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街頭髮的公交車
我們又沒有必去的景點要趕，就決定這一次出遊汕頭和潮州，全部選擇公共交通。
抵達揭陽的潮汕機場，已經是午夜。從機場到汕頭市區，唯一的公共交通是機場快線。我們被告知，機場快線的末班車是傍晚5點多鐘，無奈，這一程我們只好事先預訂了出租車。
在汕頭市內閒逛，從我們借宿的位於金砂路的酒店到濠江區的礐山風景區，到開埠紀念館，到小公園，到汕頭大學，乘坐公共汽車非常便捷，唯一不方便的是，乘車刷卡需要下載當地的乘車碼。我們是匆匆過客，總不見得為了那麼三兩天去下載一個小程序？吃飯買東西的時候只好放棄已經用熟了微信或支付寶改用現金，並央告店員儘量找零錢。汕頭和潮州流通的一元人民幣不是硬幣而是紙幣，流通時間一久，紙幣會變得黏滯骯髒，那我也把它們當寶貝揣進我裙子的口袋裡。
從金砂路到南澳島的後宅鎮，路途遙遠，曾讓我猶豫過是否改乘出租車？可GPS告訴我，只要在酒店對面的公共汽車搭乘101路公共汽車，到後沙鎮鎮政府同站換乘161B線，到南澳島上的祥雲廣場下車後，對面就是我們預定的度假村。對著換乘點“後沙鎮”這個地名，我心裡直打鼓：會不會是一個飛沙走石的荒僻處？那樣的話，所謂的161B線可能只是一個幌子。如果猜測成真，我們就慘了。想來想去，GPS是可信的，便決定哪怕險情顯而易見，我們也要迎著困難嘗試一次。
拖著行李箱走到去往潮州千果山風景區的101路公共汽車站，哇塞，那座城市會像汕頭讓一輛公共汽車的起點到終點能有30多站！好在，每一輛汕頭的公共汽車都一遍普通話一遍汕頭話地報站，路途再遙遠我們也不害怕，只要屏息靜氣地等待普通話告訴我們，“後沙鎮到了，請下車”就可以了。哪裡知道，出了市中心後101路公共汽車就成了脫韁的野馬，只要沒有乘客要求下車，它就在灰濛濛的馬路上狂飆突進。等到我們意識到了我們的計劃被101路司機捅出了婁子，已經過了後沙鎮兩站！氣得我一個箭步衝到駕駛員身旁，責問：“後沙鎮站為什麼不停？”團臉上像是刷了一層煙塵色的司機怒氣衝衝地回答：“人家都會下車，為什麼你不會？”“我告訴過你，我後沙鎮下車，你為什麼不停車？”“難道還要我包你到地方？”奇怪，你怎麼就不應該送我到後沙鎮？我剛想跟他理論下去，“嘎吱”，車停了，在馬路中間。公共汽車可以任性地停在任意地點？這個操作太驚悚了，我趕緊抓過行李落荒而逃。 下了車，我開始抓瞎：這下我到哪裡去換乘161B？感謝GPS，它告訴我後退幾步就是161B的萊美路站，我找過去後心裡直犯嘀咕：這塊埋在一叢樹葉裡的灰撲撲的鉛皮牌子，算數嗎？就在這時，一輛公共汽車從遠處駛來，仔細辨認車頭上方的數字，哇，161B！上車確認可以把我們送到祥雲廣場，落座後依然不放心地盯著車前的電子顯示屏。從汕頭到南澳島的跨海大橋，長達近一萬米。隔著車窗看向大海，眼看著昏黃的海水慢慢變成了青藍色，心想，南澳島到了。一抬頭，果然已經離橋頭不遠。這一回不敢造次，便早早地站到了司機旁邊。祥雲廣場下車後，看見度假村的店招很大幅地橫在眼前，放心了。
南澳島的落日
離開南澳島，我們應該去潮州。同樣乘坐公共交通，可以有兩種選擇。一是搭乘公共汽車到汕頭火車站，乘半小時火車到潮州火車站後，再搭乘公共汽車到老街客棧。另一種選擇，是搭乘161B到萊美路路口，換乘101到千果樹風景區，再換乘K2到南橋小學，步行800米就是我們預訂的老街客棧了。斟酌了一下，決定採用第二方案，私底下覺得，說不定還能在千果樹風景區玩一玩呢。
升級到海景房的那一晚，聽不見海浪聲也感覺很好，所以，一覺自然醒後已是早上8點多。帶上行李在度假村門口等161B線，被告知起碼要等半小時。沒有關係，對面就是大海，我們就對著湛藍的大海發呆吧。幾分鐘後，來了一輛161A，明知道它不能帶我們到萊美路，還是問司機能不能換到101？司機猶豫片刻後，答，能。我心裡雖然狐疑，想到161B不知何時能來，便步履遲疑地上了車。上了車司機就喊：“昨天就是我的車帶你們上島的。”我打量著司機，不敢確定。司機笑了：“下車前，你一直站在我身邊，我記得。”此刻，我已認出了這個瘦小的小夥子就是昨天駕駛1618線的司機，就很放心，就坐到了汽車的後方。
