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摇滚,就没有记忆|Editor's Pick

当你在听摇滚音乐的时候你在听什么?能够跟着一起摇滚鲜明节奏,还是节奏背后的呐喊与嘶吼?

今天,单读编辑 Ein 推荐摇滚乐界传奇卢·里德的传记《等待那个男人》。在这部传记中,作者呈现了 20 世纪后半叶美国的亚文化:卢·里德、安迪·沃霍尔、帕蒂·史密斯、鲍勃·迪伦、大卫·鲍伊……他们共同创造了那个难以归类的时代。而其中,被冠以“瘾君子、同性恋者、纽约市非官方桂冠诗人、全球亿万歌迷顶礼膜拜的摇滚乐教父”的卢·里德,更是以他的歌词,忠实还原了当时纽约边缘群体的残酷生活经验。

他以街头诗人的姿态拥有纽约

文 | Ein

我们如今很难给卢·里德一份准确、完整的个人介绍。“美国摇滚歌手与吉他手,地下丝绒乐队创办者之一”这种介绍过于简单,更何况卢·里德也难以定义自己。因为“除了艺术,他对自己人生的虚构叙事也是他的一种重要的表达方式,而且这些叙事完全不遵循时间顺序。”但这毫不影响我们以这本全新的传记《等待那个男人》,重新认识作为“纽约首席街头诗人”的卢·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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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里德(Lou Reed,1942 年 3 月 2 日-2013 年 10 月 27 日),美国摇滚乐歌手与吉他手

六七十年代的纽约,正处在一个剧烈变化的时刻,嬉皮士(反抗习俗和当时政治的年轻人)出现,反越战运动盛行,性少数群体以及妇女平权运动常见于纽约每个街头巷尾。卢·里德更像是六七十年代美国边缘群体的见证者、参与者,并且也切实影响着周围的人。卢里德身边,总是围绕着现在我们耳熟能详的诗人、作家、艺术家,比如艺术家安迪·沃霍尔、歌手大卫·鲍伊或者诗人艾伦·金斯堡……

在安迪·沃霍尔看来,卢·里德所唱的歌曲中,对于性爱中的紧张感、吸毒的全过程、地下世界,以及人类身份认同中的基本问题,正好适合自己。因为沃霍尔作为捷克移民同性恋者,尽管拥有自己的创意工厂,但在当时依旧是无法被定义的纽约名流。沃霍尔甚至还曾一度作为地下丝绒乐队的经纪人,亲自为地下丝绒的首张专辑《地下丝绒与妮可》(1967)设计了著名的黄色香蕉封面。这个黄色香蕉,现在依旧经常作为流行符号,出现于各种现场或者衣饰上。

大卫·鲍伊也是卢·里德的忠实崇拜者,他钟爱里德充满智慧的歌词写作,以及简洁的表达方式,而地下丝绒在他心目中,则是摇滚乐领域的沃霍尔式的前卫艺术,所以在卢·里德与所在厂牌解约时,果断出手相助。这段追星轶事,被拍在电影《天鹅绒金矿》里。其中,伊万·麦克格雷格饰演的妖娆的 Curt Wild,原型即是伊基·波普与卢·里德的结合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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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天鹅绒金矿》中,Curt Wild(右)原型之一即卢·里德

尽管在卢·里德看来,“在我的信仰里,最重要的就是弹吉他。”但是他对歌词的文学性与叙事性的追求,在歌词中对个人与 LGBT 的身份认同,帮他收获了众多忠实粉丝。他更是用摇滚乐,给我们展现了一个那个年代的纽约地下社会。

卢·里德的摇滚,甚至可以称为“文学摇滚”,他的灵感来自他喜欢阅读的雷蒙德·钱德勒、纳尔逊·艾格林(美国作家,作品以描写贫民窟生活为主)、威廉·巴勒斯、艾伦·金斯堡和小胡特·塞尔比(美国作家,以用犀利的笔触揭示纽约的地下世界著称),所以卢·里德一直尝试把亚文化引入摇滚乐:“你可能读过这种东西,那你为什么不用耳朵来听呢?阅读时你觉得很有趣,跟着它一起摇滚肯定也很有趣。”

“我一直记录着人们说的话、发生的事情,这些笔记直接变成了我的歌。”里德深深开掘纽约的下层世界,特别是同性恋者、变性者们的小团体,在这个层面完全被当时的英国青年所忽视了。他的歌词不仅在英国摇滚乐中找不到同类,在整个同性恋生活与其逃亡式的亚文化中都无法找到这样公开的叙事。

而这一切的起点,或许源自最初卢·里德对自我身份认同遭遇的困境。60 年代的美国,把同性恋视为对社会的病态威胁。卢的父母为“矫正”儿子对同性恋的喜爱,寄希望于“转化疗法”或者“修正疗法”上,治疗过程包括残忍的电击——一边电击,一边给“患者”播放内容刺激的 35 毫米彩色幻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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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发条橙》中的厌恶疗法

