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來自Medium，作者Tiffany Kary
原文鏈接：https://medium.com/bloomberg-businessweek/what-its-like-to-outsource-your-life-to-subscription-services-2167126bc868
有一天，兩位朋友對我大談特談Stitch Fix訂閱服裝的體驗（譯註：Stitch Fix是時裝零售界的一個明星項目，其商業模式為：每月或每季度向用戶寄送5件服飾單品，每次需支付20美元的設計費。用戶喜歡的可以按正常售價購買，20美元可以抵扣，不喜歡可以直接退回）。“每一件衣服都很合身！”“我再也不用自己搭衣服了！”
有天早上，我慢跑時注意到鄰居家門外的三個可回收垃圾桶已經漫出來了，地上也有包裝半成品的硬紙板，好像每天都會送來一個新箱子。
時代變化太快了，網上的搜索結果印證了我的看法。美妝博主開始測評美妝訂閱盒。Cratejoy網站承諾每個月給用戶寄送訂閱盒子，滿足用戶的各種愛好和需求。Amazon Prime也為Carnivore Club Gift Box打起廣告：每月支付55美元，Jerky & Meat Sticks Sampler美味牛肉乾禮盒送到家。“訂閱時代”悄然來臨。
這不是我們第一次經歷“訂閱時代”，只不過之前比較單調罷了，而我仍保留著那時的消費習慣，從最普通的個人衛生用品廁紙，到最高級的家庭娛樂方式看電影，都是在Amazon Prime訂閱的。要是機器人能為生活的方方面面做決定，生活會變成什麼樣呢？
作為一名記者，我已經不知第幾次聽到Z時代（Generation Z-age，譯註：Z世代是美國及歐洲的流行用語，意指在1995-2009年間出生的人，傳說中的95後。統指受到互聯網、即時通訊、短訊、MP3、智能手機和平板電腦等科技產物影響很大的一代人）的創業者吹噓沒有人能比算法更瞭解消費者。
建立直接面向消費者的購物網站，沒有零售商參與，算法甚至可以在洗髮水用光之前，提醒消費者將其加滿，或是根據個人風格定製服裝。
我有兩個孩子，並且仍在追尋我的事業，算法真能夠改變我的生活，為我節省大把時間同時不妨礙我的日常生活嗎？也許不知疲倦的代碼可以幫我選擇牛奶和肥皂，這樣我就不用在競爭激烈的商家之間舉棋不定。
儘管如此，我還是感到不安。自動化並不一定是人類的福音。1936年，查理·卓別林（Charlie Chaplin）用戲劇化的方式表現工業化危機。劇中，他被吸進了巨大的工廠齒輪之中，成為流水線上一個小小的零部件。1952年，路西里·保爾（Lucille Ball）也做了類似的表演，雖然她出演的《我愛露西》（I love Lucy）中，糖果工廠沒有出現像自動化一樣吞噬我們，只是讓我們看起來更加蠢笨不堪。
今天，頻繁的貿易活動加劇了“閃電崩盤”（flash crashes）；計步器打擾了田間小道的悠閒漫步；Facebook取代了面對面的交際互動。我們的生活變成了什麼樣呢？英國數據分析公司Cambridge Analytica暴出醜聞；美國總統一直被質疑是否名正言順。機器瞭解我的內衣尺寸和款式，對我會有怎樣的影響呢？
單憑節省時間這點，訂閱盒子就足夠吸引我了。美國人平均每天要花大約1.7小時網購（在工作時間）。我也受夠了買牛奶買到一半，卻被一封新郵件打斷；買一件黑色羊絨裙要花幾個月，因為那些裙子看得我眼花繚亂。所以，2019年7月，我決定只靠訂閱盒子生活，我倒要看看機械化能帶來什麼改變。
為了確保訂閱盒子完全覆蓋我生活的方方面面，我研究了美國泰斗級心理學家亞伯拉罕·馬斯洛（Abraham Maslow）的需求層次理論。這個金字塔式理論從下至上依次是：生理需求、安全、愛和自尊，到自我實現的巔峰。
我花了四個小時完成了十五項訂閱，主要花在了“自尊”層次的訂閱選擇，有很多美妝訂閱盒供女性選擇。我也會尋找可能需要的東西，比如活動門票，以及小孩穿的鞋子，但結果徒勞無功。Nike EasyKicks好像提供這類訂閱服務，但是我得先進入候補名單。
