即速裱做掛軸二軸”；同年同月又記太監胡世傑交“御筆墨竹牡丹一張，傳旨將墨竹牡丹即速裱掛軸”。

《折枝牡丹圖》軸 清乾隆

目前，故宮博物院還藏有乾隆皇帝以牡丹為描繪對象的畫軸數件，其中《折枝牡丹圖》軸，是他在五十七歲時所繪墨筆牡丹。此圖是乾隆皇帝寫生之作，其畫面佈局簡約，僅繪一枝盛開的牡丹，花瓣以墨線勾勒，葉片以水墨暈染，突顯了牡丹形態之美。

《並蒂牡丹圖》軸 清乾隆

乾隆皇帝於乾隆四十六年（1781）71歲所繪《並蒂牡丹圖》軸是他創作的另一幅寫生畫，圖繪雙頭牡丹插於素色釉瓷瓶之中，端莊典雅的花器與嬌豔欲滴的牡丹，兩相輝映。牡丹並蒂極少見，被視為吉祥瑞應，故而乾隆皇帝在御園見到它，不但以淡彩敷色的方式刻畫，還諭令工匠仿造此圖用緙絲技法加以表現，以此寄託其期盼平安富貴的願景。

清 緙絲御筆花卉圖屏軸

清 緙絲雙頭牡丹圖軸

詞臣畫家妙筆生“花”

乾隆朝，除皇帝外，宮廷中還有以鄒一桂、錢維城、汪承霈、福長安等為代表的詞臣畫家，以及郎世寧、餘省、餘穉、黎明等職業畫家紛紛揮毫圖繪牡丹。他們以寫實、工細的畫風為主，真實再現牡丹的枝容葉貌，表現技法雖不盡相同，但卻有異曲同工之妙。

鄒一桂

惲壽平 山水花鳥圖冊（第五開） 拍攝於故宮“萬紫千紅”

乾隆朝，主要流行以學仿清初惲壽平“寫生”法繪製的牡丹。鄒一桂是乾隆朝早起重要的學惲氏風格的花鳥畫家之一（鄒一桂是惲壽平的女婿）。鄒一桂認為要畫出好的作品，畫家首先必須對繪畫的對象有著深入的瞭解，從而才能使筆下花卉神形俱備，富有生機。為了能妙筆生“花”，他在家中親自培植了百餘種花卉，反覆仔細觀察它們的外貌形態。他創作的《牡丹蕙蘭圖》軸是在任官職期間獻給乾隆皇帝的作品。

鄒一桂 牡丹蕙蘭圖

此圖沒有任何背景，單繪兩枝盛開的牡丹，鄒一桂巧妙的處理枝葉分佈，使得花與葉、葉與葉，以及花瓣之間疏密得當，錯落有致。乾隆皇帝對鄒一桂這幅悉心繪製的牡丹圖極其欣賞，親筆在該圖上書御製詩二首，以示重視。

錢維城

清 錢維城牡丹二十四種圖卷

錢維城是與鄒一桂同時在乾隆朝供職的詞臣畫家，擅畫寫意折枝花果，是乾隆皇帝最欣賞的詞臣畫家之一。錢維城一生有大量以牡丹為題材的畫作，如《牡丹二十四種圖》卷、《牡丹圖》軸、《牡丹碧桃圖》軸、《杜鵑牡丹圖》軸等。在最近故宮“萬紫千紅”的展覽中，您可以欣賞到《牡丹二十四種圖》卷。

清 錢維城牡丹二十四種圖卷 一捻紅

《牡丹二十四種圖》卷繪二十四朵綻放的牡丹，它們仰俯顧盼有致，枝葉銜接交錯有序，高低位置錯落富有變化，從而成功的避免了在長卷上繪同一題材最容易出現的平鋪、呆板的弊病，使得本是拼湊在一起的各色牡丹連結成一個整體。