卢回忆自己接受矫正治疗的经历:“他们把那东西塞进你的喉咙里,让你没法把自己的舌头给吞下去,然后在你头上接电极。这就是罗克兰德郡推荐的疗法,用来阻止你产生同性恋的情感。效果就是你会丧失记忆,变成一坨蔬菜。你连书都没法看,因为刚翻到第 17 页就得回过头来看第 1 页。”卢的《杀死你的儿子》(“Kill Your Sons”)这首歌就是以这种疗法为主题:

他们说要让你回家和爸妈好好过

绝不会送你去什么精神病院

但是每次你想读一本书

总是无法将第 17 页翻过

因为你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所以你甚至无法阅读

他的歌词如同那个年代的一段段纪录片,忠实还原了边缘群体的残酷生活经验,以及正在风起云涌的现场。卢·里德的歌词并不如鲍勃·迪伦那样,得到更为广泛的认同,这源于迪伦关怀的主题更为广泛,而卢·里德则将视角定位于纽约,定位于格林威治村。纽约像是卢·里德笔下的田野,被他的歌词赋予了一种残酷的真实。里德写活了纽约霓虹闪烁的外表掩盖着高失业率、低社会福利、破败的学校、毒品猖獗泛滥、制造街头犯罪的经济、卖淫和都市匪帮。卢·里德“以街头桂冠诗人的姿态拥有纽约”这种表述,毫不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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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 年卢里德在加州大学演出现场

再回到国内,摇滚在国内出现将近 40 年,我们很少能直接找到受卢·里德影响的摇滚乐队。 不过在这本传记扉页,我们可以读到的乐队“重塑雕像的权利”主唱华东的推荐语:“翻开这本书,也许我们可以不经意地窥探到他面无表情之下的世界,以及,他为之歌唱一生的城市。”

但其实,国内的摇滚乐队中,也能发现这种非虚构式的描写与歌唱,细数起来多以小县城生活为主。比如万能青年旅店《杀死那个石家庄人》,记录了 90 年代后期,石家庄华北制药(当时亚洲最大的制药厂)的下岗大潮——“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或者广东海丰县的五条人乐队,其歌词题材多是关于城乡文化差别、全球化与本土主义的冲突,他们用其独特的海丰方言,歌唱广州著名的城中村“石牌桥”,记录急剧的社会转型。

这些都与卢·里德一样,使得摇滚乐成为一个时代的见证,有了除了艺术价值之外更为广泛的社会意义——而卢·里德无疑是摇滚音乐在这种意义上的一个开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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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那个男人:卢·里德的人生与音乐》

[英] 杰里米·里德 著
董楠 译
南京大学出版社 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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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那个男人》节选

步入 21 世纪之时,里德快 60 岁了,他依然没有放弃拓展摇滚边界的使命感,不断完善自己的现场演出体系,演奏的声音更加响亮,追求难以捉摸的和弦,这样的声音已被深深植入他的神经系统,其力量只有影响神经的“极速”毒品的想象才能相比。《陶醉》堪称他的千禧年宣言,2000 年,他在许珀里翁出版社出版的歌词集《穿越火焰》也是一样,他在摇滚世界的邪恶大众中保持着魔鬼潮人的角色。如今,卢的面孔仿佛具备了很多层次,岁月在其上叠加了一层又一层,就像他穿旧了的皮夹克。各种磨损已经密不可分。

如今,里德住在纽约下城高档地带一处阁楼公寓,能俯瞰他喜爱的哈德逊河,周围肮脏的环境已经因为高房价而重新规划。卢经常去他最喜爱的帕斯蒂斯餐厅,那里是证券经纪人见面、享用活力早餐和早午餐的所在,装潢颇具欧陆风情,哈德逊河反射出的冷蓝色光辉映在窗上,好像大西洋一样。奇怪的是,尽管理论上和太极的微妙能量相抵触,里德还是烟不离口,用来平衡戒酒和戒毒对身体产生的效果, 这让他的内心戒律难以完全生效。他依然经常穿皮装和牛仔装,包括黑色皮裤和摩托车靴,搭配各种皮夹克和风衣,肩上经常背着一个小小的意大利鸳鸯(Mandarina Duck)设计师款背包。 他戏剧化的手势、自然的音调,以及面对采访者时不可救药的戒备姿态,无不显示出男子气质和同性恋者气质的融合。他经常用对数码技术知识的广泛了解转移关于他和纽约下层世界众所周知的关系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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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接下来的项目非常夸张——改写埃德加·爱伦·坡的作品,然而这既是大胆的尝试,也是错误的构思,他并没有对爱伦·坡精彩的作品与痛苦的超自然想象产生充分共情。1835 年,爱伦·坡 27 岁时,在巴尔的摩娶了患有慢性肺结核的表妹,13 岁的弗吉尼亚·克莱姆(Virginia Clemm)。爱伦·坡长期以来作为说谎者、鸦片成瘾者和伪善者所拥有的名声对卢所具有的吸引力,部分是由于疾病和早逝对他病态的性的吸引。卢觉得两人都有坏男孩的一面。

