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老了吧，總會想起小時候的事。再看看現在孩子的成長過程，若有所思，若有所得。
我出生在東北的農村，黑土地、洮兒河養育了我，我在這裡生長了八年，父親在鄰鄉的中學教書，每個星期回家一次，每次回來都有雜誌或小人書帶回來，前後村子裡的孩子都沒有這樣的待遇。所以從懂事起，我就不大和那些同齡的孩子們瘋跑，我願意和大人在一起，聽他們天南海北地胡侃，陪他們忙各種活計，也看他們在農閒的時候打撲克。撲克我是不屑於和小孩子一起玩的，我的玩伴都是那些大人們，前些日子聽說，經常和我一起玩的伯伯已經過世了。
還有許多有意思的事，現在依稀還能記起來。那時候父親給我在牆上掛了一塊長方形的小黑板，讓我練習寫字，最先學會的是當時國家領導人的名字。母親不識字，但她是個很精明的女人，只不過家裡的孩子太多，她又是長女，因此沒有機會讀書。可以想象，她是很想我早些上學的，早早地給我做了一個花布的小書包，裡面裝了一本語文書，一個方格本，我每天揹著它，在村頭和學校之間來回地跑，就盼著快點長大，好讓學校能夠收我入學。好不容易捱到了新學期的開學，我也順利地通過了學校的考試——數數，我是十里八村最好的一個，誰成想沒過多久，村子裡的小學辦不下去了。父親把我和幾個本家的哥哥姐姐轉到鄰鄉的一個村屬的小學，那個學校離家有四五里路的距離，從此，無論寒暑，我都跟在幾個哥哥姐姐後面上學放學。
上小學二年級的時候，父親調到了很遠的一個鎮上，還是在中學教書，那裡有他的老領導和同學們。我一個人跟著他來到鎮上，他住學校宿舍，把我安排在他的老領導家裡。那家也是姓王，三個姐姐兩個哥哥，都比我大許多。二姐是我的班主任，教我語文，人長得漂亮，字寫得也好看。數學老師是父親的同學，她的兒子也在這個班級，個子很高，但身體不太好，我小學階段的學習都在這個鎮中心校完成。記憶中小學的這幾年是很美好的。從三年級開始，全家都搬過來了，我的成績也從剛轉過來的第十七名，一路上升到班級的第一名。每次考試我都不怎麼費力就可以考到年級的第一名，期末複習的時候，老師看我不太努力，就倚在教室的門口，慢悠悠地對著我說，隔壁班級的某某可是說了，這學期一定要超過你。同學們羨慕地看著我，也許那目光裡還有別的什麼東西，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希望我考第一維護班級的榮譽，還是被別人超過去而替他們出一口氣。
也許是那個時候太過順利而且又太輕鬆了吧，初中以後我的成績就不那麼出色了。
初中二年級，父親又調到了另外一個鄉，這次不是教書，而是到了鄉政府工作，我們全家又跟隨他搬走，到了又一個新班級。我清楚地記得班級的牆上是光榮榜，我把前十名同學的名字一一刻在了我的腦海裡，心想要一個一個把他們超過去。一直到畢業，我也沒能考到班級的第一名。
那一年，我離家到了更遠的地方去讀書。這是我最後一次轉學，也是讀得最辛苦的一年，倒不是因為讀書多麼用功，而是獨自離家在外的一種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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