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書中的薛蟠,與原著有無出入?

到了續書之中,基本上就是交代情節與結局。除了寶蟾送酒等少數幾個情節,很少有細膩的描寫。其中薛蟠打死人,被捕下獄,成為薛家敗落的重要導火索。我們來看看這個情節始末。

續書中的薛蟠,與原著有無出入?

薛蟠雖然是商家子,“究竟戥子、算盤,從沒拿過;地土風俗,遠近道路又不知道”。唯一一次出門做生意,是因為被柳湘蓮打傷,避羞遠行,兼“逛逛山水也是好的”。到了續書中,他則是因為家宅不寧、被妻子夏金桂鬧得受不了,“要到南邊置貨去”。薛蟠是不是家庭生活不幸,就寄情於工作的人?我們暫不討論。這個理由,還勉強說得過去。

但是薛蟠並沒有真的往南方去“置貨”,而是走出二百里就找“在先和大爺好的那個蔣玉菡”喝酒。蔣玉菡與薛蟠見了十來次面,並沒有說過一句親熱話,這是薛蟠自己說的,什麼時候“和大爺好”了?況且蔣玉菡被忠順王府拿去,這時候又有了行動自由,還“帶著些小戲子進城”,似乎已經自立門戶。這中間有哪些過節,也缺乏交代。

續書中的薛蟠,與原著有無出入?

比起進京之前,薛蟠已經長大了好多歲,但心理年齡毫不見成熟,這也罷了。問題是當初打死馮淵,細節是:“喝著手下人一打,將馮公子打了個稀爛,抬回家去,三日死了”。動手打人的,不是薛蟠自己,而是手下人。

雖然縱僕行兇,一樣傷天害理,這其中也是有細微的區別的。當初柳湘蓮打薛蟠:“知道他是個笨家,不慣捱打”,可見薛蟠並不是習慣動手的。這也符合他大家公子的身份--薛家的社會地位當然比不了公侯貴官,但也使奴喚婢、前呼後擁,決非泛泛之輩。

續書中的薛蟠,與原著有無出入?

在八十回中,你見薛蟠自己動手打過人嗎?打過。打過誰呢?香菱。這個只會打老婆的男人(打老婆還算男人?),到了續書之中:“大爺拿碗就砸了他的腦袋一下,他就冒了血了,躺在地下,頭裡還罵,後頭就不言語了”。好吧,拿酒碗打腦袋,一擊斃命,不一定非是武林高手所為,普通人也可能湊巧打中了要害。問題是薛蟠帶了家僕奴才,怎麼就需要親自跟“當槽兒”的酒館夥計動起手來?小廝奴才都哪裡去了?

在原著中,薛蟠打死人後“便沒事人一般,只管帶了家眷走他的路,他自有兄弟奴僕在此料理”。而在續書中,薛蟠的小廝不僅沒替他料理,甚至連薛姨媽問“怎麼也沒人勸勸”,小廝也回答“這個沒聽見大爺說,小的不敢妄言”,似乎並不在打鬥現場。那麼薛蟠殺人之時,小廝到哪裡去了?難道千里南行,薛蟠竟是獨身上路?

續書中的薛蟠,與原著有無出入?

薛蟠被柳湘蓮打,是先受騙獨自出城,吩咐小廝不許跟著。這次卻是請人喝酒,酒後傷人。難道薛蟠還在酒桌上(“叫那當槽兒的換酒”),小廝就先喝醉了?

四大家族的沒落,是一個漸進的過程。賈家有明顯的標誌,是獲罪抄家。在第八十五、八十六回中,賈家不僅還沒有抄家,甚至賈政還新升了官。薛家更沒有突然性的沒落。怎麼就一下子寒酸起來,少爺身邊連服侍使役的小廝都沒了一個?

聯繫夏金桂下毒害香菱的一個細節:金桂親手給香菱做了湯,香菱卻不小心砸了碗。過了幾天,金桂又叫人(這次是叫人了)做了湯,自己下了毒,與香菱同喝。

續書中的薛蟠,與原著有無出入?

夏金桂從小嬌慣,“花朵兒似的”,是從不下廚房的人,忽然自己做湯給宿敵香菱喝,就沒任何人起懷疑嗎?第一次沒喝,第二次又做,香菱居然就喝了,明明口味不對(一碗湯多放了一把鹽)也毫不疑心。這“呆香菱”哪裡是呆?分明是傻嘛。她的是智商顯然在二十五以下了。

親手做湯,還可以解釋為要下毒藥、怕人發現,那麼親手掃地又是為了什麼?“他倒沒生氣,自己還拿笤帚打了,拿水潑淨了地”。金桂至少有寶蟾、小舍兒兩個賠嫁丫鬟,薛家也不可能不安排丫鬟婆子侍候新少奶奶。怎麼就輪到夏金桂自己做這些粗事了?

續書中的薛蟠,與原著有無出入?

薛蟠親自打死人,金桂親自做湯、掃地,兩個細節對照,不難看出續書人與原著者的差距,至少是生活方面的差距:後者經歷過真正的富豪生活,而前者絕對是草根出身。

在案件處理方面,原著與續書也有巨大差異。

打死馮淵,薛蟠揚長走路,地方官誰也不敢管,至使案件拖了一年仍不能結案。原因何在?無非是忌憚薛家與賈、王家的親戚關係。在續書薛蟠打死人命的時候,王子騰照樣顯赫,賈政又新升了職,怎麼就毫不能庇護外甥,全部由年輕的薛蝌出面奔走了?

續書中的薛蟠,與原著有無出入?

​續書提到一句,賈政不肯盡力。但是哪裡需要他親自出面?就像打死馮淵,不管是賈雨村還是前任官員,何曾收到賈、王兩家的一字半書?那還是千里之外的金陵。現在是城南二百里,賈政與王子騰已經完全失去了威懾力,一切都交到公堂之上去了。

續書人細讀了八十回原著,瞭解到主要人物與四大家族的悲劇命運,按著敗落、獲罪、死亡、流散的思路往下寫。但是不管從生活經歷,還是寫作水平,他都與原著者相差大遠。結果就是四十回續書,大關節沒有太多問題(不是完全沒有問題),細節處卻粗糙得令人不忍卒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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