里德对坡的作品的了解显然是片面的。关于这张专辑的想法是由戏剧仓促导致的,因为里德曾经参加过哈尔·威尔纳(Hal Willner)在圣安教堂的万圣节演出,朗诵了爱伦·坡的小说《泄密的心》(“The Tell of Tale Heart”),于是有了制作一张围绕爱伦·坡生平与作品的专辑的想法。

这并不是一项容易的工作。坡经常被视为侦探小说的鼻祖,此外也创作了一些科幻题材,他最著名的作品是《怪异故事集》(Tales Of The Grotesque And Arabesque),1839 年分上下两卷出版。书中收录了哥特经典《厄舍府的倒塌》(“The Fall Of The House Of Usher”)、《陷坑与钟摆》(“The Pit And The Pendulum”)、《黑猫》(“The Black Cat”)、《气球骗局》(“The Balloon Hoax”)和《红死病的面具》(“The Masque Of The Red Death”)。他那些耸人听闻的主题中的病态色彩,他生平故事中的模糊性,以及他那些难以琢磨的故事对卢都很有吸引力。专辑《乌鸦》是卢对坡的怪异之处的综合理解,也是他与坡的观念最贴近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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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于 1845 年 1 月 29 日首次发表

爱伦·坡的诗《乌鸦》据他说是一种数学诗艺练习,充满音乐性,语言极具个人风格,韵律起伏,反复押头韵。该诗 1845 年 1 月 29 日于《纽约晚镜》(New York Evening Mirror)上发表,令他一举成名,诗歌的主题是关于一个疯狂的恋人,得不到丽诺尔的爱情,整个人垮掉了。爱伦·坡当时年纪轻轻,只得到了 9 美元的稿费,卢在为录制这张他自己估计会是一部史诗,不过和坡只有一丁点儿关系的大作申请预算时,自然忽略了这一点。但是以卢的技术头脑,他可能会好奇,如果爱伦·坡在创作他的《乌鸦》时,既精通诗艺,又像卢一样擅长吉他,那会发生什么?

这首诗有 18 节,每段 6 行,使用八步抑扬格——每行有 8 个抑扬格音步,每个音步内有一个重音,接下来跟着一个非重音。爱伦·坡在他的《创作哲学》(“The Philosophy of Composition”)中提到《乌鸦》时称:“我意欲让它来证明其创作过程同机遇和直觉毫不沾边——这篇作品是用解决数学问题所需的精确和严谨一步步完成的。”

这首诗的形式显然战胜了内容,和卢的专辑一样,在其中,乌鸦扮演一个奇异的虚无信使,一再告诫这位疯狂的恋人,他再也不能和丽诺尔重聚。它的哥特式情节剧一经出版就显示出了吸引力,就像催人泪下的抒情歌谣吸引热爱流行歌曲的一代人那样,在坡的任何当众朗读或巡回讲座上,这首诗都是重头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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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加·爱伦·坡(Edgar Allan Poe,1809 年 1 月 19 日-1849 年 10 月 7 日),美国作家、诗人、编辑与文学评论家,被尊崇是美国浪漫主义运动要角之一,以悬疑及惊悚小说最负盛名。

如果说吸引卢的是爱伦·坡的生平而非作品,那么 1849 年他 40 岁时死去一事本身则一直是推理小说的主题。1849 年 10 月 3 日,约瑟夫·M. 沃尔克(Joseph M. Walker)在巴尔的摩街头发现了衣冠不整的坡,沃尔克说他神志不清,“极度抑郁,迫切需要帮助”。爱伦·坡已经再也无法持续保持清醒,不知为何,他穿着别人的衣服,被送进华盛顿医学院,1849 年 10 月 7 日星期日凌晨五点在那里去世,死前叫着不知何人的名字“雷诺兹”。

由于没有留下医学纪录,爱伦·坡的死因一直众说纷纭,有酒精中毒、心脏病、癫痫、脑膜炎、梅毒、霍乱、狂犬病等说法,甚至有人说是因为在选举投票站被人打了,围绕他死亡的阴谋论更加令爱伦·坡成为传奇,也吸引着卢创作《乌鸦》。他觉得这张专辑应当是自己毕生的巅峰之作,能巩固他的身份——造诣极高的美国地下音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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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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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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