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昏暗的陽光透過樹杈的縫隙一塊一塊的照在地上，顯得十分的斑駁。
在這一片狼藉當中，李昂的視線逐漸聚攏，刺眼的陽光在他眼裡卻跟夜晚降臨前的夕陽似的，周圍稀稀拉拉地躺著數十具殘破的屍體，蒼蠅嗡嗡地轉悠著，時不時落在一具屍體上搓著兩條前爪。
身後被手雷炸得坑坑窪窪的彈坑裡，老班長毫不在乎地跟屍體蹲在一塊抽著一根皺巴巴的香菸，卻被這還未散去的硝煙嗆得直咳嗽。其他活著的人與其說是站著，不如說是勉強支撐著，這歪歪扭扭的姿勢倒是跟田裡邊的稻草人有的一比。
“韓賓！”
李昂抖抖他染滿鮮血的軍服大喝一聲。
但是此刻的韓賓卻耷拉著腦袋，慢悠悠的、一瘸一拐的拖著他半死不活的軀體走到了李昂的面前，整整一夜的戰鬥讓他身心俱疲，被燻得烏黑的臉上兩排白滲滲的牙齒露著。
“你趕緊去清點一下，我們現在還剩下多少人，以及我們的傷員情況怎麼樣。”
李昂只是簡短的跟韓賓發佈了這幾條命令之後就轉過身去繼續死死地盯著前方。
好像他還在擔心有什麼人會再次從遠處的密林中竄出來一樣。
而事實上，他們昨天晚上那場血戰依然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
事情倒回到幾個小時之前。
在長途奔襲擺脫了身後那夥土匪的追擊之後，李昂一行人開始尋找一個偏僻的角落準備過夜。
此刻天上的一丁點餘暉也漸漸的灑落在了地上，李昂一行人也知道很快夜幕就要降臨。
而到了夜晚，他們面對的將不僅僅是土匪，還有各種行走在夜間的食肉動物的威脅。
好在李昂挑選了這個位置，足夠偏僻，能夠將他們自己遮擋起來。
在選好了營地之後，韓賓也急匆匆的從這附近幾個地方找來了比較乾燥的樹枝，準備起火。
這一片如同地獄一般的叢林當中，十分的潮溼陰冷，而這種情況到了晚上更甚，雖然知道貿然點火可能會暴露他們自己的位置，但是他不甘心看著身後這幾名受了嚴重槍傷的傷員，就這樣痛苦的在這個夜晚死去。
在鋪設好了這一圈乾燥的柴火之後，眼看沒有可以引燃的東西，老班長只能把他背上的那一杆細長的步槍當中退了一顆子彈出來，將彈殼敲開，把子彈裡面所有的火藥，緩緩的灑在了這一堆乾柴上面。
火藥果然是很好的引燃劑，只需輕輕一點火。
嘩啦！
如此兇猛的火焰，就連李昂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就在這個時候，天也終於完全的暗了下來，但李昂依然十分擔憂，他不知道現在那夥土匪離他們到底相隔了有多遠，他知道按照這夥土匪的個性，一旦他們能夠再次集結，那麼勢必會再次反撲過來，畢竟他們也不是軍隊，根本不會計算相關的損耗，只會一味的遵從他們的江湖規矩，有仇必報，殺人償命。
“營副，還是趕緊到火堆旁邊歇息一會兒吧，你也已經跟我們一起跑了快一天了。”
韓賓走了過來，十分關切的看著李昂。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此刻，李昂的眼神卻無比的堅毅，雖然他知道自己經歷的戰鬥還不夠多，但是昨天一整天的戰鬥卻讓他，學到了很多平時不懂的東西，而更加重要的是他讓他真正的明白了它的使命所在，那就是他要把身後的這一幫弟兄全部帶出去。
“你現在趕緊把我們那幾名傷員扶到火堆旁邊，讓他們烤火，現在入夜了就像變了天似的。”
看著李昂，依然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韓賓也嘆了一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朝著身後的燒得噼裡啪啦的火堆旁走去。
在經過老班長身邊的時候，被老班長狠狠的拉了一把。
“我說，狗子……”
老班長的表情很明顯是有點生氣。
“到底是會不會做事兒的？現在入夜了，咱們這一幫人在這烤火，你讓咱們的指揮官站老遠喝西北風去？”
韓賓之前從來沒有見過老班長有這一副模樣，也不免得愣了一下。
“咋的？該幹啥幹啥去啊，怎麼跟這杵著跟二愣子似的？”
老班長吃力的站了起來，伸手狠狠的拍在了韓賓的腦殼上。
“去！”
李昂這副模樣跟著了魔似的，愣是站在那一動不動，這讓老班長頗感意外，假如這會土匪摸上來的話，李昂被篝火照的亮堂堂的身影就是個絕佳的靶子。
“營副，讓我來站崗就行了，您還是趕緊回去歇歇吧，現在您可是我們所有人的頭，你要是倒了我們就沒有出去的希望了。”
老班長一邊說著，一邊緩緩的做在了李昂的腿邊，滿不在乎地把他那把八八式步槍裡的子彈一顆顆退出來，用髒兮兮的衣襟擦乾淨。
但是李昂這個時候卻根本沒有聽進去他的話，不知道為什麼，神經一直緊緊的繃著，好像他只要稍微一回頭就會有人來襲擊一樣，好像現在他就是他們這幫弟兄的守護神，只要他站在這裡，就沒有任何的東西膽敢出來。
看見李昂這副樣子，老班長也無奈的搖了搖頭，晃晃悠悠的從他上衣的口袋裡面掏出了一包皺巴巴的煙，隨手劃一根火柴，就點起一根抽了起來，在熒熒的火光當中，他努力回想著有哪個軍官能跟李昂這樣的。
“老班長，還有煙嗎？”
李昂這個時候，雖然臉上也已經滿是疲憊，但他還是想繼續堅持下去。
“有，有……”
李昂的這一聲發話，打斷了老班長的思緒，他恭恭敬敬的把自己口袋裡的半包香菸遞了過去，又順手劃了第二根火柴，緩緩的幫李昂點上。
看著久違的香菸，李昂也急不可耐的吸了一口。
噗！
李昂狠狠的把自己的滿嘴菸葉吐了出來，並且狠狠的咳嗽了起來。
“喲，不好意思營副，我還以為你抽得慣我這種煙呢，這種煙勁兒大，容易上頭。”
而現在李昂只覺得自己的兩個鼻孔好像被塞了兩塊煤炭似的，嗆得根本出不了氣。
“這是什麼煙？”
李昂睜開了被燻紅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手中的這一根被點著的煙。
閱讀更多 浮生何必甲第 的文章
