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世界經濟所副研究員 張茂榮
提要
近年來，隨著本土頁岩油氣產量大幅增長，美國已崛起為全球最大油氣生產國，牽動國際能源地緣力量消長，加速全球能源格局調整。美國上升為影響能源市場的重要主導力量，美國頁岩油邊際成本成為國際原油定價的重要指標，美元與石油還可實現真正意義上的“珠聯璧合”，構建美國影響全球原油市場的“雙足”模式。中東在全球能源供應中“一頭沉”的態勢不再，美國、俄羅斯、沙特“三足鼎立”格局逐步確立。歐佩克內外交困，影響日益式微，處於劣勢的傳統能源出口大國“抱團取暖”常態化，這驅使歐佩克與非歐佩克生產國進一步加強合作。
在爆發於21世紀初的頁岩革命的推動下，美國已經成為全球油氣供應增長的中心。據美國能源信息署數據，2017年11月美國原油產量突破1970年11月的歷史最高點（1004.4萬桶/日）；2018年2月，美國原油產量20多年來首次超越沙特；6月和8月兩度超越俄羅斯，成為世界最大產油國；2018年全年產量在2017年基礎上增產160萬桶/日至1095萬桶/日，平均產量及同比增幅均創歷史紀錄；2019年平均產量將達1230萬桶/日，預計2020年進一步增至1303萬桶/日。國際能源署在其《世界能源展望》報告中預測，美國頁岩油產量持續增長，將使其原油產量大大超過其他國家；到2025年，全球原油生產增長的近3/4將來自美國，屆時美國將佔全球原油產量的1/5。
美國進一步成為左右全球能源市場的重要力量。美銀美林集團研究顯示，截至2018年10月，美國在能源上已經實現貿易盈餘，而就在10年前的2008年，美國在購買國外能源上的支出佔比高達GDP的3%。原油產量持續上升的美國正在不斷擠壓石油輸出國組織（歐佩克）的市場份額，衝擊國際原油市場，拉低油價。在天然氣方面，隨著美國頁岩氣產量不斷攀升和出口基礎設施逐漸完善，液化天然氣（LNG）出口持續增加，與俄羅斯爭奪歐洲市場的競爭白熱化。鑑於此，美國總統特朗普公開要求歐洲增加購買美國天然氣。2018年7月歐盟委員會主席容克訪美期間，歐美雙方同意加強能源戰略合作，擴大能源貿易。同時，為了遏制俄羅斯並促進本國天然氣出口，美國還大力阻止新建歐俄油氣管道。
美國頁岩油邊際成本成為國際原油定價的重要指標，美國在國際原油市場的話語權不斷上升。高盛集團認為，隨著美國頁岩油產量超過歐佩克閒置產能，歐佩克已喪失定價權，國際原油市場定價機制將主要由頁岩油邊際成本決定。美國獲得原油生產和出口主動權後，可以通過石油產量來影響國際油價，這不僅能有效降低干預油價的成本，豐富調節貿易平衡的工具，而且美元與石油還可實現真正意義上的“珠聯璧合”，構建美國影響全球原油市場的“雙足”模式，甚至不排除在美元霸權基礎上出現為美掌控的“石油霸權”。
面對美國能源的強勢崛起，中東在全球能源供應中“一頭沉”的態勢不再，美國、俄羅斯、沙特“三足鼎立”格局逐步確立。而且，與俄羅斯和沙特相比，美國“籌碼”多，“本錢”足：非常規能源資源豐富，開發成本下降快，政府政策大力扶持，國家財政收入對原油的依賴很小，而且頁岩油生產市場反應速度快，靈活性強，在市場供給不足時可快速增產填補缺口，搶佔市場份額，這些都使其在能源博弈中佔據上風。
歐佩克內外交困，影響日益式微。一是內部分歧嚴重。沙特與伊朗積怨已久，2018年年中在美國決定恢復對伊朗能源制裁之際，沙特出於地緣政治考慮配合美國再次增產，導致歐佩克內部關係進一步緊張。2019年9月14日，沙特能源設施遭到無人機攻擊，導致其570萬桶/日的石油生產出現暫時性中斷，外界懷疑伊朗在此事件中發揮了作用。二是對外表現無力。石油市場控制權重回美國手中，使歐佩克面臨巨大挑戰，其市場地位不斷下滑，影響力日漸式微，已無法憑一己之力平衡市場。在當前能源市場整體寬鬆的“新常態”下，歐佩克“低價擴額”傷人傷己、難以持久，“減產保價”則面臨掣肘，可能不僅達不到支撐油價的目的，反而將市場份額拱手相讓。
處於劣勢的傳統能源出口大國“抱團取暖”常態化。美國上升為影響能源市場的重要主導力量，意味著能源價格走低的可能性增加，這顯然不符合傳統能源生產國利益，從而驅使歐佩克與非歐佩克生產國進一步加強合作。目前歐佩克原油產量約佔世界總產量的1/3，俄羅斯約佔1/8，兩者之和佔世界總產量近半；尤其是沙特、俄羅斯產能之和約佔全球總產量的1/4，兩國在原油市場的影響力和話語權一直占主導地位。為防止美國對自身話語權的過度侵蝕與稀釋，無論歐佩克還是俄羅斯，都存在加強合作的意願。除了沙特領導的歐佩克與包括俄羅斯在內的非歐佩克盟友（即“歐佩克+”）不斷延長聯合減產協議，沙特和俄羅斯正在考慮簽訂一份長達10-20年的長期合作協議，“歐佩克+”也正在致力於達成永久性石油聯盟。因此，今後“歐佩克+”的合作將不只是停留在產量協議上，還有可能在彼此石油公司的股權投資上邁出實質性步伐。
閱讀更多 大眾日報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