剛開始一切都很順利。有個貼著“愛你自己！”的盒子，出現在我家走廊，散發著薰衣草香。我打開盒子，發現硬紙板上有一大塊油漬，味道就是從那來的。和我預想的有點不一樣，我發現一張寫給我的字條：“蒂芙尼，你的痛苦幫不了任何人。你應當休息，調整一下。”盒子裡有一本雜誌、一塊桉樹糖磨砂膏、對抗倦怠的書和手冊、一款“經期後使用，溫柔呵護私處的”沐浴球、以及一份標籤上寫著“健康骨湯，拿鐵般的絲滑”的小零食。此外，我還得到了30分鐘的人生輔導機會。
我還沒明白什麼是“世上最偉大的愛”，（歌詞裡說的是，學會愛你自己），鮮花遞送服務網站BloomsyBox的訂閱盒子帶我從農場走進了“桃花源”。我把鮮豔亮麗的花插進花盆，猛吸一口氣，確實讓人愉悅。訂閱盒子讓我停下匆匆的腳步，細嗅玫瑰芬香。
還好鮮花盒是先到的，因為不久快遞送來了一個我都抱不動的大盒子，塞滿了意大利麵、大米、紅糖、抹茶粉、洗潔精和防曬霜——囊括了基本必需品。我覺得Amazon Prime的“訂閱&節約”服務可以幫我做到精打細算。當我把12盒De Cecco粗管麵往廚櫃裡塞時，我幡然醒悟當初應該買意大利細麵條的，盒子就好裝許多。但是我提醒自己，這些面可划算了：一盎司才17歐分。我趕緊打開手機搜索，一盎司粗管麵單賣才12歐分。心痛啊！
一整個夏天，盒子越堆越高，先是門前的臺階，然後只能搬到客廳。我哪有時間拆開，我想務實一點，便選擇了 Nordstrom Trunk Club（譯註：Trunk Club是男士個性化電商，是一家整合造型設計師為用戶搭配服飾的創業公司），只收取25美元造型師費用，並且可以抵扣任意“工作套裝”。五日之內包退，這條規則可比美國高檔連鎖百貨店Nordstrom官網上寫的嚴格多了。
盒子裡還有一份使用說明：1試穿衣服；2分享看法；3 做出決定。儘管網站上有很多打折商品，卻不在推薦款式之列。我對顏色無感，但我諮詢打折商品時，他們的回答是這些商品目前只在Nordstrom實體店出售。
即便如此，我還是對造型師選的衣服滿懷期待。結果他們送來一條黑色絲綢長裙和一件寬鬆的白色上衣，看上去有點兒舊，皺皺巴巴的。我不禁想到了一個詞——“放浪的修女”，上世紀90年代被人們用來形容垃圾搖滾，意思是看起來有點兒暗黑和頹廢。
我又訂閱了另外一家：總部在加拿大蒙特利爾的時尚服飾零售商Frank and Oak“造型定製計劃”。然而，訂閱盒子內的東西我一樣喜歡的也挑不出。
這是不是商家設計的圈套，讓我支付運費，同時服裝製造商還可以拿到顧客反饋，更精準瞭解顧客需求。還是造型師真的是與眾不同？我試穿了橄欖綠T恤、鐘形褪色牛仔裙、印花短夾克。但是，當我看到鏡子裡的自己，竟一時無語，簡直活脫脫的一個修道院嬉皮士！
對此，Frank and Oak的客服解釋，他們一開始沒有處理我的訂單，導致訂閱盒子沒有按照我的選擇就自動發貨了。“我們收集顧客反饋，不斷學習，訂閱盒子款式推薦就會越來越準確”。
當食品和飲料公司Green Chef有機食品禮盒送達的時候，我懷著忐忑的心情做了豆蓉餅。我的孩子都不喜歡吃豆子。除此之外，盒子裡還有生甘藍和藜麥。沒想到孩子們吃過後喊道：“滿分！”，讓我鬆了一口氣。第二天晚上，他們甚至吃了一盤生捲心菜。一切似乎進展順利。
但週中我倒垃圾的時候，正巧父親來了。他從沒有對我們家的衛生髮表過意見。但是這次，看到我丟下的一堆塑料袋和硬紙板，他都驚呆了。他對我說：“這背後一定有什麼故事”。
倒是有一家致力於環保的訂閱服務公司Cascade。用它家的清潔球洗盤子，外包裝會回收使用，重新填入新產品。這種名為Loop的綠色再循環方式還為Clorox高樂氏和Häagen-Daz哈根達斯服務。這個項目仍處於試驗階段，效果如何還有待分曉。
我給孩子們訂閱了Kiwi Crate，產品面向五到八歲的孩子，可以用來做科學小實驗和美術手工。孩子們建造了遊戲盒、爪形起重機吊杆和貼著塑料眼睛的毛絨玩具。