我的疑惑不是空穴來風。小夥子的161A線雖然也幫助我們換到101，但是，它幾乎把我們帶到了汕頭的市中心！而161公共汽車，是分級收費的。也罷，不然我們就不得不忍受等車車不來的焦慮。101來了，上車後我驚奇地發現，開車的就是昨天讓我們乘過站的司機！我不會認錯，昨天的車程中，他還曾將車停在路邊下車到路邊綠化帶裡撒了一泡尿！將一把爛乎乎的一塊紙幣投進票箱後，我鎮定地坐到了汽車的後端，我們要到終點站，還怕乘過站？
一個小時以後，車上只剩我們兩個和一個女人。女人一雙涼鞋，胖乎乎的身體裹在黑色T恤裡。見人不多，女人掏出一包香菸遞了一根給司機，但團臉司機不打算給她面子，“以後你不要再少給車費。再讓我碰到，就不讓你補錢，要你下車了。”女人說：“我就兩次。兩次都碰上你。”我忍不住笑了，笑容還沒來得及收起來，就聽司機大吼：“到了，都下車。”我們一看窗外，雖不至於滿目黃土，也差不太遠了，這就是千果山風景區？我們當然不相信，追問一句：“我們到終點站。”“這裡就是終點站。”說著，司機自己下了車。下了車，果然，一間歪歪斜斜的土房子邊上，一扇破門上方拉著一條橫幅：千果山風景區。大感意外之餘，回頭張望了一下司機和女人，他們竟然結伴去了馬路對面一間路邊攤。再回頭問土房子裡坐著的男人，“這裡就是千果山風景區？”那人極不耐煩地不想多說一個字，“門票20！”我們面面相覷後，覺得既然來了就進去看看吧。可在所謂的風景區裡走了50米，終於還是決定放棄。
回到土房子窗口問男人，K20要等多少時間。極不耐煩的男人極不耐煩地呵斥我們：“我怎麼知道？去那兒等！”他指了指不遠處一個破亭子。
此刻此景，我們只有按捺住性子在這個破亭子裡打持久戰。我們能這麼幸運嗎？10分鐘後一輛K2駛來，我們興奮得又是吆喝又是大招手。
車子掉了個頭停在了我們身邊，見我們要上車，約莫60歲的老司機碎碎念道：“我要去吃飯了。”我們心頭一涼，剛想爭辯：“車上不還有一位老太嗎？”話未出口，司機已吩咐我們上車。我以為司機見到我們後改變了主意打算到K2路的起點站再吃飯，頓時感動得不得了。
潮州廣濟橋的夜景
K2啟動後只開了一站，司機就靠邊歇了火。這是怎麼了？卻聽司機邀請我們：“你們還沒有吃飯吧？一起去！”我們一直擔心一路上搭乘供共汽車會不順利，早上離開南澳島上的度假村後，還真沒有好好吃飯。可某人一扭頭看看司機將要去吃飯的場所，黃泥地上壘起的歪歪斜斜的房子，白色的粉牆已經骯髒不堪。那裡面做出來的飯菜，咽得下去？他果斷地搖搖頭。我倒覺得，司機每天來來回回走好幾趟，這一路上什麼地方的飯菜好吃，他怎麼會不知道？這種髒兮兮的路邊攤也會有出人意料的美食，也不是沒有可能，這麼想著，我就跟著司機和老太下了車。走到車頭，看到車鑰匙還掛在方向盤下方，便喊司機。老頭回頭看一眼車鑰匙又看一眼決定留在車裡的某人，扭頭便走。他的信任讓我決定，一會兒無論破屋子裡賣什麼，我都要吃一餐。然而，擺在彷彿正在扭動的玻璃櫃裡的紅燒豬手和滷蛋，還有盛放在已看不出本色的大鋁盆裡的米飯，我實在不明白司機為什麼選擇在這裡吃飯。而他們，司機和那個老太太，已經樂呵呵地一人一大碗米飯吃了起來，我看出來了，此刻，什麼菜餚已經沒有意義，對他們，只要在一起吃飯，就很開心。這種開心讓我費猜疑：是一對老夫妻嗎？老太陪老頭出車。等到車子再度啟動，老太用廣東腔濃厚的普通話告訴我們，老頭本來在潮州市裡開公共汽車，最近才調來開K2。“我就是乘他開的車認識他的，他是一個好人。現在，他開K2了，我就來陪陪他。”老太的這一席話，讓我心裡滋味複雜。不過他倆，根本不會在意我們的反應，兩個人一路上不停地說笑，搞得我們又差一點坐過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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