錢維城 牡丹二十四種圖 金繫腰

錢維城 牡丹二十四種圖 佛頭青

錢維城在每朵花頭旁都以小楷標示出它們的芳名，比如“祥雲紅”“佛頭青”“禁院黃”“金繫腰”……，因此該圖卷不僅有著較高的藝術水平，而且具有重要的植物學價值，為研究牡丹品種提供了形象而真實的圖像資料。本卷所繪牡丹都是民間難得一見的珍貴品種，應該是乾隆朝御園中的觀賞花卉。

蔣廷錫

是清朝康熙、雍正年間著名的花鳥畫家，清初惲壽平在花鳥畫壇起衰之後，蔣廷錫學其沒骨畫技，變其纖麗之風，開創了根植江南、傾動京城的“蔣派”花鳥畫。

蔣廷錫 牡丹圖冊十開

蔣廷錫 牡丹圖冊 鹿胎

“以逸筆寫生，或奇或正、或率或工、或賦色或暈墨，一幅中恆間出之。”清人張庚指出了蔣廷錫作品的多樣性，或者一幅作品中所用筆法的多樣性。他的畫時而以富貴莊重沖淡了幾分惲氏的嬌媚，時而又像明朝的寫意花鳥，勾花點葉，飄逸風流。

在2016年6月北京匡時拍賣會上，蔣廷錫《百種牡丹譜》絹本冊頁以1.51億元的價格落槌，加上佣金之後成交價達到1.7365億元，創造了蔣廷錫個人作品的拍賣紀錄，由著名藏家劉益謙拍得。

汪承霈、福長安

汪承霈、福長安是乾隆晚期重要的學惲氏風格的詞臣畫家。汪承霈是吏部尚書加太子太師汪由敦之子，官至兵部尚書。善詩詞、書畫，尤長花卉。他在《萬壽長春圖》冊牡丹一頁中繪牡丹花叢與太湖石相依傍，兩株牡丹，俯仰相向，姿態嬌媚。

福長安，傅恆之子，他在《綺序臚芳圖》冊牡丹一頁中繪一朵粉牡丹與白海棠相交纏枝的景象，寓意“富貴滿堂”。

郎世寧

郎世寧 花鳥冊 牡丹

在乾隆朝還有一種表現牡丹的繪畫方式，就是郎世寧以中西合璧法繪製的牡丹圖。郎世寧作為來自意大利的西洋畫家，有著深厚的素描功底，對花卉的觀察和表現技法也與中國畫有著顯著的不同。他獻給皇室的《花鳥圖》冊中，繪有牡丹、蘭花、芍藥、蓮花、菊花等等，牡丹作為最重要的花卉排在了第一開。此圖冊得到了乾隆皇帝的讚賞，不僅讓那個大臣梁詩正在每開畫頁的對開題詩，而且還將該圖冊收錄至《石渠寶笈續編》中，加以著錄。

郎世寧帶來的新風格，掀起了宮廷中向西畫學習的風潮。頗受乾隆皇帝賞識的宮廷畫家餘省和弟弟餘穉，自由在父親的教誨下，工於花鳥寫生，入宮後收到西洋畫法的影響，乾隆六年（1741）被列為畫院處一等畫畫人。

清 餘省 牡丹雙綬圖軸

餘省繪製的《牡丹雙綬圖》軸，刻畫了蒼松、太湖石、牡丹、綬帶鳥、吐綬雞、水仙、菊花、綠竹等物，通過它們的諧音或寓意，表達“富貴長壽”“富貴吉祥”的願望。其中花團錦簇的牡丹位於畫軸的中部，此圖與郎世寧《嵩獻英芝圖》軸的構圖和畫風非常相似。

乾隆朝宮廷牡丹繪畫，極盡富麗，時光流轉，御園牡丹依舊春風得意，被故宮博物館收藏的這些乾隆朝宮廷牡丹繪畫記載著王朝舊日的昇平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