我還為丈夫訂閱了服裝時尚公司Sneakertub的盒子，每月49.99美元。這是我能想到的他唯一感興趣的東西。他對打扮或者吃喝都興趣不高。打開盒子，裡面是一雙灰色和乳白色相間的Adidas BostonSuperxR1s運動鞋。我的鞋痴丈夫對此並不感冒，他說：“為什麼我要替他們清庫存？”而且，商家現在還得到了我們的個人數據和鞋碼。
當我登錄Sneakertub想取消訂閱的時候，發現我已經支付了兩次運費。我試著停止訂閱，機器人客服詢問我取消訂閱的原因。他們心裡沒數嗎？下拉回復菜單裡有一個選項：收到包裹之前，已被收取兩次費用。但是Sneakertub並沒有針對此類問題做出解釋。
我突然意識到把生活交給訂閱服務的結局是一個取消遊戲。化妝品公司PetitVour提供每月15美元的零殘忍美妝盒（cruelty-free，譯註：無動物實驗的產品，意在表現善待動物）。因為官網顯示我的賬戶不存在，為了退訂，我還得創建一個新賬戶。唉！
沃爾瑪提供每月48美元的Kidbox童裝盒子，內含四到五件兒童服裝。退訂也需要創建新賬戶。為了退訂Ipsy一個化妝品禮包，我不得不照著取消指南，完成五個步驟，打開沒完沒了的彈窗。當我以為終於搞定了的時候，網頁上出現了一行小字：如需退訂，請點開郵箱裡的鏈接進行驗證。
當初訂閱的時候，輸完信用卡信息之後，網站才通知我可以先選擇等待名單或是在Facebook推廣服務以跳過信用卡這一步驟，當初怎麼也沒長個心眼？事實上近三年來，美國商業改善局（Better Business Bureau，簡稱BBB）收到222起對這家公司的投訴。
Ipsy的一位女性發言人表示，該公司的BBB評級為A +，其取消步驟是為了“幫助會員選擇最適合自己的選項”，因為他們有時希望暫停而不是終止訂閱。
Quip是一家銷售電動牙刷的公司，其客服機器人也千方百計阻止我退訂。客服不斷提醒，一旦退訂，可就沒有替換牙刷了。“無論如何都要退訂？”我點擊了“是”。另一個窗口隨即跳了出來，“您確定要繼續嗎？”選項是“取消”和“接受”。我被搞得暈頭轉向，取消的是訂閱服務，還是取消這項操作？於是，我點擊“接受”，祈禱退訂成功。下一個頁面顯示我不會再收到任何訂閱盒子。退訂成功了！
但是事兒還沒完。我還沒來得及慶祝，有機餐飲速遞服務初創公司Sun Basket攪亂了我的心情。它的墨西哥捲餅配西葫蘆和番茄碎做起來實在麻煩，口味有點清淡，僅有的一片西葫蘆也沒多少碳水，不過孩子們倒是覺得味道不錯！晚飯後，我撞見丈夫在一碗接一碗地吃著Lucky Charm麥片。
我朝他吼道：“我們不續訂了！”
他卻回我：“冰箱還有96個雞蛋呢？”
我在機器自動化面前一敗塗地。路西里·保爾可以趕在流水線監工進來之前往帽子和嘴裡塞糖果。我卻沒法兒眨眼間做好雞蛋三明治和乳蛋餅，說不定還得組織一場雞蛋大戰才能用完存貨。我開始向丈夫解釋，Amazon Fresh的“添加購買過的產品”（refill cart with past order）功能，這也是當時選項中最接近訂閱的功能，出了問題。然後我意識到：我得取消下週Sun Basket的包裹。於是我趕緊奔向電腦，可惜太遲了。過了午夜，就沒法退訂了。
現在，我退訂了當初最期待的產品，有些還未拆封，比如VineBox（每季度72美元，九款與眾不同的紅酒）、Art Snacks（每月24美元，內含四到五個美術用品）、Knickey（每個禮盒33美元，包括三套有機棉內衣，一年四次可回收循環利用）。
神秘的潘多拉把邪惡帶給人間，把希望鎖進盒子。我取消了全部訂閱，卻沒有嘗試當下最火爆的產品：從印度大麻中提取的CBD大麻油。保健公司Hemp Crate和LiveHempily網站的訂閱服務承諾，CBD大麻油可以起到舒緩放鬆、愉悅身心和鎮定心神的作用，但卻不含四氫大麻酚的精神刺激。也許我之前焦頭爛額的時候，它會有所助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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